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裙少女静立原地,默默看着年轻人离去。
她出身修真界豪门,家族中修为强绝者,不知凡几。她自小就被灌输这样的观念:凡人皆为蝼蚁,他们不仅弱小,而且卑微,任何一点点的威逼利诱,都能让他们抛弃尊严,跪地拜伏。
实际上,她也一都直是这样认为的,直到今天,她遇见了这个年轻人。
她突然想起这样一则传说,是教她心境修炼的老师偶然间提起的。
据传说凡人中的心境至高者,哪怕从来都没有修炼过灵力,有时一朝悟道,便能够得天道认同,白日飞升。
这样的人被称为“圣人”,圣人极为稀少,千万年不一定出一个。
她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老师的玩笑之语。
可她却不由自主的将这件事,和那个年轻人联系在一起,难道这人也有成为圣人的潜质?
绿裙少女决定,悄悄跟在后面看一看,看看这个年轻人,是否真的达到了,不计宠辱得失、坚守本心的境界?
还是因为赌气,才不要的那一锭金子。
年轻人走在雨中,不急不徐,停在一家米店门前,米店的伙计从他手里接过那一枚铜钱,也没嫌钱少,似是早就习惯了他的寒酸。
伙计放下米斗,换了一只勺子,在米缸里挖了一勺,年轻人撑开袖口,将这一勺米攥在袖子里,然后向城外走去。
绿裙少女继续远远跟在后面。
出了城,又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一处简陋的茅屋,这里应该是年轻人的家。
屋里就他一人,他一个人生火做饭,攥在袖子里的米只够熬一碗稀粥,他就只喝了一碗稀粥,神态坦然,看不出有丝毫懊悔,或者其它什么情绪。
喝过粥后,年轻人开始诵读藏在怀里的那本书,里面讲的都是些“之乎者也”的酸腐道理。
一直躲在不远处草丛里的绿裙少女,听的不耐烦了,她决定再去试一试。
她从储物袋里,掏出刚才那一捆草药,她这次打算去构陷草药是假货。
少女还就不信了,那人区区一个凡夫俗子,先是当了冤大头,然后再遭诬陷,且又是在这荒山野地,面对她这一个弱女子,还能保持淡泊如水。
“嘭嘭。”两声敲门。
年轻人起身开了门。
绿裙少女本想破口大骂,却在近距离看到年轻人那张面有菜色的脸时,不知怎的心中竟泛起一丝不忍,将要骂出口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外面雨大,可否借贵府一避?”
“请便。”年轻人手不释卷,似乎没有认出这个主顾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少女收了伞进屋,屋里阴冷潮湿,只有一盆炭火取暖,她坐到火盆边上,烘烤着刚才不慎打湿的衣袖,还时不时偷瞥一下,在案头读书的年轻人。
盯着火盆里噼啪作响的炭火,她的眼神逐渐变得迷离。
心中回想着今天,见到身边这个年轻人的一幕幕,他的专注,他的守信,他的淡泊名利,他的文人风骨......
少女渐渐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忘记了这个年轻人还曾得罪过自己,心中只剩下他的不凡之处。
任何一点点特别,都被无限放大,就连他那张普普通通的脸,都变得无比俊美,脸上的泥痕都变得那么可爱。
绿裙少女缓缓起身,向着伏案苦读的年轻人走去。
她的眼神越发迷离,此时她的眼里只剩下那个年轻人,不由自主的靠进他,拥抱他,亲吻他。
一夜,热情如火,一夜,肆意奔放。
少女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无比美妙的梦,美妙到自己都不愿意醒来。
......
翌日清晨。
少女睁开朦胧睡眼,看到的却是周围陌生的环境。
她被吓得神魂颤栗,梦中的温存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深入骨髓的冰寒,一种大恐惧,她只觉得血气上涌、头晕目眩。
难道,难道是邪修?
她赶忙用神念探查自己的身体和丹田。
守宫砂褪,元阴不在,丹田里还一片混乱,显然她受了极其严重的内伤,若不及时调理,怕是境界都要跌落。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储物袋,不见了!
“梅苏苏!”
一个带着戏谑的男声传来。
“谁?!”少女警觉暴喝。
一个披头散发的妖异男子从屋外走了进来,那人的相貌极为俊美,比之许多美女都不差。之所以说他是男子,那是因为他此刻只披着一件宽松的衣袍,壮实的胸膛裸露在外。
“昨晚是你?!”
