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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白衣师兄

接下来的几天里陈归忙于整合射熊帮势力,饶县三大家也难得的保持着沉默,陈放也抓紧这几天难得的时间落子布局。

苏长安这天下工后一个人去古水江边走走,偶然经过一座白色的二层小楼,这里住的是玉湘儿和她的女仆人楼颐,楼颐长相平常确弹得一手好琵琶,据说是玉湘儿四年前收的乐手,与玉湘儿名为主仆,实际上情同姐妹,毕竟楼颐目盲,多数时间都是玉湘儿照顾着楼颐。

玉湘儿经过白战一事又被陈归和丁渊找上门,月华楼因为玉湘儿年纪偏大性子又淡薄了些不会招揽恩客失去白战后基本失去了收入也就准许了玉湘儿自己赎身,之前白战留下的匣子,最值钱的地契归了丁渊,那些银票归了陈归,只不过陈归随手又还给了玉湘儿,所以玉湘儿也算薄有身家,赎身之后只有楼颐跟着玉湘儿出了月华楼,两人就在古水江边找了这所二层的白色小楼,玉湘儿不会别的营生只能重操就业,只不过生意惨淡,不见一位客人,幸好一位赤足披发,身着白衣,背负长剑且长相俊美的公子偶然听到楼颐弹奏的青谭古调,抛给玉湘儿一包银子,径直上楼,只见白衣公子,跪坐案前,长剑横于膝前,安安静静的听,白衣人动作总是很优雅,一举一动带着奇异的魅力,楼颐每天也只弹奏半个时辰,剩下的时间都是在窗前对着外面发呆,白衣公子也不说话,见楼颐停了弹奏就自行离开,第二天又如约而至,依然如此,第三天时白衣公子果然又准时而来,安静的坐下。

苏长安在二层小楼下静静的听了一会,背靠着垂柳白墙,看着天边云卷云舒,一时间竟也有些神往,苏长安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喃喃的道:“差点忘了,今天是第九天了。”进了小楼与玉湘儿打过招呼,苏长安的账房工作工钱并不丰厚,幸好玉湘儿性格较为温顺也不善与人计较,楼内太过冷清,楼颐又是那般的清冷性子,玉湘儿也想楼内多些生气,就答应苏长安交一点钱每日就可来听半个时辰。

苏长安进来时,白衣公子并未看他一眼,依旧安静的听着,苏长安默默的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也不与白衣公子招呼,楼颐弹奏过后,三人很有默契的都没有开口说话,白衣公子这次并未立即起身离开,而是闭上眼,仿佛在默默的体会。

楼颐依旧是照例对着窗外发呆,苏长安也是看向窗外不知在想着什么,半晌白衣公子起身将要出去,却忽然对苏长安道:“这次来饶县不虚此行,不光听到了甚和心意的曲子还见到了兄台这等人物。”

苏长安怔了一怔,苦笑着道:“一介穷酸,每天勉强糊口罢了,那当得起兄台赞誉。”

白衣人淡淡的笑了笑:“我这双眼睛看过很多人,不会看错,兄台很特别。”

白衣人说罢举起茶杯一敬苏长安和楼颐,之后也不去看苏长安,楼颐径直将手里清茶一饮而尽,走了出去。

苏长安当然知道他是谁,太平道内有名的大师兄,太平道发迹于三十年前,教徒遍天下,甚至当年许多教徒身居朝堂,位居高位,几欲颠覆南燕统治,后赵嘉登基号燕文帝,第一件事宣布太平道为南燕第一邪教,任命沈梵为缁衣卫指挥使,全力打击太平道,文帝二年,太平道在望山起兵,太平道道主张瑜号太平天公,号称拥数十万天兵,一度攻陷蔡郡,昌郡,南燕大将军屈灵均亲率五万劲卒于燕支坡大破六十万天平天军,天平天公张瑜重伤狼狈而逃,太平道右使谢玄被屈灵均斩杀,左使上官佐重伤,五方掌旗,副掌旗使及各路渠帅更是十亡八九,天平道由盛转衰,但张瑜毕竟是一方枭雄经过几年的暗中休养,太平道慢慢的恢复了元气,太平道左使上官佐,张瑜的师弟,太平道内一等一的元老及实权人物,袁兵就是一直从小就跟随他的大弟子,教内都尊称其为大师兄,这位大师兄身材颀长,平日喜赤脚披发身着白衣,背负名剑,剑名巨鹿,所到之地信徒皆顶礼膜拜,加之年纪尚轻就已经是五品高手,大师兄的性子也是愈发的孤傲。

苏长安不只知道白衣人的身份,更清楚大师兄有个习惯,他每至一个地方都要找令人垂涎的美食吃三天,找情投意合的枕边人陪三天,在找清绝优雅的曲子听三天,这就天里他会细致的吃,认真的投入,安安静静的体会,他要细致认真的体会这些人的喜怒哀乐并且感同身受,但第十天他会依次杀掉弹曲的人,做美食的人以及与他情投意合的枕边人,吃东西,听曲,找女人是养心意,而杀人则是为了养剑意。

苏长安正想着,楼颐突然开口道:“他不是好人,他对我们有杀意。”

苏长安一怔,淡淡的道:“姑娘多心了,我等与他不过见过几次而已,谈何杀意。”

楼颐摇了摇头,咬着嘴唇道:“小女子从小目盲,所以这心思感觉就比常人敏锐的多,请公子务必相信小女。”

苏长安认真的看着楼颐,楼颐样貌确不出众,但个子高挑白皙,衣着并不华贵,喜欢穿浅绿的裙子,身上也无多余缀饰,安静的坐在那里时如一朵空谷幽兰,淡雅清新。这时玉湘儿走了上来给苏长安和楼颐各自送来些水果,楼颐对玉湘儿展颜一笑,楼颐笑的时候是鼻子先向上皱起,笑意在慢慢荡漾开来,就如微风吹皱的湖水一般。

苏长安缓缓的道:“那姑娘对在下又是作何感觉呢?”

