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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二话 无尽夏

礼堂的门被打开,台上的白靳宇稍稍紧张起来。此时是下午两点多,太阳正当头的时候,尽管室内冷气开得很足,他还是感到后背一阵灼热。

随着伴娘们渐渐入场完毕,司琴开始演奏婚礼进行曲,宾客们也纷纷起立,欢迎新娘的到来。

而此时站在台上的白靳宇,看着不远处向他缓缓走来的新娘,不知为何脑海里却浮现出十几年前的夏天——

“喂白靳宇,你怎么回事,这么不在状态?”

白靳宇弯下腰,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汗水也顺着脸颊大颗大颗地落下。由于今天一直心不在焉,错过好几次队友传来的球,被对手成功截走,队友忍不住朝他吼了两句。

“啊,抱歉。”白靳宇向队友挥了挥手,打了个暂停的手势,“今天有点累。换人好了。”

“你……”

说完白靳宇就往场下走去,看台上的女生们立刻发出一阵骚动:“哇,白靳宇诶——”

白靳宇拧开矿泉水瓶,仰头灌了几口。他拿起毛巾擦了擦汗,不远处的天空被夕阳染成了猩红色。尽管太阳已经下山了,空气里还是滞留着一股燥热。

白靳宇弯腰去拿背包,正好看见在他家补课的叶千夏背着书包从运动场的另一侧大门走来。

“千……”

白靳宇想叫她,却发现她身边还有一个短头发高个子女生,两个女孩子咬着冰淇淋,叽叽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那个短发女生他认识,是体育特长生,长跑很厉害。运动会的时候女子1500米的第一名都是她拿的。

白靳宇从背包里掏出手机,打开来看了看——还是没有新的消息。

前几天妈妈打来电话,不冷不热地恭喜了白靳宇考上重点高中。

“全市第五……”电话那头的妈妈似乎是皱了一下眉头,“果然把你放在你爷爷那边是错误的决定……”

“这次数学很难。爷爷辅导了我很多。”

“哦,是吗。”妈妈冷淡地回道,“你爸爸现在忙着一个新的研究项目,根本没空管你。我这边也很忙……总之达到目标就好了。恭喜你。”

“那……之前说过的褒奖旅行呢?”

“你爷爷说你不是去旅行了?那个古镇。”

“嗯,去了。”

“最近我们都太忙了,而且你这个成绩不是你平时的水平……上了高中要更加努力才行啊小宇。”

“嗯。”

“在爷爷家住得惯吗?吃得都还好吗?”

“嗯,小瑶阿姨每天都来烧饭。”

“那就好。我要去忙了,先不跟你说了啊。你暑假也别只顾着玩,高中的课程提前预习一下,平时多练练英文,我过段时间就来接你回家。”

“嗯,我知道了。”

白靳宇挂断电话,一阵异样的情绪却在心底蔓延开来。

自从春节期间决定让白靳宇住在爷爷家后,白靳宇的父母便如一道闪电般前后消失不见。白靳宇只好自己收拾行李搬到爷爷家去住。

春天刚到的时候,白靳宇收到一辆白色山地自行车作为生日礼物,这是他梦寐以求的礼物。妈妈在电话里说,这是为了激励白靳宇积极备考。白靳宇因此一扫之前父母丢下他的不快,愉快地骑着自行车上学了。

中考临近的时候,妈妈答应他,考上市重点就带他出去旅行,目的地随他挑。这个允诺让白靳宇再度充满了动力。

随后中考就如同梦一般地结束了,白靳宇自认为发挥得还不错。成绩出来后,他和爷爷都很满意——而妈妈却在成绩出来那几天销声匿迹,听到全市第五的消息后反应也是不冷不热。

白靳宇将手机扔回背包,心想褒奖旅行应该是不可能兑现了。

“诶,那个,白、白靳宇!”

白靳宇转过头,只见叶千夏和那个短发女生正朝他走来。

“千夏。”白靳宇笑着打招呼道,“脚好点没?”

千夏有些不好意思,抿着嘴点点头。

“你们在古镇的事我听说了。”短发女生笑道,“不过这个是什么?”

