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几平米的小屋，虽然是白天却拉着窗帘，只凭那一盏昏黄的吊灯来帮助照明。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一张床和一张桌子，房间角落里堆放着食物包装袋和易拉罐之类的垃圾，好在现在是冬天，不然一定会招来苍蝇和老鼠。
房间中最显眼的还是桌子上的三台电脑，那电脑似乎不是普通货，属于电子发烧友们都啧啧称赞的那种，充满科技感的设备与整个房间格格不入。此刻三台电脑同时启动着，一个戴着眼镜留着胡须的邋遢男人正在桌前不停敲击着键盘，手边还铺放着很多纸，几乎每张纸上都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很多东西。
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中间的电脑屏幕，同时也兼顾着另外两边，三个屏幕上全是令人眼花的数据。
“砰砰砰——”敲门声让男子瞬间停下手中的动作，“谁啊？”他问道。
“您好，送外卖的。”
男子闻言皱了皱眉头，他的确定了外卖，可是为什么今天送得比平常都快得多？
男子很警惕，他扯起床上一块黑布盖在电脑屏幕上，慢慢站起身，从床垫下面摸出一把枪，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面看了看。
的确是一个年轻的外卖小哥，男子松了口气，暗怪自己神经过敏。
收起枪来打开门，男子对门外小哥说道：“挺快啊今天。”
“是啊，”小哥笑着把外卖递给男子，“您的外卖。”
男子接过外卖后愣了一下，因为他发现这些并不是他定的东西。与此同时小哥一直放在外卖下的枪已经举了起来，就顶在男子的额头上。
男子一步步退回屋内，外卖小哥也跟了进来，男子额头渗出汗水，喉结滚动了两下，问道：“你是谁？”
外卖小哥微笑着看了看男子，又看了看他身后蒙着黑布的电脑，回答道：“如果我此时说一句‘你去问阎王吧’，会不会显得很俗气？”
男子咽了下口水，看出对方没有表明身份的意思，于是又换了个问题。
“为……为什么杀我？”
“因为只有你死了，游戏才更有意思。”男子微笑着回答。
“砰！”沉闷的枪响声出现在屋内，红色的鲜血迸溅而出，染在那块同样血红色的窗帘上。
——
春节将至，整个龙市变得热闹起来，市民走街串巷置办年货，火车站和飞机场人满为患，各个商场打出各种所谓的酬宾活动，希望能在这一年结束之际最后再捞上一笔。
每年越到这个时候越是事故多发，永远待在第一线的警察们更加打起精神来站好这最后一班岗。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九，距离春节只剩两天，家家户户可以说是喜气洋洋，大多数人家已经贴好了对联，提前感受新年的气氛。然而此时有一户人家里却依旧冷清。
林修和何念一两个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何念一把一张纸放在林修面前，说道：“这就是林晗想要的东西。”
林修拿过来看了看，只见纸上很简单地写着几个字：信息数据库防御系统破解码。
“这是什么？”林修问。
何念一端起茶杯喝了口，然后缓缓说道：“我问你，在这个时代最重要的是什么？”
林修想了想，“信息？”
“没错，无论做任何事，快速准确的信息至关重要。十三区之所以能对犯罪组织的动向一清二楚，能准确打击每一条犯罪脉络，就是因为它有强大的信息数据库，那是整个组织的核心所在。为了保护数据库，十三区配备了最安全的超级防御系统。这个系统的安全指数很高，按照官方说法，当今世界没有任何一个黑客可以入侵，虽然我并不相信这句话，毕竟人外有人，但起码林晗还做不到这一点。”
林修用手轻抚额头说道：“所以现在林晗直接向你们索要破解码。”
“超级防御系统的破解码只有十三区的最高负责人有。如果林晗得到了破解码，他就能轻松进入信息数据库，只要他在里面植入病毒，那么数据库就会彻底瘫痪。没有了数据库十三区的优势就荡然无存了。”
“也就是说，林晗现在是要你们用整个十三区去换名单。”
“没错。”
林修又问道：“那这件事你告诉十三区那边了吗？”
