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玄冰号青虎,校事府校尉,北梁青州人氏,三十有二,四品,活动在南燕边境已有三年,令缁衣卫大为头疼,几个月前一个缁衣千户就折在刘玄冰手里,这次张桂林的失踪,甚至震动了校事府大都尉卫无忌,最终司马长青派了刘玄冰带了三个小队来饶县,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而且张桂林之前一直对卫无忌直接负责,手里很多线也不能就此中断,偶然的机会,让刘玄冰对一个卖酒郎很感兴趣。
他最近喜欢上了红泥酒,于是每天总要跑一趟红泥酒坊,出于一个酒鬼对于酒的尊重,也因为红泥酒坊每天就卖十大坛酒,十大坛酒是很多,但对于整个饶县来说却是少的可怜,去的晚了连酒糟都没有,于是他经常看到在门口闲坐的卖酒郎,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左脸一个深深的酒窝,与人说话喜欢细抿薄薄的嘴唇,碰到大胆女子调戏常常腼腆的一笑,让人无端的心生亲近。
张桂林的洪福居一直有红泥酒出售,送酒的人每次都是眼前这个少年,三天一次,一次只送一坛,张桂林这几年经常几天不出现在店里也很是平常,店里平时都由一个名义上是张桂林侄子的年轻人掌管,这个年轻人叫张竭也是校事府的探子,这些年经过张桂林悉心教导已初见眉目,张竭起初并未在意只以为张桂林出去办事,但是大半月过去张桂林未见踪影,也未见消息传回,张竭这才觉察到大事不妙,一面上报校事府,一面与店里伙计交待老掌柜的出远门,归期未定。
张竭最后见到张桂林的日子是五月初五,哪天张桂林说是要接待一个贵客,五月初五后就在也没人见过张桂林,张竭一直都以为张桂林是出门了,刘玄冰他们来后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他们把精力都用于调查张桂林有可能出现的地方,看看是否有人知道或见过张桂林的行踪,但是查探了一个多月也毫无进展,直到有一天,刘玄冰在酒窖中发现并喜欢上了红泥酒,于是他开始喜欢亲自跑去红泥酒坊沽上一壶酒。
他总觉的柳周人畜无害的面容背后,隐藏着什么,特别是柳周打量自己的目光很奇怪,甚至让他感到莫名的心悸,有事没事的刘玄冰总是找话与柳周闲聊几句,柳周呢则总是很不走心的应付他,但是现在有两点可以确定,柳周不会只是个卖酒郎,因为年纪轻轻,单身良久,多有余财,却并无不良嗜好,这样自制的人并不常见,第二点张桂林是在五月初五之后就没人见过,之前恰巧柳周五月初五也去过店里送酒,但是他矢口否认见过张桂林,但是有怀疑就够了,他又不是南燕官府,大可以把人抓回去慢慢审问,就算与他无关也无所谓,谁让他被校事府盯上了,只能算他倒霉,来世投个好胎吧,只是可惜这红泥酒再也喝不到了。
柳周不识刘玄冰,但却能闻出刘玄冰身上那股校事府独有的味道,所以在柳周眼里刘玄冰已经是个死人了,只不过暂时还不宜动手而已,这天刘玄冰照例来到红泥酒坊,柳周微笑着点点头,刘玄冰沽了壶酒在张阿伯那买了几个炊饼又去梁阿婆摊子上坐下与几个出力的大汉边喝边聊了起来,柳周也不管他只管沽酒卖酒,午后酒已卖完,柳周依旧坐在廊檐下发呆。
刘玄冰见柳周卖完了酒,靠了过来问:“柳小哥贵庚,来饶县几年了?”
柳周:“二十二,五年”
刘玄冰饮一口酒:“洪福居张掌柜你可认识。”
柳周:“认得”
刘玄冰:“五月初五你去过洪福居送酒,可曾见到张掌柜”
柳周:“去过,没见过,这是你第三遍问了。”
刘玄冰:“柳小哥切勿介意,闲聊而已,不知道柳小哥可否方便跟我走一趟。”
柳周:“跟你不熟,一会要出城。”
刘玄冰看着柳周沉默了一会,柳周依然自顾自的呆坐着,刘玄冰:“好,我们会再见的,可惜了这红泥酒。”说着将手里酒壶倾倒,酒水汩汩而出淌在地上。
柳周终于转头看了看刘玄冰又低头看看淌在脚下的酒,淡淡的说:“不送。”
刘玄冰扔掉酒壶笑着远去。
洪福居只有一个小队留守,校事府的一个标准小队都是六个人,队长至少都是三品实力,留守洪福居的小队长名字叫黎青海,三品,来到洪福居刘玄冰就安排黎青海带着去盯着柳周,如果他出城就在城外将他抓回来,刘玄冰想了想不放心,道:“算了,你们小队全员出去,务必将柳周带回来。”
黎青海意外的道:“不过一个卖酒郎而已,我自己去即可,这么多人去反倒惹人注意。”
刘玄冰摇了摇头:“他不会只是一个卖酒郎,谨慎一些总是好的,你妥善安排,动手时要干净利落,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黎青海施礼退下:“属下明白。”
柳周很喜欢钓鱼,关了店门背了篓子就出城去古水江边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安静的垂钓,
过了一会,黎青海慢慢的站到柳周的身后,柳周依旧盯着平静的水面,仿佛没有察觉到黎青海站在身后,黎青海就那么安静的站着他身后,又过了很长时间,黎青海忍不住的道:“看来是不会有鱼了,但请柳小哥移驾,我等定不为难。”
柳周没有回头搭理黎青海:“呵,跟你们校事府的人回去还有命回来么?”
