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看起来有二十多岁,又瘦又矮,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不做小偷真对不起父母赐给他的这幅面相。
唯一让陈术意外的,是这小偷见主人回来居然不跑,还一副你终于回来了的样子。
黑衣人看着陈术面露奸笑,说道:
“小兄弟,把钱袋交出来,我保你在这江流城三年无忧。如果你敢喊人的话,呵呵。”
说着,黑衣人掏出了腰间明晃晃的匕首,装模作样的比划着。
黑衣人匕首一出,陈术反而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修士,自己就可以轻松应付。
陈术笑而不语,不但没跑,反而走进屋子,反手将门关上。
这一举动让黑衣人看的心中发毛,他以为这么个小孩子见到匕首肯定会乖乖的把钱袋交出来,没想到对方居然主动走进屋子,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你……你干什么,不怕是不是。你出去打听打听我梁虎的名号,在这江流城绝对是一号人物,只是你这外乡人不知道。”
梁虎说着,将匕首对准了陈术,但明显看出有些发抖。
陈术双手背在身后,一声不吭的看着梁虎。他发现自己的胆量真的大了许多,早年做土匪和镖师的时候也没有这么胆大过。
看来是和乞丐修士的交手中,在生死边缘走这么一回,人也是会成长的。
陈术微微一笑,手伸进背后腰包之中掏了掏,机关弩出手,瞄准了梁虎的胸口。
“你……怎么从包里里掏出这么大的东西的?难道你是修士?不可能啊,我没看错啊。”
梁虎颤颤巍巍的问道,手中匕首已经抖成了扇子。
看着梁虎害怕的样子,陈术觉得好笑。正打算再调侃两句,但想起梁虎刚才话中之意,让陈术十分在意。
“我确实不是修士,你是怎么看出谁是修士谁不是呢?”
听到陈术不是修士,梁虎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我说我不会看错呢,既然我们都是凡人,那我们......后会无期。”
说着,梁虎便完全无视正瞄准着自己的弩箭,头也不回的翻出了窗户。
“啊~~~”
梁虎翻窗的动作十分笨拙,不协调的左脚绊到了窗沿上,整个人大头朝下掉下了二楼。
陈术一脸茫然的看着这个笨贼的一举一动,最终还是没有扣动扳机。
其一是因为实在没有攻击的必要,估计这个贼人过不了多久就会被自己笨死。其二就是对于梁虎口中的“看出修士”十分感兴趣。
陈术冲到窗前向下一望,梁虎趴在后院的花园里一边哎呦着,一边奋力挣扎着爬起来。
他的喊声已经惊醒了不少的人,呵斥抓贼的声音纷纷传来,这也让他不得不加快了动作。
“果然是人贱命硬,这都摔不死。”
既然梁虎没被摔死,陈术自然要追上去问个究竟。
这客栈二楼倒是有几处突出的房檐木梁可以用来垫脚,但陈术自觉还没有这种飞檐走壁的本事。
于是他收回轻弩,掏出飞虎爪勾住窗口,顺着绳索滑了下去。
虽然备了这么一个爬墙神器,但陈术并没有用过,现在赶鸭子上架的向下滑,还真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的事情。
已经起身的梁虎见陈术追来,抬腿就跑。
后院的小门已经在他来时便被撬开,梁虎跑到门前也不停步,用力一推。
咣的一声,整个人重重的撞到了木门上,被撞了个跟头。
梁虎呻吟了几声,骂了一句,赶忙爬起身揉着剧痛的额头,回头看去。
见陈术已经落到了院中,梁虎也不顾身上的疼痛,一把拉开了后院的木门,跑出院外。
陈术一抖绳索,将飞虎爪收回,也追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在这夜色中的江流城开始了一场无声的追逐。