楼颐皱了下眉头道:“我说不好,我只感觉的到你其实并不在意那个人,而你明明坐在哪里却仿佛从不存在一般,至少你不是坏人。”

苏长安本来也不想管闲事,只不过苏长安也很厌恶太平道的所做所为况且杨虎又死在六郎的手里,在饶县这方寸之地双方早晚必有一战,最重要苏长安很喜欢楼颐弹得曲子,为了以后能够一直听到曲子也为了能够经常见到这个淡雅朴素的女子,那就只好让大师兄去死了。

苏长安吃着水果收回目光看着外面,淡淡的道:“姑娘且放心,吃了你们的水果,自然要为你们消灾,此事我自有打算,只不过看来你们要少了一位客人了。”

玉湘儿奇怪的道:“苏公子今天说话好生奇怪,如何是替我们消灾呢。”

楼颐轻声道:“我相信这位苏公子所言必有深意,湘姐姐还是莫要多问了。”

翌日,楼颐把湘姐儿支了出去,自己依旧是一身绿裙,安静的坐在那里,听到苏长安的脚步上来,楼颐就开始了弹奏。

大师兄今天依旧是赤足披的发经过竹林,只是以往背负长剑改为了怀中抱剑,大师兄仰头看看稍远的二层小楼,苏长安在二楼看到他微微点点头,之后转过头在不看他。

大师兄嘴角微微翘起,这时他面前站出了一个背负长刀的布衣大汉,大师兄讥讽的笑笑:“果然是早有准备,不过是多几个送死的人而已。”大汉不出说话,默默的把长刀握在手上,猛地向前一步斩向大师兄,大师兄微微侧身躲过,巨鹿剑出鞘一剑轻点在大汉肩上,但大汉刀势刚猛,顺势一刀横斩大师兄,大师兄未及造成更深的伤害,及时躲开大汉这一刀,回手又一剑刺中大汉,大汉不管不顾的继续斩向大师兄,大师兄这一剑若是杀掉大汉,自己也免不了受伤,孤傲的大师兄如何能让自己伤在这种无名之辈的刀下,于是轻刺大汉之后继续从容躲开大汉的长刀,这边大汉一刀快过一刀,大师兄却依然闲庭漫步一般优雅,轻易的刺中大汉,只一会大汉浑身浴血,染透了布衣。而大师兄依然白衣飘飘,不染半点尘埃,大师兄淡淡的笑道:“我倒要你看看你有多少血可流。”虽然流了很多血,但大汉面容仿佛铁铸的一般不曾有丝毫动容,手下刀势依然不减,愈来愈盛,逐渐的大师兄不再像之前躲得那般轻松,他发现自己的空间竟然被压缩的越来越小,而对面的大汉仿佛神经是铁铸的一般,明明浑身是伤,血流成河,手中刀却越来越快气势越来越盛,这样下去未等大汉血流尽,自己就有可能做了刀下冤魂,大师兄长啸一声这次剑如长虹拼着受伤也要将斩于剑下,大汉此时刀势越发的疯狂,竟然没有在斩大师兄,而是一刀准确的劈中巨鹿长剑,巨鹿是大匠欧冶子早期作品,虽然比不上欧冶子巅峰的三剑双刀,在江湖上却也有些名号,还是大师兄一次立功后,由太平天公张瑜亲赐此剑,然而大汉此时刀势到了最顶峰,一刀斩在巨鹿名剑之上,叮叮两声脆响,刀剑同时断裂,大师兄顿时心胆俱裂,要知道大师兄几年来剑不离身,对此剑爱若性命,如今竟然跟一柄凡铁同时断裂,大师兄如何能接受,但大汉竟然无视刀身断裂,刀势竟然在拔一筹,断刀闪电般刺入大师兄腹部,低沉的道:“杀你者,唐铸。”

大师兄嘴里的鲜血汩汩而流,跪倒在地双眼依然看着地下的断剑,小楼的曲子依然没有断,是他喜欢的《将夜行》,这一刻他所杀过的人在他眼前一一掠过,他懂得了他们的喜怒哀乐,仔细体会了他们的悲欢离合,却从未拥有过自己的喜怒哀乐,一直以来他都活成了别人眼中的样子,他的悲哀在于了解了别人,却不了解自己。

小楼内楼颐一曲《将夜行》将将奏完,小楼外大师兄断剑落地,白衣浸血跪地而亡,血人似的唐铸缓缓抽出断刀,竹林外老农田万全喃喃的道:“以四品斩五品,我不如你。”鬼面大红袍默默站立片刻摸了摸背负的短枪,随后转身而去,小楼内苏长安放松的伸了个懒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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