抬到半空的胳膊僵硬地顿了顿,苏涵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有些尴尬。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这段时间的苏婉婉和以前有些不一样——母女之间的关系不再亲密,反而多了厚厚的隔阂。
最重要的是,苏涵根本就不知道这份疏离感究竟从何而来。
她也没做什么对不起苏婉婉的事吧……额,她是说,除了悄悄花掉她演戏接广告挣来的钱之外。
“你好歹也是靠脸吃饭的,平时多注意保养,不然等你以后年纪大了,被那些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们碾压时,后悔都来不及!”
“对了,前段时间的舆论势头差不多已经过去了。婉婉,要不要考虑多在屏幕面前露露脸,恢复曝光率?要是沉寂得太久,不仅资源会被别的同行抢走,就连那些所谓的粉丝也会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许是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苏涵絮絮叨叨地找着话题,却不知,她越是这般说,就越让苏婉婉心寒不已。
如果不是厉南宸让她去查苏涵的证据,她或许到现在都发现不了,在那个曾经无比信任无比依赖的妈妈眼里,她还不如一张额度只有几万块钱的信用卡。
出道以来的这些年,苏涵为了全力支持她的演艺事业推掉了所有音乐会和商演,一心一意帮她联系经纪公司、整理剧本资源、争取各种各样的曝光机会,比最专业的经纪人还要尽职尽责。
苏婉婉曾经以为,苏涵这么做,只是单纯地因为身为一个母亲的对子女的爱。
现在……呵!
“真是谢谢妈的一片好意了。”苏婉婉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来,她冷冰冰地斜睨着苏涵,身上再也找不到半点从前的影子。
虽然她以前对苏涵的态度也不算好,心情不佳时就肆无忌惮的发脾气,但至少,是最真实的一面。
阴阳怪气的话语落在苏涵耳里,惹得她心中堵得发慌,语气不禁严厉了几分:“婉婉,你怎么跟我说话呢?”
“我怎么了?我说话不一直都这样吗?”偏偏苏婉婉还就是个倔脾气,白眼一翻,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戾气更加重了,“从小到大,除了吃饭睡觉之外,我什么事都是由你在办,自己女儿说话什么风格,你这个当妈的会不知道?”
话说到这地步,不满之意显而易见。凡是长了耳朵和脑子的,都不会听不出苏婉婉言语间对苏涵的讽刺。
默默地,苏涵心里打起了鼓。
她……难道是知道了些什么?
“婉婉,你别生气,有什么话咱们母女俩好好说不就行了,何必打哑谜呢。”由于心虚作祟,苏涵再也硬气不起来,收起严肃的表情,换上一张笑脸,眉目间隐约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妈承认,妈这段时间对你的关心比以前少了点,但并不代表妈妈不爱你啊。”
爱她?苏婉婉冷笑——恐怕是爱她口袋里的钱吧!
如果她不是厉氏的头牌女艺人,或者说,如果她不能大把大把的吸金捞钱,苏涵还会像现在这样费尽心思为她铺路吗?
恐怕很难说。
更何况……苏涵的“尽职尽责”,也仅限于表面功夫而已。更多的心思,通通一点不剩地花在了如何从她的账户里褥羊毛上。
“你真的爱我?”意味深长地反问着,苏婉婉眸子里流转着危险而让人看不明白的情绪,阴恻恻的,就像是隐藏在灌木丛中的毒蛇,正盯着处于性命之忧而毫不自知的弱小猎物,时刻准备发动致命一击。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苏涵脊梁骨一阵一阵地发寒,勉强的扯出一抹并不算自然的笑,重重点头:“那当然了!”
“既然爱我,不如老老实实地给我交代清楚,当初我和南宸在医院拍的几张照片被媒体曝光时,给你买水军的那笔钱,究竟被花到了哪里?”
越说到最后,苏婉婉的声音就越是冷漠。
怪不得当初网上有那么多人在骂她不矜持、不知廉耻,要说难听有多难听,跟预想之中的效果完全不一样。
其中固然有平日里看不惯她的对家在添油加醋,但说到底,只要肯花钱、出手够阔绰,用新声音淹没掉这些不堪入耳的话完全不是什么难事。
“婉婉……”
苏涵的声音小得像是蚊子叫,整张脸胀得通红,原本坐得端正的身子此时却驼了下来。
她深深的把脑袋埋在身前,毫无底气。
这……果然还是被发现了?
