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连绵不绝了一整天,雨丝敲打在城市的水泥地面,溅起点点滴滴的水花。在夏季的末尾,这样一场雨预示着凉秋就要来了。
东元市的街头空无一人,这样沉闷的天气,人们更喜欢待在家里看电视,除非,是没有家的人。
流浪汉静静地待在巷子的角落里,上方窄窄的屋檐勉强能挡雨。他穿着脏兮兮的外套,蓬乱的头发遮挡了大半个面容,面前一个破旧的铁盆空空如也,这样的天气根本没人上街,他自然也就不可能得到施舍。
流浪汉靠在墙角望着阴沉的天空出神,他记忆中自己似乎一直都是在乞讨,从一个小流浪汉变成一个年轻的流浪汉,以后还会变成一个老流浪汉,当然,也许根本活不到那时候。
“真想体验一下有钱人的生活,”流浪汉心想,“哪怕只有几天时间,自己死也值了。”
这时远处街口出现了一个撑着伞的男子,男子穿着连帽卫衣,帽子扣在脑袋上,一步步朝着巷子的方向走来。“他会不会给我几元钱呢,”这个想法在流浪汉脑海中出现,他却又很快摇摇头无奈地自嘲,“别做梦了,这种天气,谁会专门过来施舍一个流浪汉啊。”
流浪汉把头扭向一边,却不想那男子真的走到了他面前。流浪汉奇怪地抬起头看向他,那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子,面孔帅气,眼神却十分阴翳,嘴角还带着一抹诡异的笑容。
“你有事吗?”流浪汉奇怪地问。
男子没有说话,而是把手伸进怀中,接着掏出厚厚一沓鲜红的钞票,放在流浪汉身前的铁盆里。
流浪汉瞪大了眼睛,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只感觉呼吸都变得急促了,当下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只能呆呆地看着男子。
而那男子盯着流浪汉乱发后的面孔,再一次阴冷地笑了。
——
正午的阳光从窗户照进屋子,在日渐远去的夏末时节,这样温暖舒适的阳光已经得之不易了。林修迷迷糊糊在沙发上醒来,脑袋昏昏沉沉的,使得他提不起精神来,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半了。林修惊讶自己居然睡了这么久。
最近一个星期以来,林修一直足不出户,自从和他的哥哥见面后,林修的状态变得很差,慌乱和不安充斥着他的心,因为从此之后,他的生活要变得不一样了。但好在这一周的时间里他不断地调整自己,现在已经从不安中走了出来,做好了迎接黑暗的准备。
从沙发上站起来,林修感觉浑身酸痛,“睡沙发果然不舒服。”他心道。抬起头才发现屋里的灯还开着,想来是开了一晚上了。
关掉灯后林修走到窗边,屋外的街道依旧车水马龙,卖菜小贩在高声吆喝,抱着孩子的妇女们三五成群围坐在一起,对面楼的摄影小哥还是扒在窗口不知道拍摄些什么,隔壁夫妇的争吵声像往日一样传了过来。貌似没有什么能影响到这座城市的正常呼吸。
林修打开了电视,说起来电视和电脑都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开启过了。短暂的启动时间后电视机里传来了新闻播报的声音。
“现在插播一条新闻,今天凌晨,龙口大学化学系教授周清文先生在自己家中被杀,凶手逃逸。目前警方已经介入调查,若有知情人士请尽快和警察署联系……”
林修盯着电视屏幕有些吃惊,想不到自己与世隔绝一星期,刚刚打开电视就遇到了案子,他刚想看看为什么莫晓乙没有联系他,却发现自己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而且他记起来自己曾经给莫晓乙发过信息,这一周内不论什么事都不要打扰他。
林修拍了拍脑袋,然后走进卫生间洗了个澡,冲掉一身的疲惫感,收拾好后,走出这个他整整一周都没有迈出去一步的房子。
而此时,莫晓乙正在警察署大楼里忙碌着,此时她的电话响了,看到来电显示“林修”两个字,莫晓乙赶紧接通。
“林大侦探你终于出山了,这一周闷在家里干嘛呢你?”
“别管这个了,”林修说,“我看新闻了,又有案子了是吗?”