何念一点点头，“那边的人正在考虑，但是有一点毋庸置疑——那两份名单十三区志在必得。”
“这么说，如果到最后真的无计可施，他们就算牺牲十三区也必须换来名单。”
“我想他们的确是这么打算的。但是在此之前我们还是要尽量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林修思考着说道：“用假破解码骗林晗肯定行不通。我们能不能事先将数据库复制下来呢？”
“没可能的。”何念一毫不犹豫地说，“十三区的信息数据库并非是你想象中的一个资料库。它是一个完善的系统，包括信息来源连接和自动信息检测等等，可以说它时刻处于更新状态，不可能复制。”
林修闻言眉头紧皱，过了很久突然说道：“如果我们制造一个假的数据库呢？给它配备同样的防御系统，然后用这个破解码去和林晗交易。”
“我也想过这一点，”何念一说，“但问题在于，我们必须做到ID覆盖，把假的数据库覆盖在十三区原来数据库的ID上，这样才能让林晗相信。可是这难度太大了，再加上十三区系统会进行自动防御，很难做到。”
“不一定，你之前也说了人外有人，网络高手那么多，以十三区的能力总能找到人办成。”林修说。
“当然可以，但是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了。”何念一说着把手机给林修，“这是刚收到的短信，林晗约我们除夕夜晚上八点在一个叫寻音塔的地方交易。你认识寻音塔吗？”
“我知道，就在北郊外的那座山上。”林修道，“明天就是除夕，我们只有一天的时间。”
“想在一天时间内做出一个和十三区ID相同的假数据库，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一定！”林修说。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敲门声，林修于是起身开门，来人是莫舒城和高耀扬二人。
“情况怎么样？”莫舒城开门见山地问，目前十三区与龙市警方处于合作关系，相互之间不必隐瞒什么。
“林晗说明晚在寻音塔交易，”林修道。
“你们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何念一问道。
莫舒城回答说：“放心，我们已经调集了三个市的最优秀警力以及十几位狙击手，除此之外明天一早直升机就能就位了，只要你们交易结束拿到名单，林晗插翅难飞。”
何念一撇撇嘴，“这些年来这句话我听过很多遍了，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听。”
高耀扬说道：“寻音塔在北山上，那里地形复杂，我们还是谨慎一点好。”
“这个我知道，”莫舒城说，“这一次绝对不会轻敌的，我们一定全力以赴对付林晗。”
说完这些，莫舒城又道：“不过我们的时间确实很紧张，林修，何先生，我们现在必须去警局制定一下计划，你们一起去吧。”
“好啊。”林修说。
……
下午，林修和何念一离开警察署大楼，回家的路上，何念一问林修，“你觉得按照莫局长他们的计划，抓得住林晗吗？”
林修似乎在想什么事情，何念一突然的一问，他愣了一下，才缓过神来，摇摇头说道：“不好说，但以我对林晗的了解，他敢来交易就一定做了万全的准备。”
何念一没有接他的话，而是问道：“你在想事情？”
“哦，没什么。”林修随意敷衍，何念一却继续道：“是在想那个莫晓乙吧，说起来今天在警局居然没有看到她。”
“可能有其他任务吧。”
何念一说道：“我知道这个女警和你关系很微妙，可能你们相互喜欢却因为某种原因而没有在一起。我不太懂这些，但我想这也是林晗攻心的一个手段，可以说莫晓乙对你情绪影响很大，情绪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它会压抑你的能力。如果你想战胜林晗，必须学会控制情绪。”
林修抬头看了看他，“曾经有个朋友对我说过类似的话，可能，那些天才们都不会有太多的世俗情绪。从小所有人都说我是天才，看我的眼光也不一样，但我已经厌倦这种日子了，我就是一个普通人，人就应该有七情六欲，会生气会兴奋会激动会绝望，干嘛要为了所谓的能力而且压抑情绪呢？”
“因为人们需要你的能力，”何念一轻轻靠在车子后座上说，“恶魔还逍遥于世，侠客又怎么能归隐山林呢。”