“养小白脸的感觉还不错吧?”一点情面也不留地,苏婉婉冷笑着戳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目光里的嫌弃和厌恶浓重得让人无法忽视,“妈,既然管不住自己的心和身体,又何必在爸去世的时候当着那么多媒体和亲戚朋友的面信誓旦旦地保证说这辈子只爱爸一个人,余生绝对不和任何一个异性多接触?”
结果呢?
别说什么“任何一个”了,在娱乐场所里苞过夜的鸭子们,一双手都数不过来。
露骨的话语深深的刺痛了苏涵的心,她脸色僵硬极了,怔怔地望着面前那个面容讥讽的女儿,仿佛在看一个从未认识的陌生人。
“拿着我辛辛苦苦挣的钱去做这些龌龊事,苏涵,你这么恶心的女人,根本不配做我的母亲!”
“宁愿看着我被千夫所指,也要用买水军的钱去给小白脸买手表买西装,哈哈,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大方呢?”
“你给我爸买过什么!”
……
苏婉婉的情绪不受控制的激动起来,原本冷漠绝情的眼中也溢出了些许泪光。
哧果果血淋淋的指责让苏涵肩膀不住地颤抖着,她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为自己辩解几句,却有终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半晌,空气中悠悠响起一道无比凄凉的声音。
“婉婉,是妈对不起你……”
可,她说到底也是个女人,也是有需求的。难道,主动追求快乐也成了一种错误吗?
*
厉家。
在不知第几次被厉南宸狠狠欺负一番之后,叶星移终于筋疲力尽的倒在床上,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之中,她又感受到了那扑面而来的清寒气息,紧紧的,牢牢的把她圈在怀里,仿佛守护着世间珍宝。
等等,这感觉怎么这么熟悉?
好像,刚嫁进厉家到那几天时……就总觉得有人在睡梦之中搂着她……嗯,就是这种感觉,简直一模一样……
来不及细细想,叶星移便在猛烈袭来的疲惫和困意中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灿烂却不刺眼的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房间里,为卧室里的陈设笼罩上一层温暖的面纱,叶星移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伸出胳膊,想从床上支起身子,却被浑身上下传来的酸痛感激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没有任何衣物的身子和脑海中残存的记忆明明白白地提醒着叶星移,昨天的她和厉南宸之间到底有过了多么热烈的亲密。
看着身边空荡荡的半张床,回想起点滴细节来,叶星移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
忍着身上传来的不适感,她艰难的下床,弯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物,一件一件地穿好,刚想打开卧室门去洗漱,却发现,门把手怎么扭也扭不动。
不会吧?
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在叶星移头上。
她着急,手上的力道更加大了,却也不能起到丝毫作用。叶星移继而抬起胳膊,拍了拍门板:“喂!有人吗?”
几乎是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吴妈恭敬中夹杂着几丝抱歉的声音:“有的,夫人。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吗?”
“门坏了,我出不去,麻烦赶紧找人来修一下,我一会儿还要去公司上班……”
话还没说完,吴妈的答复就让叶星移当头被泼了一盆冷水——
“不好意思,夫人,并不是门坏了,是厉总走之前吩咐过,说是……不允许您离开这间卧室一步。您就安心在家休息吧,有什么需要做的,就都交给我们这些下人去办好了。”
公式化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像是在说着什么极其平常的事似的。叶星移的手还搭在门板上,无力地向下滑落了几寸。透骨的冰凉从指尖传入身体,仿佛能将人的血液都冻僵,让她足足反应了十来秒才嘲讽地嗤笑出声。
休息?
把“软禁”说的这么好听,还真是厉家人的风格呢。
咬牙狠狠往门上又拍了几下,叶星移做着最后的挣扎:“你们放我出去,我要去找厉南宸,有什么事我担着,和你们无关。”
“不好意思夫人,厉总的意思,我们并没有权利忤逆。”
……可恶!
叶星移拳头默默捏紧,深吸一口气,只觉得难受极了。
他到底想做什么?
回头看着床上的布置,她笑容越发讽刺——昨天还紧紧的搂着她不放,这不过才一夜的功夫,就变成这样了?
余光忽然瞥见床头柜上的一抹黑色。
是一部手机,款式看上去十分老旧,颇有几分像是上个年代流行的老式通讯工具。叶星移这才后知后觉地往外套口袋里摸了摸,心中一凉——口袋里空无一物,无论是手机还是钱包,都统统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