黎青海脸色变得难看沉声道:“既然如此,得罪了。”立掌如刀,就要将柳周打晕,与此同时竹林中又出现三人,向柳周围拢过来,柳周屈肘后发先至,点在黎青海肋部,黎青海三品身手,身经百战,竟没有躲过这简单至极的一肘,顿时软倒在地,没了声息,其他三人见状急忙扑了上来,柳周只能轻轻一叹,手中鱼线一甩缠住一人脖子一拽,此人顿时身首分离,随后拽了一段鱼线,随后迎向其他二人,未等兵器及身,柳周身形闪过二人,身后二人捂住喉咙倒地而亡,柳周手里的鱼线还在滴血随即扑向竹林中,既然动手了就不能留活口。
但是柳周扑入竹林时两名校事府密谍已经倒在竹林,旁边站着个乍一看就如老实巴交的农民一般的中年人,看到柳周,施了一礼,道:“二爷吩咐,既然开始动手了,就不死不休,其他两个小队交给二爷,但是刘玄冰,还要六爷您亲自处理,另外这里由我们处理就好,不脏六爷的手,六爷但请自便。”
柳周点点头,转头回去继续钓鱼,身后三个人无声无息的开始打扫战场掩埋尸体,就连血迹和人到过的痕迹都被一一清理干净。
夜深,刘玄冰沽了一壶酒,独自坐在洪福居大堂内,大门吱嘎一声,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黑衣娃娃脸,刘玄冰在这里正是等着柳周,黎青海他们一直未归,他知道黎青海他们定是凶多吉少,柳周既然杀了黎青海他们就一定会来找自己,无论柳周与张桂林失踪是否有关,但他隐藏在饶县一定有自己的目的,他不会给自己留下后患,刘玄冰看着进来的柳周,笑着道:“看来今天一定要不死不休?”
柳周没说话,他一向不喜欢跟死人废话,刘玄冰点点头,拔出配剑,道:“让我来瞧瞧一个小小的饶县藏着怎样的英雄豪杰。”刘玄冰师承北梁木简山庄,是庄主大剑师齐鲮鱼的四弟子,由于出身贫寒,幼年遭遇不幸,使之性子变得偏激自负,一次庄内比剑刻意重伤了师兄,被齐鲮鱼逐出师门,后返乡杀掉幼年时欺压家里的仇人,被北梁官府羁押,后被司马长青看重,救出死牢,效力于校事府十余年,生死之间走了无数遭,武功也是大有增长,师传的覆雨剑法被他糅合了多年自己所悟,变得更简单也更加凌厉,往往一一出手便立见生死,漫天剑光如珍珠落玉盘洋洋洒洒泼向柳周,柳周眯起眼睛,双手依旧藏在袖中,身形鬼魅般的然消失在漫天剑雨中,出现在刘玄冰背后,刘玄冰没有转头,反手剑刺向身后,但为时已晚,柳周双手探出银色一闪已经轻抹过刘玄冰的喉咙,柳周为了躲开刘玄冰反噬的一剑,所以刘玄冰倒地后未立时而亡,看着柳周艰难的道:“刘玄冰这些年杀人无算,今日有此结果也是意料之中,张竭乃故人之子,我并未对他透漏任何关于你的事,请饶他一命。”
柳周沉默了一会,道:“我会去查证,如你所言,我不动他,还有么,你时间不多了。”
刘玄冰喘着粗气道:“我身上有块令牌,我师从北梁木简山庄,有机会见到我师门的人请将令牌交还,并请转告师门玄冰知错了。”
柳周俯下身取走令牌道:“其实我对你观感不错,你常在洪福居每次去打酒却能照顾张阿伯和梁阿婆的小本生意,还能跟那些出力的大汉打成一片,对平常人来说你应该是个好人,所以我答应你。”
刘玄冰眼里露出笑意,挣扎的用一只手对着柳周伸出大拇指,用尽力气说出最后两个字:“谢谢。”说完眼睛失去了神采,柳周合上刘玄冰的双眼,背着刘玄冰的尸体走向了城外。
柳周破天荒的将刘玄冰埋了,抬头看看深邃的夜空,今夜注定有很多人会失去生命,而他们的家人将会失去父亲,儿子,师傅,弟子,丈夫,但在饶县他们会消失的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