短发女生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在白靳宇眼前晃了晃。

“你发现啦?”白靳宇不好意思地笑道,“本来想当面给你的,结果那天你来我家做作业做到睡着了,我只好夹在你的练习册里。”

那是从古镇回来后的某个下午,叶千夏坐在自家的客厅里,趴在餐桌上做着厚厚的数学练习册,头顶上的风扇吱呀吱呀地转,窗外传来阵阵蝉鸣,所有人都陷入了夏日长长的午睡之中,除了叶千夏和白靳宇。此时的白靳宇正躺在客厅另一侧的藤椅上,戴着耳机,咬着碎碎冰看昨晚的球赛。

自从古镇写生回来之后,千夏变得安静了许多。每天除了学校的暑期课程,放学后以及周末都会主动来爷爷家补课。画画也临时放下了,千夏妈妈某天早上来送西瓜的时候还跟爷爷说,现在千夏学习很认真,半夜也不偷着画画了,似乎是收了心。

白靳宇心不在焉地看着球赛,不时地看一眼旁边的千夏——结果对方早已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不是吧……”白靳宇抽出千夏压着的练习册,只做了一半,他又看了看时间:之前爷爷说给她两个小时的时间完成,说完就进房间午睡去了,现在离结束还有半个小时。

白靳宇叹了口气,拿起一旁的笔,替千夏做完了剩下的题。

“做得不错啊。”

千夏不安的眼神中,爷爷放下试卷,取下老花镜,用手指了指试卷:“这几道大题也都做出来了。”

“诶?”千夏愣住了。

“最近很努力,不错。”爷爷高兴地拍了拍千夏的头,“你爸爸跟我谈过,说你艺术天分比你哥哥还高,但又担心你就此放下了文化课。”

千夏咬着唇,没说话。

“天分的确很重要,但并不意味着你就可以不学其他的了喔。”爷爷说道,“就像我们家白靳宇,足球踢得很好,学习也不能落下。哪怕他真的想当专业的足球运动员,文化课还是要跟上的。是吧小宇?”

一旁抱着球准备出门的白靳宇一惊,笑着点点头:“对、对……”

“这个数学题啊,虽然看起来一样,但解题的人却各式各样。”爷爷拿起试卷,指了指后面的一道大题,向白靳宇正色道,“比如这道题的解题思路,一看就是你的风格,而不是小千夏。”

千夏顿时涨红了脸。

白靳宇则嬉皮笑脸地看着爷爷:“还以为不写最后一道大题就不会被看出来呢。不愧是培养出无数状元的白老。”

爷爷哼了一声,喝了一口茶,得意道:“当了这么多年的数学老师,每个孩子的性格和思维方式,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别忘了,你中考的时候数学还是我辅导的。”

白靳宇连忙作揖:“佩服佩服。白老,我去踢球了。”

“诶你等一下——”

此时正好照顾爷爷的保姆小瑶阿姨回来了,白靳宇赶紧跑了出去。

“这孩子……”白爷爷低声嘟囔了几句,转过身来问千夏,“所以他为什么要帮你做题?”

千夏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那天晚上,千夏翻着那本练习册发呆,怎么也没想明白,白靳宇为什么要帮她做数学。

“千夏,今天你早点休息。脚怎么样?还不舒服吗?”

妈妈突然推门进来,千夏一惊,下意识将手里的书推开,一张白色的纸露了出来。千夏觉得奇怪,却也来不及拿出来看,只是点点头:“嗯,我刚刚在复习今天做的题。”

“白爷爷说你最近进步很大,要继续保持。”

“嗯。”

千夏应了一声,“妈妈我要睡了。”

“早点睡觉。明天再继续。”

妈妈说完就出去了,顺便带上了房门。

千夏确认妈妈走开了之后,这才拿起那张白色的纸——原来是照片。有两张是那个坑的照片,看看周围的环境,它的存在的确有些突兀。

还有一张照片是……

千夏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许久,最后红着脸将它收进了抽屉里。

“看来那个坑可能是一起人为策划的意外。”

周子昌放下照片,一本正经地分析道。

此时,叶千夏、颜晓筱、白靳宇还有周子昌聚在肯德基冷气开得最足的四人座上。夏天傍晚的肯德基人声鼎沸,就餐区坐满了人,然而千夏还是被冷气吹得瑟瑟发抖。

白靳宇从包里拿出自己踢球前换下的衬衫,递给千夏:“喏,穿上。”

周子昌和颜晓筱不约而同地“哦——”了一声,却被千夏红着脸瞪了一眼。

“没、没这么严重吧……”千夏穿上衬衫,抽了抽鼻子道,“可能是镇上的人在修电缆什么的,后来不小心挪开了安全标志。”

“你们在那边,有听说其他人摔进坑里吗?”

白靳宇摇摇头:“第二天我还特意经过了那里,发现路障又被放了回去,而且那个坑也被填平了。”

“肯定是有人故意要针对千夏的。”颜晓筱立刻下了结论,“因为那条路是回旅馆的必经之路。”

千夏耸耸肩:“这个也不能说明什么啊……天那么黑,我当时又没好好看路。”

“问一下叶知秋,他是负责组织这次活动的人,肯定更熟悉一些。”周子昌建议道。

千夏一听到知秋的名字,眼神都暗淡了下来:“最近爸爸不让我找知秋。从古镇回来那天晚上他们大吵了一架……”

“因为你受伤?”

