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头苦着脸让小厮去后厨吩咐做五十六碗面，乔徳倒是很不客气直接坐在小摊上等待面的到来。
“杨叔！给我们来一碗茶呗！”乔徳大大咧咧的说道没有注意到老杨头苦瓜似的脸。
如果没有旁人老杨头真的想把乔徳这小子，拧起耳朵死死地揪个三圈才肯罢休，不过刘家的马车就停在这里。
老杨头还真不敢当面教训乔徳，别说训了，老杨头连让乔徳帮忙都不敢，生怕引起坐在车上那位大人物不满，如果真的那样他早晚在郅待不下去。
刘家何等势力？为了风评顶多就是当面呵斥他几句，可是阎王好惹小鬼难缠，挖尽心思想巴结三大家族的小官小吏一定会乐意的来“照顾”老杨头的生意。
老杨头心里叹了口气全当是破财消灾吧，老杨头想这么多手脚可是丝毫不慢，煮的茶汤一碗一碗的端给各位“大爷”，连已经吃过的孙百户和王百户都没了落下。
“有劳了。”刘启坐在马车上有些好奇的接过这黑褐色还发出刺鼻性气味的茶汤，礼貌地对这老杨头说了一句。
老杨头有些受宠若惊，他有生以来还第一次被大人物说一句“有劳了。”
老杨头耸了耸动有些酸了的鼻子，现在他觉得就算免费给这些人煮了这么多碗面也不是那么心疼了。
孙王两位百户有些尴尬地喝着茶汤，尤其是孙百户他刚才还说三大家族的坏话，现在别人的行为和他的所做所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刘启轻轻的茗了一口这茶汤，差点没把刘启的隔夜饭给吐出来，这明显是姜蒜茶浑在一起煮了许久而成。
想想皇室特供甘香醇厚的雪娇春和普通百姓喝的“茶”，这是真是有些讽刺了，亏刘启还以为自己已经适应了这个世界的饮食，但其实刘启只是适应了这个世界上层社会的饮食而已。
看着老杨头殷切的眼神，刘启也不好直接吐出来，强行将这口茶咽下去，肚子翻涌强烈不适。
不过感到不适应的仅仅只是刘启一人而已，就连跟着刘启十余年的青书都喝了一大口夸赞老杨头的茶不错。
其他人更不必说了皆是赞叹不已，像马大哈这种脸皮厚的更是跑到小摊上多喝了几碗，整得刘启一脸黑线想一脚将他踹飞。
刘启放下茶碗柔声说道：“敢问阁下姓名？”
“叫我老杨头就行了，大家都是这么叫我的！”老杨头连忙摆手，虽然被刘家的公子尊称阁下很舒服，那也得看他有没有那个命享受这个称呼。
“那我就不客气，老杨头，我就想问问你，一年大概可以赚多少银子。”刘启有些好奇，这个胆小慎微老杨头的收入。
老杨头看向孙百户，孙百户在心里破口大骂刘家的公子问你话，你看我干嘛！
“你放心，只要你实话实说你不用怕任何一个人的威胁。”刘启脸色坦然，说的话却如此霸气，不过刘启倒也有实力说这种话。
这种实力仅仅局限于普通百姓之间，比如说如果是皇室，刘启直接就怂了，哪还敢说这么一句话。
“是啊，杨叔你就直接说了吧，有什么大不了的。”进去到这里的乔徳犹同脱缰的野马，不复刚才在丞相府门外的腼腆。
“那老汉我就说了啊！希望公子说话算话。”老杨头咬咬牙，他此时也意识到了，这个可能是他一生的机遇。
“老杨头，你倒是快说啊！”一旁本来屏气敛声准备悄悄走人的客人看见刘启和蔼可亲，也就不准备走了，这些人在一旁起哄道。
老杨头不再看孙百户，倒是让孙百户心里松了一大口气算这老杨头识相，不过接下来老杨头的一番话差点把他吓得魂飞魄散。
“我一年除去大大小小的打点和儿子的学徒费顶多能省下一百多文钱。”老杨头可谓是话不惊人语不休啊！刘启皱起眉头，如果老杨头没有骗他，这么大能坐三十人左右的面摊一年到头来只能盈利一两多点银子。
看着这面摊上的客人，老杨头也不像是生意萧条的样子啊，那剩下的钱哪里去了？
一旁的客人也有些不信，一位客人壮着胆子笑道：“老杨头平日里你这么黑心，你一年怎么可能才赚百文钱。”
老杨头苦笑一声，“的确，如果是正常的情况来说，我一年至少能赚三十两银子。”
“楚国虽然税赋较为严重，就算是征税最多的商人也不过是五抽二。”刘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按照老杨头的说法这是五抽三吗？简直就是三十抽二十九了，丰年还好老杨头一家尚且还算过得下去，倘若是灾年老杨头一家免不了妻离子散的下场。
孙百户现在可是担惊受怕的，生怕这位公子一时激愤直接将这些披露出来，这样孙百户肯定讨不了好。
现在孙百户也不敢打断老杨头的话啊，那样不是不打自招就是心里有鬼，此时的孙百户不停的给老杨头使眼色，不过说到兴头上的老杨头看都没看他一眼。
“那你不想去干别的吗？”刘启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刘启此时心口有些压抑。
刘启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反正听到老杨头的话，刘启的心心很难受。
老杨头嘿嘿一笑，这笑容包容了这人间百态，“公子，你还别说，我这个已经是最赚钱的了，估计京畿周围的那些耕田的，在这个收税的时候恐怕已经卖儿卖女了。”
老杨头可所谓是放松自我不管不顾了，该说的不该说的通通都一股脑的说出来，说着说着眼泪从老杨头的脸上落下来。
“我们只是想好好活下去，可为什么这么一点要求朝廷也无法满足。”
情到深处，老杨头哇哇大哭起来，多年来的苦闷憋屈通通释放出来。
一旁吃面的客人也深有感触的点点头，刘启背上突然冒出一股凉气。
在这个楚国郅都天子脚下，尚且有这么多人无法维持生计，那楚国整个国境是不是已经有人被迫起义或者易子相食！
“朝廷已经腐烂到如此地步了吗？”刘启双目失神喃喃道。
现在刘启有些理解叶禾为什么这么爱钱，钱，有的时候真的是万能的，它在这个世界上可以解决所有事情。
刘启双手死死捏住茶碗，“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被层层剥削的。”
有了解刘启的人，例如青书便已经知道刘启已经正处在爆发边缘了。
老杨头赶紧擦擦眼泪，机会只有一次不能不珍惜，“首先是朝廷税收克扣了我六两银子，还有上缴给天家的人口赋又扣了八两银子。”
所有人都不可察觉的点点头对这个数据比较满意，也是在这个时期的楚国重税重赋是很正常的事情。
接下来就是重点了，“还有一年要上缴给旺哥的六两银子…”老杨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刘启打断了。
“旺哥？”刘启很是疑惑，朝廷征税里面哪里有个叫旺哥的。
“旺哥管理整个蓝里街的摊贩收入，我们没交钱就不能在这里做生意。”老杨头解释了一句。
这下无论是孙百户还是王百户都脸色一黑，这个叫旺哥的人就是皇城司的黑手套，专门给皇城司官员赚取外快收入的“大好人”。
只不过现在被老杨头这个不知趣的人直接揭露出来，真的有些打皇城司的脸了，较为年轻的王百户忍不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