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染!几时了还不起来?!”
周染?
居然有人敢称本道本名?!
有很高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来,周染痛苦地拧紧眉头,微微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峨眉派专属的木制的天花板。
这天花板她很熟悉,做弟子的时候天天见,不过,她做掌门已经二十年了,许久没见过这天花板了……
“周染?!你疯了?还不起来?”耳边的女声陡然逼近,焦急地道:“你们云师姐已经在查人了!”
云师姐?
云…云惜玉?
想到这个久违的名字,周染的眉头松开了,却更疑惑了。
耳边的女子看周染还是没有动,忍不住上前把她拉起来,心急如焚道:“你今个儿是怎么回事?平时都是勤勤恳恳、守时本分的。
我从没见你起这么晚过。”
周染终于反应过来了一些,坐起身子看她。
这是一个很娇小的姑娘,身着白衣道服,银灰束腰,同色的收袖。长发扎起来,只在额边垂下来几缕,也杏眼微睁地看着周染。
“青…青玄?”
周染失声喊着,已经呆住了。
“是我。怎么了?”禇青玄不明所以地答,又很快焦急道:“哎呀,你快点,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云师姐的臭脾气,我是不归她管,所以我还在这里。
倒是你,你快点穿好衣服去啊!”
周染的眼眶忽然湿润了。
已经死了几十年的人重新站在自己面前,她惊愕中更多是感触。
“……现在是什么时候?我的意思是……年月日…”
周染艰难地开口。
“……申丙年五月十八。”褚青玄像看神经病一样看她,忍不住自己替周染找好了衣服丢给她。
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套弟子制服。周染呆了一瞬,还是抓起来穿上。
是四十年前…
四十年前,她真真正正的十六岁。
看起来,
她,周染,重生了……
云惜玉,是掌门座下第十八亲传弟子,这时候应该才十九岁,修长剑,剑名叫赤霄,是红铁所锻,此剑在几十年后也算得一把名剑。
周染已经不记得此时云惜玉修剑的段位是多少,但她有一件事十分清楚,她前世修剑修了四十年,峨眉剑术已全通,说句俗气的话,倘她称天下剑术第二,或许真的无人敢论第一。
如果她是前世的她,杀死云惜玉不费吹灰之力。
问题的关键在于,周染依稀记得,现在的她,不过只是峨眉再普通不过的外门弟子,十六岁…她好像连剑脉都没有开。
感受到自己身上没有一丝内力,周染不由得加快了前往玄清虚的步伐。
“周染?”一袭绯红纱裙的云惜玉一眼望到了刚刚到的周染,轻蔑地笑道:“你还知道来?都快中午了吧?怎么不直接去饭堂?”
“抱歉师姐,我睡过头了。”
周染言辞诚恳地道。
“睡过了头?”那红衣少女好看的凤眼一眯,嗤笑道:“怎么其他人没有睡过头?你每天练剑不多,倒睡得多!也怨不得别的师姐妹剑术一日日精进,你却连剑脉都开不了!
要不是师父,你早不知道被丟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云惜玉骂完了,似乎并不满意,又冷声续道:“还有,做错了事就得受罚!今天大家练剑都很累,没有时间去做活,不如,你替他们干了吧。”
周染微微抬起头,睁开眼睛看她。
周染是外门弟子。
在峨眉派,外门这种东西。它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标准,年纪合适,长相端正,身体无恙即可进入。
它表面上显示的,是峨眉作为上古修仙道家向平民百姓们提供平等学习剑术的机会,以供平民百姓们遇到危险时能够自保。也显示出其作为名门大派的风度涵养。
但实际上,峨眉的外门,只教导峨眉剑术的一点皮毛,大部分外门弟子在这里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打杂。
打杂打杂,打的是整个峨眉派的杂,前院后院,厨房后山,位置繁多,此处一同修炼的,有三十多个姐妹,她们所负责的区域,连起来想必是很大的一块地。
周染不喜欢这么大的一块地。
“云师姐,我只是迟到了两个时辰而已。而且,如果我没有记错,这似乎是我入门派以来第一次迟到,”
周染一挑眉,望着她道:“再说,起早在这里练两个时辰,根本于修剑无益,众师姐妹充其量是在这里锻炼身体。我早来晚来跟我开不开剑脉有什么关系?”
“还敢狡辩?!”
云惜玉显然动了怒,她暗自奇怪这周染从小被自己罚到大,平日里哪天不是勤勤恳恳战战兢兢的,现在居然敢跟她顶嘴?
她怕是反了!
手边腥红的长剑闪动,红衣的少女身形一动,长剑竟直直得朝周染刺过来!
云惜玉疯了吧?!她现在根本没有开剑脉,比凡人还凡人,她居然对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普通人下手?!
周染微惊,闪身避开的同时那长剑打了一个转儿,红光微闪地再次冲向周染!
周染一个侧翻,长剑从肩旁划过,一缕墨发及肩膀上的衣服被利落地划开。
头发落到地上,肩膀上划开极深一道口子,翻出了肩骨,隐隐冒着血珠。
那长剑停了停,竟然打了个转儿还要刺过来!
“停!停停停!师姐!我做!我做!”周染举手投降,一边暗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一边求饶道:“我知错了!我做!众姐妹今天还有明天的活儿我都做了!请师姐收剑!”
云惜玉笑了,动了动手指,那长剑又打了一个转儿,却并没有被收回去。
周染倒吸一口凉气,才刚重生,人都没摸热乎呢,就要死了?还是死在云惜玉这个渣荤手里?
太丢人了!她好歹是一派掌门,她丟不起这人。
她不能死。
那柄腥红的剑再次刺过来的时候,周染下意识去握住了剑身,她现在没有内力,握住了剑身也不能阻止剑的发力,她只是想拼一下硬力气。
周染手掌上的鲜血盈盈地流淌下来,周围的女弟子们都愣住了,有人于心不忍,掉过头去,也有人看得津津有味,理所应当。
但是,无人上前帮忙。
没有一个人。
她周染是个凡夫俗子,毫无天资,剑脉都开不了,要不是十六年前掌门把她捡上山,她早就死了。
但现在,掌门把她丟到外门,十六年来没有看过这个废物一眼,峨眉容忍一个废物在山上活了十六年,早已经仁至义尽了。
所有人都对她弃之如敝屣,嫌恶她无用,此时此刻,更无人敢为她得罪掌门的亲传弟子。
周染的手掌鲜血直流,她早认定这样只是徒劳无功,纯粹只是作最后的挣扎,或许不久这长剑就要刺穿她的手掌了。
周染只恨现在自己太无用了,一具连剑脉都没开的身体,她前世再无敌,现在也丝毫没有用处。
她凝神望着那长剑,血都要流干的时候,她忽然发现,那长剑居然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