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沉默。
她们就这么并排坐着，谁也不说话，谁也不去看对方，气氛有些诡异。
片刻后，温玉娟叹了口气——想来……霖磐他若是在天有灵，也不愿看到他生前的至亲闹成这幅水火不容的模样吧。她伸手在床头柜上抽了张纸巾：“好了，拿去擦擦。”
“……谢谢。”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许是温玉娟再也受不了这般奇异的气氛，干脆狠狠心，打开天窗说亮堂话：“你对霖磐的心意，他在另一个世界一定能收到的……那什么，虽然我平时对你不太温柔，有时候还凶巴巴的，但是，嗯，除开你从不关心家族企业和总爱跟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出去乱玩之外，我对你也没什么大意见。反正，总而言之，是个勉强合格的儿媳妇。”
七拐八拐的，温玉娟算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一半。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叶星移厉南宸这些晚辈，自己就可以毫无负担地变成慈祥亲和的长辈，笑脸相迎，疼爱万千，但对于韩冰……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隔代亲”吧。
韩冰不傻，自然听出了温玉娟的言外之意，哭笑不得：“噢，谢谢妈。”
顿了顿，她也跟着难得地放下了心中戒备：“其实……我也一样。妈，哪怕我经常跟您吵架，但您在我心目中，永远都是我的妈妈。”
厉霖磐生前最是孝顺，身为他的妻子，韩冰自然不能让他的母亲受半分苦。
虽然某老太太的控制欲和差别对待真的很讨人厌……
但绝大多数时候，她为人处世还是挺不错的。
一种叫做“亲情”的东西似乎在房间里无声地弥漫开来，温玉娟和韩冰因为同一个男人而产生的羁绊在此时展露得淋漓尽致。
直到温玉娟有意无意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家里，除了南宸，我最宝贝的孩子就是星移了。你说说你，一天到晚找人家麻烦就算了，还带个什么杨姝寒来家里碍事。”
话音刚落，韩冰脸色立刻黑了下去。
短短半分钟不到，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冰释前嫌”就在眨眼间毁于一旦。
“什么意思？妈，都这么久了，你还没看明白叶星移那丫头的真面目？就是个麻烦精，祸水。自从她进了咱们家门，意外事故就接二连三……”
“呸！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就再说一遍！叶星移她就不该嫁进来。这都什么年代了，您还在包办婚姻？”
“你想把杨姝寒硬往南宸怀里塞就不是强买强卖了？！”
“那，那，那能一样嘛？姝寒漂亮又温柔，南宸肯定喜欢。既然喜欢，又怎么算是强买强卖。”
“呵呵，我一点儿没看出来南宸哪里喜欢杨姝寒。说起来，那孩子倒是对星移爱护得紧。”
“……”
温情什么的，果然都是不存在的。温玉娟和韩冰的争吵声顺着楼梯传到一楼客厅打扫卫生的童妈耳朵里，童妈停下手中的动作，无奈地朝楼上看了一眼。
唉，相爱相杀，相爱相杀啊！
*
x市。
寒冷的季节里，浅淡的阳光穿过云层洒向大地，温度暖洋洋的，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叶星移在床上翻了个身，睁眼，便看见了坐在桌边对着笔记本电脑一脸严肃认真的厉南宸。
她眨眨眼。
这男人是神吗？睡的比她晚，起得比她早，一天到晚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却依旧精神百倍，眉目间不见丝毫疲倦怠惰。
厉南宸穿了酒店里配备的深灰色居家服，看起来比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样子少了几分疏离，多了几分温和。
察觉到某道睡眼惺忪的目光，他转过头，侧脸弧度好看得不可思议，唇边挂着似有如无的笑意：“醒了？再睡会儿吧。”
“嗯，好……正好这太阳晒得我好舒服……”说着，叶星移下意识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
嗯？快十点了？
等等！她怎么这么能睡！
在计算出自己竟然一觉躺了整整十一个小时后，叶星移脑海里仅剩下的点点睡意也消失了。“噌”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不睡了不睡了，再睡就变猪了。”
披上外套，穿上拖鞋，往洗漱间里走——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走进洗漱间的门前，叶星移似乎看见厉南宸嘴唇动了动，好像在说：
就算变成猪，我也养。
呃，可能看错了吧……
细小的声音从洗漱间中传出，叶星移想赖床却又不愿过于纵容自己的模样让厉南宸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唇角的笑意深了些。
自从叶星移怀孕以后，他就见多了她这副迷糊的小模样。
秦人眼里出西施，他越来越觉得可爱得紧。
深深地看了一眼叶星移的方向，厉南宸回头，重新面向笔记本屏幕。在转过身子的一瞬间，他又恢复了那副冷冽威严的模样：
“好了，我们现在继续开会，刚刚讲到哪里了？”
视频会议对面的人面面相觑。
早就听说厉总是个妻奴，他们起初还不信。毕竟谁都没有办法想象出一个无时无刻不摆着扑克脸的冰山般的男人竟然会服服帖帖地拜倒在石榴裙下。
但刚才，他们算是见识了。
没有低姿态，没有多余的话语，只需要厉南宸一个眼神，以及隐藏在眉目间的温柔笑意，旁人便能将他眸子里的款款深情看得一清二楚。
怪不得开会时厉总只打字不说话。
原来身边金屋藏娇……
“厉总。我们刚说到这个季度的报表盈利增长了百分之五，正要制定下一季度目标。”
“好。”
会议继续进行，但所以人都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哦，对，气氛变了……这一折腾，谁还有心思分析数据表格啊。不少人都暗戳戳地想要从屏幕里发现些蛛丝马迹，却发现厉南宸的镜头里什么多余的东西都没有。
“南宸~我收拾好啦！~”
帝都会议室中，音响里响起远远的女声。
下一秒，厉南宸不动声色地打断了正在介绍下一季度目标制作依据的高管，一本正经：“各位，本次会议到此结束，希望大家在接下来新的一年里继续努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