那名叫梅苏苏的少女认出了那双眼睛,紧了紧身上的被子,又突然想到有什么不妥,慌忙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当然是你亲口告诉我的,你昨晚那么乖,那么浪,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你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不仅是你的名字,还有你爹的名字,你祖父的名字,你家老祖的名字......我都知道了。”
“啊!”
梅苏苏羞愤欲死,“我要杀了你!”
手中刚想捏出一个法诀,就被男人一把扯出了被子,揽在怀里。
妖异男子揽着梅苏苏放肆深吸气,尽情享受回味。
“可惜你已经不是完璧了,这味道比昨晚还是差了些。”言语中似是还有些遗憾。
“孽障,你放开我。”
梅苏苏奋力挣扎,却挣不开妖异男子铁箍一般的手臂。
“为了研究功法,我都好久没碰女子了,有三十年了吧。”
妖异男子也不管她的挣扎,自顾自喃喃着,样子有些疯魔。
“你可真是个小妖精,为了你,我都差点练功走火入魔了,你说,我对你好不好?”
“孽障,孽障。”少女羞愤欲死,奋力挣扎。
“你知道么,我最喜欢和你们归元宗的女修谈情说爱了,别的门派像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我只要看她们一眼,她们就会乖乖宽衣解带。
可你的神念之力那么强,害我费心布置了那么多,才能侵入到你的识海。
上次想偷你姑祖点修为,我可是和她整整相处了一年,才偷到那么一点点。
你要是修炼到金丹期,肯定比你姑祖强,我也许十年都攻不破呢。”
“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的拈花郎啊!”
听到“拈花”这两个字,少女神色一沉,随后变得决绝。
“拈花老狗,你要杀要剐给个痛快。
我梅家绝不会放过你!”
“我才舍不得活剐你这样的美人呢,你这么美,我若不换回点东西,岂不是吃亏了?”
话毕,妖异男子掳起梅苏苏,乘风而去。
———
“我要闭关,若非生死大事,不要打扰。”
拈花老祖急匆匆回到自己所住的宫殿,脸色很不好,看起来有些像是走火入魔。
“这女子怎么办?”一位宫装美貌女子,指着被扔在地上的梅苏苏开口问道,此人乃事拈花的大弟子。
“先养在宫里,若是不听话,你可自行处置。”
宫装女子也没有多心,只当又是师尊从外面掳回来的炉鼎。
只过了一个月,梅苏苏光洁的脸蛋垮掉了,脸上变得沟壑纵横,满是皱纹,仿佛苍老了几十岁。
看押她的女修士,只当是老祖吸光了她的生命精华,想来也不是被老祖看重的那种,对她更不上心。
直到后来,梅苏苏的肚子越来越大,这才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拈花宫大弟子,收到下面人的通报后,还亲自来看了一次,看到梅苏苏那副衰老的容颜后,也没多想。
这宫里只有拈花老祖一个男人,只当这孩子是外面怀上的,没有老祖的命令,她还暂时不便处置。
至于会不会是老祖的孩子,她是想都没想。
一来老祖已经金丹后期,几乎不可能能有子嗣。
二来她知道老祖的脾性,她与老祖修习阴阳互补的功法已逾百年,老祖对自己的元阳精华可是宝贵的很,从来都没有在她身上泄过一丝。
她绝不相信老祖会为这个女人破例。
十月怀胎,梅苏苏诞下一名男婴,小婴儿足斤足月,却是长的奇黑奇丑。
按照规矩,这拈花宫里不能有男人,便把他们娘俩送到了外门山脉。
过了三年,拈花宫还去看过这个孩子一次。
却发现这小孩变得比刚出生还要丑,居然还是罕见的绝脉之体,根本就没有修炼的可能性,拈花宫也彻底断了对他们的关注。
拈花老祖一闭关就是八年,中途一次出关,大弟子给他汇总这期间拈花宫里的琐事,当他听到小孩子的事情后,沉默了许久,只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块令牌。
大弟子接过令牌一看,却是慌了神,难以置信问道:“长老血亲令?”
“把令牌送过去,不要再打扰他们母子。”
只留下一句话,拈花老祖便又去闭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