千夏点点头:“爸爸说都是知秋没照顾好我,说了很多否定他的话……知秋气不过,就跟他吵起来了,最后摔门走的。”

颜晓筱叹了口气,拍拍千夏的肩:“这也不是你的错,不要太自责。”

白靳宇看着千夏,一时间有些失神,然而就在周子昌投来怀疑的眼光时,他立刻转过头,尴尬地咳了两声:“总之,我也觉得这件事有点问题。”

“你们这些小鬼头,别闹了行不行。”

满头大汗赶过来的叶知秋灌了一大口可乐,说道。

“可是……”

“这就是一起意外。”

“会不会有人误会了你和千夏的关系,故意报复千夏呢?”颜晓筱不依不饶地问道,“毕竟你身边的莺莺燕燕还挺多的。”

知秋坚定地摇摇头:“美院的人都知道,千夏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白靳宇愣了愣:同父异母?

“知秋哥是千夏爸爸前妻的儿子。”周子昌向白靳宇解释道。

白靳宇看了一眼叶知秋。他的眉眼和千夏确实不太像,唯一相似的地方是他们笑起来的时候眯成一条缝的眼睛,这点倒是和叶老师一模一样。

“总之,不可能是美院的人干的。那天晚上千夏去找白靳宇了,他们还在外面兜了一圈才回去的。美院的姑娘们不可能跟踪她,更不可能守在那个坑附近。”

叶知秋说完,就站起身,往另一个卡座走去:“好了,我约的人到了,你们差不多就早点回去。特别是——”

叶知秋指着白靳宇,一脸不快的表情:“最近怎么老是看到你。”

白靳宇尴尬地笑笑。

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开始下起了雨,风也刮得一阵比一阵凉。

面临新学期开始就要到来的月考,颜晓筱建议去刚建好的图书馆一起复习,并叫上了周子昌和白靳宇。

“喂,我们三个初三生一起复习,你叫上白靳宇干嘛?”

图书馆的自习室里,周子昌不满地扶了扶眼镜。

颜晓筱坏笑着捅了捅千夏:“那是因为白靳宇中考完啊,有什么不会的正好问问他。”

“拜托,人家那么闲的吗?”

“不好意思,来晚了。”白靳宇走了过来,笑道,“正好这几天我也在预习高一的课程。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千夏没搭话,翻开练习册埋头做了起来。

“我们刚开始。”颜晓筱搭腔道,“不会的还要请你多多指教了。”

“嗯。”白靳宇笑着点点头。

然而那天下午白靳宇并不是很有效率,他不时地看着手机,反复确认妈妈不久前发来的信息:

我和你爸爸昨天正式离婚,过段时间我会来接你……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是爸爸打来的。

白靳宇连忙关掉了铃声,低声说了声“抱歉”后,就离开座位,到外面接电话去了。

“喂?”

“小宇,爸爸对不起你。”电话那头的爸爸,声音听起来很是抱歉。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白靳宇再度回想起妈妈发给他的短信,低声道。

“我和你妈妈春节的时候就在商量离婚的事情了,但为了不影响你中考,就让你搬去爷爷家住。”

“所以你们说去外地考察,其实都是幌子。”

“也不全是……我去年开始就在外地的大学教书,这个你是知道的。至于你妈妈,应该是申请了一个国外大学的项目,打算明年把你接过去。”

“难怪她要我学好英语……”

爸爸叹了口气:“不管如何,小宇,爸爸觉得这对你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只是这对你爷爷来说……”

“我想继续住在爷爷家。”白靳宇看了一眼图书室里的千夏,“在这里我觉得很自由,也很开心。”

“小宇……”

“老白,有人找……”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还有断断续续的孩子的哭声,白靳宇立刻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你忙吧,我还有事。”

白靳宇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白靳宇,听说晚上护城河那边有人放烟火,你去不去?”

回到图书室,颜晓筱一脸兴奋地问白靳宇,“正好今天也不下雨。”

“烟火?”

白靳宇似乎还沉浸在刚刚那通电话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颜晓筱在说什么。

千夏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哦、哦,放烟花是吗?好呀,一起去看。”

“太好了。周子昌回去拿相机了,待会跟我们在河边汇合。”

颜晓筱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收拾东西。

“你没事吧?”千夏轻声问道,“刚刚看你接电话的脸色很不好……”

白靳宇摇摇头:“没事。我跟爷爷说一声晚点回家,你要不要跟家人说一声?”

“嗯,我跟爸爸说过了。”

去看烟火的路上,千夏不时地偷看白靳宇,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傍晚时分,一朵紫红色的烟花准时绽放在夏日玫瑰色的天空,烟火大会正式开始。随着夜幕的降临,烟花也越来越绚丽,而白靳宇却怎么也无法欣赏这个时刻。他感到内心失望的空洞越来越大,无论是母亲的强势,还是父亲对家庭的背叛,都令他对这个世界失望透了。

烟花再绚烂,也不过是转瞬即逝。

就在白靳宇的眼泪即将迸发之际,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角。

白靳宇转过头,正是千夏。

“嗯?”