林修扭头看向车窗外，张灯结彩的街道洋溢着新年的气息，但林修知道，现在确实还为时尚早，因为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还没有到来。
——
“为什么？凭什么不让我参与！”
莫家客厅，站在沙发旁的莫晓乙很生气地对她面前的莫舒城大吼。
“没有为什么，这次的任务由我全权指挥，我说不让你去就不让你去！”莫舒城沉声说道。
一旁的莫晓乙母亲见状拉了莫晓乙一把，让她坐回沙发上，说道：“小乙啊，你爸也是为你好，上次你差点就……总之这任务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不行！林晗害死了我的朋友，围捕他的行动我一定要参加，我要为东阳报仇！”
“胡闹！”莫舒城似乎也有些生气，“你以为林晗那么好对付吗？这次计划和人员名单早就定好了，你无论如何都不许去。”
“我……”莫晓乙还想说什么，她妈妈却道：“小乙，你就听你爸的吧，上次你险些出事，你爸自责得好几宿都睡不着觉，他现在都后悔同意你当警察了。”
莫晓乙闻言看向自己日渐苍老的父亲，到嘴边的话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此时，林修家里，何念一问道：“关于伪造数据库的事，你是不是有办法？”
林修点点头，“我认识一个顶尖黑客，我觉得他或许做得到。”
“什么黑客？靠得住吗？”
“我跟他合作过很多次，坦白说我对他的底细了解得不是很清楚，但他的本事确实很厉害，我可以让他试试。”
何念一闻言皱眉道：“底细不清的人，不能完全相信。”
“可他现在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不然就真的只能牺牲十三区了。”林修道。
何念一想了想，说道：“这样吧，你先联系一下这个人，另外你给我他的一个联系方式，我让十三区尽快查一下这个人的底细，看看他有没有问题。”
“好。”
于是林修拿出手机找出那个备注“蓝先生”的人，编辑一条短信发了过去。
“蓝先生，有生意，做不做。”
短信发送后却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回应，而何念一已经在联系十三区的人查这个蓝先生了。过了很久，林修的手机终于响了。
“多大的生意？”
林修笑了笑，回道：“价钱好说，关键是难度很大，你能做到吗？”
对方很快道：“我们是第一次合作吗？你还不相信我？”
于是林修写道：“我们需要你做一个假的信息数据库覆盖在另一个真实数据库的ID上，同时给它配备货真价实的超级防御系统，可以吗？”
短信发过去之后对方又迟迟不回，似乎在思考，过了很久回到：“果然很有难度，不过还难不倒我，什么时候要？”
“明天晚上。”
“这么快？”
“有问题吗？”
“只有一天时间的话……我还真的不敢打包票，但我可以试试。”
“我相信你，蓝先生。”林修回他说。
对方又问：“你们要的是哪里的信息数据库？”
林修回复：“十三区。”
对方沉默良久，然后回了一句：“你是开玩笑的吧？”
“你觉得我会用这种事开玩笑吗？”林修说。
“你疯了吗？居然敢打十三区的主意！”
“你放心，”林修说，“绝对不会有事的。”
“不行，这件事我不能帮你。”蓝先生说，“我只是个游兵散户，我可不敢得罪十三区，以他们的信息系统想查我易如反掌。”
林修无奈，只好照实说道：“实话告诉你，这次的事就是十三区托我请你做的，所以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过了一会儿蓝先生又回道：“兄弟，不是我说话难听。其实这些组织有时候比黑社会还不道义，卸磨杀驴这种事不是干不出来，万一他们觉得我对他们的信息系统有威胁，那我就死定了。”
于是林修道：“那你到底怎么样才肯帮忙。”
对方很快回道：“我怎么样都不会插手的，我不想惹祸上身。”
林修顿时没了办法，这时何念一突然抢过林修的手机发了条语音给对方。
“朋友，我是十三区的特工。刚才我们已经查过你了，你原名赵山远，住在海州市露杨区绿茵小区，是个买卖信息以及接各种网络私活的黑客。开门见山地说，这次如果你帮了我们，我们可以保证你平安无事，如果你不帮，我保证你一个星期内就会被送进监狱。”
这条信息发过去后，林修看向何念一，“这样行吗？”
