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夏侯伯麟听文夫人这话,不禁哈哈大笑,“没想到,没想到,老头子只知道夫人你快人快语,没想到夸人都夸的这么锋利,当真是痛快,痛快啊。”
现在,打死石宇明都不敢胡思乱想了,刚刚和文夫人通了心意,好处还没发掘出来,这种坏处倒是立竿见影。
夏侯伯麟的关注点却并不在此,而是有些循循善诱地问文夫人道:“刚刚夫人想起了什么?”
文夫人听夏侯伯麟这么一问,脸上顿时黯然,她回忆起一些事情,一些让她觉得很美好但现实却很残酷的一些事情,她看了一眼石宇明,武将军的音容相貌渐渐的从他的脸上消失了,她第一次看清了给了她第二次生命的这个男人的脸。
“都怪当年妾身年少无知,”文夫人幽幽启动檀口,一股子香气扑着石宇明的脸面飘了过来,“妾身一心认定他是我一辈子的良人,却没想到他骗的妾身竟那么深。”
我的姐姐,您这是在唱歌词呢?
石宇明听的云里雾里,但文夫人说出来的话确实是好听,现在还夹杂着一种藏于深闺的幽怨,别提有多么撩人了,但石宇明内心中却感到文夫人是孤独寂寞冷的。
一头雾水的石宇明看着文夫人,文夫人却好像在回应他,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的说道:“唱什么歌词,妾身哪里还有心情唱歌词啊,人常言,一入侯门深似海,妾身却是一入侯门梦觉迟。”
接下来文夫人所说的事情让石宇明的脸色变的彻底难看起来,他能感受到文夫人心中的怨怼和愤怒交织在一起,无处发泄的愤懑。
更让他心中怒火中烧的是,作为一个男人却无能为力保护一个他要保护的女人的那种无奈,不是他不愿意保护,而是时间已逝,往事无法追到三十六年前的那个午后。
十六岁的公孙小小提剑独闯将军府:“公孙小小仗剑前来,请武将军特赦一人。”
仗剑一笑自猖狂,巾帼要让颜色变天。看她横眉冷对剑锋,光影闪现,一剑剑直接略过来人手腕。一条红线现,一滴血珠落地,兵器滑落,一步不歇停。
石宇明能幻想得到那年一个仗剑的公孙小小,初入武道八阶,意气风发睥睨天下英雄的场景,那是要让多少男儿爱杀的情景,自然武将军也不例外。
那年武将军四十有五,人到中年,看到青春朝气的公孙小小,心中甚是欢喜,当下便满口答应公孙小小的要求,特赦了韩邦国。
之后的事情便是被天下大众都津津乐道的一段佳话了,武将军迎娶了公孙小小,公孙小小成了文夫人,然而在文夫人自述的这个版本里,人心却险恶了起来。
文夫人对武将军并没有心生爱意,真实是她被武将军所禁锢,禁锢在武将军给她编织的一个美好的梦里,因为武将军修炼的意念便是催眠幻术,武将军给她实施了催眠禁锢,这一禁锢便是两年,直至武将军生死,她被逼着灌下了鹤顶红。
说到这里,文夫人的身体开始瑟瑟发抖,石宇明能体会到她的内心如今已经不再愤怒,而是对人心险恶的恐怖,被禁锢那年她才十六,被逼殉情才十八,最好的年华成为一具行尸走肉的傀儡,命运对她是何其的不公。
石宇明费力的掰开了文夫人紧紧握着的拳头,因为掌心里已经有血沁了出来,他心疼的紧紧抱着文夫人,大声安慰道:“去特么的文夫人,以后你是公孙小小,也只能是公孙小小,我的公孙小小。”
夏侯伯麟虽然这么说,但却一点这种表示愤怒的情感都没有带的,感觉上很是敷衍了事:“哎呀呀,这真是,听的老头子我都心中意难平呢。”
石宇明才不相信他的鬼话,出口便呛道:“老头儿,你其实一直都知道武将军的意念到底修的是什么,是吧,别在这儿假惺惺的。”
夏侯伯麟又嘿嘿一笑,好像被人一下子就戳穿了秘密似的,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指着石宇明的鼻子笑骂道:“就你小子聪明,可是你聪明也不能点出来啊,多少得给老头子我留点情面才是啊,这让我以后在文夫人面前还怎么做人?”