两人都怕喊声引来巡夜的卫兵,只不过一个是怕被抓住,另一个是怕对方被抓住就无法问出秘密了。
今夜的月色格外明亮,梁虎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被人追的到处跑,对于江流城的一切轻车熟路,在这小巷之间穿梭如飞。
若不是他摔了一下又撞了一下,浑身剧痛不敢太发力,以及还会时不时的撞到别人家门前摆的东西,恐怕现在早已经甩开了追击的陈术。
陈术这几年装模作样的混迹江湖,身子练的也很壮实,跑起来并不吃力。
转过一个又一个的弯,穿过一条又一条的巷子。
瘦弱的梁虎已经渐渐吃不消了,喉咙发干双腿发软,气息开始断断续续。
回头看向一直跟在后面的陈术,好像有着用不完的力气。
“没办法,只能回去求老大帮忙了。”
梁虎心中想着,一个急转,向着城门跑去。
陈术不禁眉头一皱。
此时的城门已经关闭,梁虎绝对跑不出去,但他既然向这面跑来,肯定有什么问题。
陈术也已经气喘吁吁,但不敢放松,紧紧盯着梁虎接下来的一举一动。
果然,梁虎临近城门之时又是一转,开始沿着城墙跑起来。
没跑出多远,梁虎便停在了一户人家门口,在门口稍一耽搁,便推开门,跑进了院子。
陈术随后赶到,在门口停顿了片刻向着院内看了看。
院子内杂草重生,已经多年无人居住的样子。
木门上的锁还挂在门上。
“这开锁速度也太夸张了吧。”
陈术暗叹了一句,也跟着跑进了院子。
院子里乱糟糟的,只有墙角的一个水缸被翻到在了一旁,还在轻轻晃动着。
陈术上前查看,只见地上一扇木门被翻在一旁。
借着月光向下看去,有一道木梯直通向下面的地洞。
地洞里的空间还挺大,梁虎正在地洞之中双手扶膝,喘着粗气,抬头看着洞外的陈术。
刚才搬开水缸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已经实在没有力气再逃跑了。
不知道下面有没有这人的同伙,陈术不敢大意。
戴上护臂抽出轻弩,这才爬下了木梯。
左手扶着梯子,右手轻弩瞄准梁虎,以防他借这个机会偷袭自己。
梁虎见陈术依然没有放弃的意思,乏力的轻哎一声,强迫自己挺直身子,继续向着洞里跑去。
见梁虎逃跑,陈术加快了爬梯子的速度。
落到地洞之中,陈术警惕的四下查看,墙上的火把引起了他的注意。
掏出火折子点燃火把,四周被火光照亮。
三面洞壁上都有明显的开凿痕迹,城墙方向的洞壁上则有一条足够容纳一个人通行的通道。
陈术不再迟疑,借着火把的光亮追了过去。
通道内鸦雀无声,除了因为看不清道路,偶尔会撞到墙上的梁虎发出的痛苦叫声。
走了有一百多米,算起来已经越过了城墙,到了江流城的外面。
地道内的陈术也明显能感到正在向上走,看来这通道并不长,快要到出口了。
这时前方咚的一声响,梁虎骂了一句,接着木板门开启又翻倒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看样子出口已经到了。
陈术加快了脚步,沿着一条泥土挖出来的台阶,钻出了地道。
地道的尽头,又是在一处破旧的院落内。
这院子非常的宽敞,看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老宅。院墙还算完整,不过院子内坑坑洼洼的,不像有人居住。
但陈术眼前的房间内,却灯火通明。
屋内传出了阵阵话语声:
“梁耗子,你敢把外人引来,看一会我怎么收拾你。”
一个粗旷的声音喊道。
“我…我…也是没…没办法,甩…甩不掉他。”
梁虎的声音传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断断续续的才把话说完。
“你确定没看错是吧,来人不是修士?”