“放心吧，”何念一说，“这种人做事谨慎，认定了有风险的事就不会插手，除非你让他知道如果不帮忙麻烦会更多。”
果然，过了许久对方回了消息，“好吧，事成之后给我二十万。”
“没问题。”林修回得很爽快。
“那好，明天晚上七点之前给你答复。”
林修笑着看向何念一，“被你说中了。”
何念一则说道：“可是，仅仅这样还是太危险了，如果这个人到时候没有做成功那就糟了。”
“这个我知道，但是我们没有别的办法，现在林晗手握名单，我们太过被动。”林修说。
何念一无奈道：“只能赌一赌了。”
……
时间在龙市警局众人的高度紧张中流逝，他们每个参加行动的人都知道，这将是近十年来龙市规模最大的一次围捕行动，而他们的目标，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农历十二月三十，除夕，新年的前一天，龙市的新年装扮依旧如往年一样喜庆，但是市民们却似乎不像以前一样高兴，街头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点忧心忡忡，或许市里突然增多的警力，和动不动就呼啸而过的警车已让大家察觉出将有大事发生。
下午四点，警察署大楼里，莫舒城在给众人做最后的行动部署。
“交易时间是晚上八点，也就是四个小时后，地点是北山的寻音塔，地形大家都了解过了。这个时节不到七点天就黑了，等天黑后探员们埋伏在寻音塔附近，等待目标出现。特警队员等候命令，等林晗进入寻音塔后立刻包围潜伏在四周，但不要轻举妄动。直升机搭载狙击手随时警备，只要林修他们拿到名单就一起行动。具体问题昨天都讲过了，大家明白了吗？”
“明白！”
“那好，”莫舒城说，“现在各自回去准备，六点钟开始行动。”
“是！”
寻音塔坐落于龙市北区郊外的荒山上，据说始建于清朝，是龙市唯一一处古迹——连名胜都算不上。
毕竟只是荒山上的一座孤塔，这里平时没什么人，新年将至就更没有人来这种地方了，不过今晚，它注定不平静。
很快到了晚上七点，寻音塔附近的树林和草丛里已经埋伏了很多探员。而莫舒城正在不远处等着消息，高耀扬在他身边问道：“局长，现在林晗会不会已经在塔里了？
莫舒城闻言说道：“很难说，既然林晗选在这里交易，应该会提前在里面做好完全准备的。不过这次就算他给自己插上翅膀也逃不掉的。”
这时莫舒城的传呼机响了，“局长，热成像仪探测显示塔里现在没有人。”
“好，时刻注意。”
“是。”
关掉传呼机，莫舒城对高耀扬说道：“林晗现在还没有出现，不过我想应该快了。”
刚说完这句话传呼机突然又响了，是另一边探员的消息，“局长，西边有辆车开过来了。”
“好，观察人数以及是否携带武器。注意隐蔽，不要被发现。”
“是。”
而此时的寻音塔下，一辆再普通不过的轿车缓缓驶来，车里下来四个人，三个身材壮硕身着西装，看体格和走路姿势像是退伍军人。为首的是一个扣着帽子的年轻人，他抬头看了看寻音塔，嘴角扬起一抹轻笑，然后带着身后之人走了进去。
“他们进去了。”探员向莫舒城报告。
莫舒城拿起传呼机说道：“特警队，悄声潜行，包围寻音塔。”
晚上七点十分，林修家中。
“已经过去十分钟了，那个蓝先生还没有消息吗？”何念一问。
“再等一等，”林修说，“应该就快了。”
何念一靠在沙发上说道：“如果他出了问题，那就真的只能牺牲十三区了。”
“有没有想过硬夺呢？”林修突然说道。
何念一摇摇头，“太冒险了，如果林晗毁掉了那两份名单，那潜伏在政府的那些人就真的挖不出来了。”
林修沉默不语，这时他收到了蓝先生发来的消息：“OK了。”
林修扭头看向何念一，“他完成了。”
何念一于是打开电脑，插入U盘，U盘里是林晗想要的破解码，他必须先试一试。
找到十三区的路径后，何念一被超级防御系统挡了下来，接着他用上破解码，很快屏幕上显示出“正在破解”的字样。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终于破解完成了，何念一成功从外界进入了数据库，然而出现在他眼前的界面却和他熟悉的十三区信息数据库不太一样，接着他打了个电话过去。
“喂，数据库有异常吗？好，放心。”挂掉电话，何念一对林修说道：“没问题，成功覆盖了。”
“那好，”林修起身说道，“我们出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