文夫人突然激动起来,冲着夏侯伯麟吼道:“是小小,妾身是公孙小小。”
“哈哈哈,老头子我错了,是公孙小小,”夏侯伯麟继续招牌的嘿嘿一笑,揶揄道,“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不过,现在囤积在你身体的郁气是不是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
看着眼睛眯成一条缝的夏侯伯麟,石宇明赶忙探查公孙小小体内的情况,之前食指上的这条红线只也仅限于和公孙小小取得联系,自打心意相通之后便发现能够进一步查探,然而这种查探却更多的像是毫无章法的乱闯乱撞,往往走出一两步就到了此路不通的窘境。
而这一次经夏侯伯麟提醒,他重新探查公孙小小,竟发现可以畅通无阻,之前淤堵的道路现在却感觉到宽敞的可以并排跑四辆马车了。
反观公孙小小,现在也是面色混润有光泽,全然没有了之前肌肤雪白中带着一线青素的病色模样。
“啊——”
公孙小小突然檀口大张,冲着小榭的窗户便大声喊了出来,说喊其实更像是在咆哮,或者说是嘶吼,反正让石宇明感觉就是歇斯底里的哪一种。
“哈哈,好好好,”夏侯伯麟看到这一幕一下子便来了精神,整个人都变的神采奕奕起来,“好一腔浩然正气。”
浩然正气?
石宇明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没听错吧,这说是憋屈了小四十年的气也行,说是委屈也可以,但你说是什么浩然正气,这不是扯的么?
别以为老子没学问,那浩然正气可是明朝王明阳的招式,公孙小小这要真是浩然正气,那岂不……
就在石宇明这边揶揄悱恻之时,小榭窗户外的一株碧绿色的竹子应声折断。
石宇明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这是神马情况?还真是浩然正气!”
公孙小小自这一口浩然之气一出,整个人都变的精神焕发起来,她再看石宇明时,眼神再一次发生了变化,如果说初见公孙小小时她眉宇之间带着一股子英气的话,现在她的眉宇间便是英气勃发了。
精气神的巨大改变引来的直接后果便是让石宇明有了一种退避三舍的感觉,他不自觉的松开了环抱着公孙小小的手臂,这在他那个时代,绝对是典型的女强人形象,这种女王范儿的女人天生就不是什么男人都能驾驭的了的。
现在石宇明开始对武将军有所理解了,这仅仅只是站在男人的立场上理解,并不代表在做法上赞同,爱而不可得才是最大的痛苦。
石宇明相信武将军对公孙小小是有爱意的,但是他用了这种极端的催眠禁锢的方式是不可取的,一如现在看到公孙小小犹如重新获得了新生,石宇明内心突然涌动出两种互相矛盾的想法,又是欣慰又是难过。
这一次,石宇明可以清晰的感知到,这两种感受都不是来自于他的内心,就和之前看到公孙小小不好他跟着痛苦一样,都是来自于自己体内那股原本属于武将军的冥王望气。
如果用石宇明理解的话说,就是这股武将军的冥王望气自带着武将军的一些残存意念,而正是是些意念对于自己和公孙小小都在时刻隐隐作祟。
不过如今随着他们二人心意相通,自身的实力也渐渐增长,这股残存意念的冥王望气对他们的实际影响力也变的越来越弱了。
石宇明由衷的感叹一声,仿佛是对自己说,也好像是在对残存的那点武将军的记忆说:“逝者已矣,你放心啊去吧,不管是爱也好,还是禁锢也罢,都过去了,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去给她没有体会过的爱和幸福,请你放心。”
随着话语的结束,心中的欣慰和难过渐渐退去,石宇明能够明白武将军这种复杂的心情,欣慰的是公孙小小终于获得自由,难过的是自此公孙小小对于他而言,除了埋在心底里深深的恨以外再无爱意。
“哎呀呀,难得,难得啊,”夏侯伯麟在一旁暗暗观察,待公孙小小气场全开之后,拍手叫绝,“我原本以为文,哦不,公孙小小你就算打开禁锢后,武功修为能恢复到一半已经不错了,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能一口气冲破七阶,了不起,当真是了不起啊。”
夏侯伯麟如此的赔钱赚吆喝却没换来公孙小小的半句搭理,她一直在看着石宇明,仿佛是要把他深深刻在脑子里似的,许久檀口轻启:“现在,你知道了妾身的过往,你还会要妾身么?”
石宇明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要,怎么不要,武将军的禁锢被你打开了,但我却要拉起一条对你桎梏,这便是你的宿命,一生的宿命。”
说罢,一条红线出现在了石宇明和公孙小小的食指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