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能听出话语中的紧张感。
“我肯定没看错,他自己也承认了。”
“那抄家伙,我们出去看看。”
粗旷声音说道。
哗啦啦的兵器声响起,五个人先后从屋内冲出,与陈术隔了数步远,相望对峙。
陈术自然听到了屋内几人的谈话,他并不躲避的原因是感觉自己对付几个凡人还是搓搓有余的。
陈术借着火把的光亮看清几个人的相貌。
为首之人是一名身材高大的江湖汉子,四十多岁,方脸阔口,虎背熊腰,手中提着一把钢刀。
身旁女人三十多岁,粗衣素装,一副农家女人的样子。
一位农家青年,皮肤黝黑,手持钢叉,表情木讷。
教书先生模样的老者,站在门旁远远看着陈术。
梁虎站在门口,还在努力的喘匀气息。
为首之人见陈术只是个少年,轻蔑的回头扫了一眼梁虎,转回头厉声喝道:
“我还当是什么人。哪里来的不知死活的小子,敢在老子的地盘撒野,还不快滚!”
陈术实在想不到什么样的组织会是这样的成员组合,只是冷笑一声,抬手瞄准了院内的水缸,扣动机括,弩箭射出。
水缸应声而碎,五人都是一惊。
陈术不慌不忙的拉动木栓,又一支弩箭搭在了弦上,对准了领头的中年人。
中年人似乎被震惊的不轻,看了水缸许久才回过头来,见陈术正瞄准着自己,急忙刀尖向下,拱手说道:
“在下聚贤庄庄主郭仁雄,敢问阁下是哪一路的朋友?”
聚贤庄?就这个破旧的院子?
看着陈术疑惑的目光,郭仁雄轻咳一声解释道:
“本门刚刚创立,只是暂借此处落脚。”
陈术险些笑出声来,不过居然见证了一个门派的初创期,这还真是极少能遇到的经历。
陈术也能看出来,眼前这个郭庄主显然不是什么武林高手,身边这农妇老者小偷的门人组合倒是挺标新立异,真是替他们的未来担忧。
不过不管是什么门派,陈术轻弩在手,自然立于不败之地。
江湖之事要用江湖之道解决,陈术脑海中瞬间构思出了一个一分实九分虚的故事。
只见他同样抱拳还礼说道:“驼峰山白狼寨,诸位可曾听说?”
郭仁雄想了想回答道:
“道上的人都知道,听说已经被官府剿灭了。”
“在下正是白狼寨三爷,无敌神弩陈三爷的名号,你们总听说过吧。”
这番话显然已经超出了五人的认知范畴。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从对方的眼神中找到答案。
看着郭仁雄努力回忆的样子,陈术忍着不笑,继续说道:
“当日官兵数万围攻白狼寨,寨主大哥带着兄弟们奋力拼杀,击退这数万人进攻整整一十七次。
奈何寨内兄弟只有区区二十七人,大哥不愿让兄弟们再有伤亡,这才主动投降,并不是传闻中的剿灭。
最后时刻,寨主大哥讲我拉到一旁,交代我护送其女回老家避难,此事不容有失。我也发下重誓,不让我这侄女受到半分伤害。
于是在下一路杀退一百零八名追兵。不想路过贵宝地会被那位梁虎兄弟要路钱,我是来讨个说法的。”
陈术说完,面色平静的看着五人。
郭仁雄见陈术说的头头是道,心中半信半疑,不过毕竟陈术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这些话很难让人信服啊。
门旁一直沉默的老者突然开口说道:
“你这身衣服我认得,是仁德镖局镖师的衣服,你若是白狼寨的三当家,怎么会穿着这身行头。而且我听闻仁德镖局数日前被仇家灭门,这里面肯定有蹊跷啊。”
陈术见故事编的不够圆满,心中不爽。若不是想知道梁虎分辨修士的秘密,他真有将这刚刚成立的聚贤庄灭门的冲动。
既然这样,考验陈术文化功底的时间到了,他深吸一口气,一个背景宏大的故事已经出现在了脑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