千夏捂住耳朵,大声说道:“我觉得好吵哦。”

说来也怪,众多嘈杂的声音里,白靳宇唯独听见了千夏的声音。他愣了愣,大声回道:“我也觉得。”

“要不先回去吧?”千夏建议道。

然而不等白靳宇回应,千夏就拉着他离开了河岸。

从河岸回家需要穿过一个小公园,由于大家都去河边看烟火了,公园里没什么人。路边的街灯将树影拉得长长的,两人走在公园的小径上,谁也不肯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我爸妈离婚了。今天办的手续。”

白靳宇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诶?”千夏没料到白靳宇会直接告诉她,反倒愣在了原地。

白靳宇噗嗤笑了出来:“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啊,可是,这也……”千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刚听到的时候我也愣住了。”白靳宇故作潇洒,“不过他们装了这么久,分开也好。”

千夏却突然抱住了他。

“知秋告诉我,难受的时候,找个人抱一抱,然后哭出来,就好了。”

千夏的话像是一记重拳,直击白靳宇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他再也克制不住内心失落的情感,弯下腰,将脸埋在千夏的肩膀,无声地流下泪来。

千夏没有动,任凭他哭泣,只是在他颤抖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背。

“好了好了,一切都会好的。”千夏柔声道。

待白靳宇哭完,千夏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他:“擦一擦吧,不然白爷爷要吓坏了。”

白靳宇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纸巾:“谢谢。不过哭完觉得好多了。”

千夏朝白靳宇甜甜地一笑:“要不要吃冰淇淋?”

白靳宇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公园门口的小卖部还亮着灯。

于是那天晚上,他们一人手拿一只可爱多,一边吃一边笑着聊天,走回了家。

临分别时,千夏站在自家门前,看着白靳宇,脸突然红了一下,道:“我、我到啦。”

“嗯。”白靳宇不知为何也跟着脸红了一下,抬起手想揉揉千夏的头发,却只是挥挥手。

“明、明天见。”

千夏说完就迅速打开门进屋了,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快得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

白靳宇看着紧闭的防盗门,不禁傻傻地笑了起来。

白靳宇推开自家门的时候,发现客厅的灯还是亮着的,妈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旁边放着一个行李箱。

“你去哪了?打电话也不接。”

妈妈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冷酷。

白靳宇双手插兜,一只手偷偷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跟朋友看烟火去了,没听见。”

“我让你在家预习高中的课程,你一天到晚跑出去玩……”

妈妈想继续说两句,爷爷却从房间里出来了。

“不早了,让孩子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说。”爷爷一边说着一边将白靳宇拉了过来,“你跟爷爷睡,让你妈妈睡你房间。”

白靳宇乖乖点头,跟着爷爷回了房。

那天晚上白靳宇没有睡着。他趁爷爷熟睡后,轻手轻脚来到客厅,从包里拿出高一的物理书,里面夹着一张照片,那是他特意多洗了一张的照片,另外一张送给了千夏。洁白的月光下,白靳宇仔细端倪着这张照片,回想起拍下这张照片时的情形:

那是千夏受伤后的第二天,叶知秋要求白靳宇去陪千夏,以防再出什么意外,白靳宇本来就因为前一天晚上的事而内疚,一整天都跟着千夏。

“这件事不怪你,那里又没有设置路障。”古镇的步行街上,千夏背着画板,咬着老冰棍说道。

“可是我白天经过那里的时候明明看见了路障……”

“应该是被谁挪走了吧。”千夏在一家店门口驻足,“这家店里面有个花园诶。”

“花园可以参观哦。”店主笑着道。

千夏立刻往店里走去,白靳宇则向店主欠了欠身,跟着千夏走进了花园。

那是一个典型的江南人家的花园,里面有凉亭、池塘,还有铺满鹅卵石的小径。与众不同的是,花园的两旁种满了蓝紫色的球状花,给炎热的夏日带来丝丝凉意。

“哇,好美的花。”千夏惊叹道。

“这是无尽夏,绣球花的一种。可以开一个夏天的哟。”花店主人从店内探出头来说道。

这时,花园里的喷雾器突然启动,小径顿时被雾气所笼罩。千夏站在缭绕的雾气里,饶有兴致地观赏着无尽夏。

此时的天气阴沉沉的,白靳宇举起相机,想拍下花园被烟雾所包围的场景,然而千夏不知何时进入了镜头里。白靳宇先是一愣,但手指却迅速地按下了快门——雾气笼罩的花丛间,白色连衣裙的少女背影和大片大片淡蓝色的无尽夏一起,定格成白靳宇那个夏天最美好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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