莫晓乙扭头看看旁边房间里坐在沙发上的死者家属,对着电话说道:“如果你现在过来警察署没准还能见到死者家属。”
“我现在在出租车上,马上就到。”林修说。
“好,尽快过来吧。”
——
二十分钟后,警察署大楼办公室。
“死者周清文,龙口大学教授,今天早上被儿子儿媳妇发现死在家中,死亡时间大概是晚上九点左右,死因是头部遭钝物重击。现场物品被大量翻动,还发现一个钢制棒球棒,与死者伤口吻合。”莫晓乙向林修诉说着具体案情。
“上面有指纹吗?”林修问,但他心里对此不抱希望,没想到莫晓乙居然点点头说:“有。”
林修有些惊讶,“凶手留下了指纹?”
“对。但是没有对比库,我们正在调查周清文的人际关系,希望能找到嫌疑人。”
林修点点头,然后又问道:“他是一个人住的吗?”
“不是,周清文八岁的小孙子周梓豪最近几天和他住在一起,今天早上,周清文的儿子周朗和儿媳妇秦澜就是去接周梓豪的。”
“那这个小男孩……”
“他没事,只是被吓晕过去了,现在还在医院里。”
“凶手没有伤害他?”
莫晓乙摇摇头,“没有,医院给他做了检查,确定他没有受伤。”
林修说:“这么说这个孩子很可能知道什么。”
“对。高署长正在和周朗夫妇商议等周梓豪状态稳定了,警方要给他做笔录。”
“一个八岁的孩子经历这样的事,恐怕会对他以后的生活留下阴影的。”林修说。
莫晓乙叹了口气道:“哎,谁说不是呢。”
说话间,对面的高耀扬走了过来,他身边还有两个中年男女,那两个人的悲伤之情溢于言表。高耀扬一边送他们往外走,一边对他们说:“周先生,周太太,你们先稳定好情绪,如果有需要我们随时会联系你们。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杀害周教授的凶手的。”
周朗使劲握着高耀扬的手说道:“谢谢,谢谢你高署长。”
两个人路过林修和莫晓乙身边时,礼貌地冲他们点头示意,之后林修问高耀扬:“这就是死者家属么?”
“嗯。”高耀扬说,“周教授一生为善,他的孩子也都很是孝顺。”
林修闻言疑惑道:“高署长认识周教授?”
“很久以前就认识了。周教授学识渊博,人又和善,我和他倒是挺聊得来的。只是想不通这样一个老人会和什么人结仇呢?”
“高署长怎么知道这一定是仇杀?我听说现场被翻动了么?”林修突然问。
“现场是有翻动的痕迹,但是没有丢失任何东西,所以我猜有可能是凶手故意伪造的现场,想让我们以为是入室行窃意外杀人。”
林修闻言点点头表示认同,“说的有道理,但在找到真相之前千万不能先入为主。”
“这个我当然明白。”
林修笑了笑,然后说:“高署长,我需要去一趟案发现场。”
“没问题,让小乙陪你去吧。”
“嗯。”
——
周清文作为龙口大学从师二十年的老教授,在这座大学里资历很高,学校曾经要给他分配教师家属楼,但是被他拒绝了。老先生自己住在了郊区一处小院儿里,风景秀丽惬意宁人。
林修和莫晓乙到达现场后也不禁感叹,这处院子虽然清净但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附近没有邻居,真的是犯罪的最佳地点。
此刻院子周围还拉着警戒带,有几个小警察守在这里,莫晓乙和他们打过招呼后就带着林修一起进了屋。
一打开房门血腥味就飘了过来,好在莫晓乙和林修都已经见怪不怪,他们走进客厅观察着四周。莫晓乙对林修说道:“发现尸体时周教授穿戴整齐,我们还在他的衣服里发现了昨天晚上一场儿童电影的票根,据此可以推断他是带着孙子刚从外面回来,进屋后遭遇了袭击。凶手有可能是尾随其后进的屋。”
“他换拖鞋了吗?”
“没有。”
林修低头观察地面描画出的死者倒下的位置轮廓,沉吟道:“没有换鞋却直接走进了客厅中央……”接着他问,“凶器是在什么地方发现的?”
“就在尸体旁边。”莫晓乙回答说。
林修忍不住自言自语:“凶手为什么不带走凶器呢?还蠢到留下指纹?”
客厅面积很大,里面的东西确实被翻得乱七八糟,林修看了看,问道:“屋子里什么都没有丢吗?”
“贵重物品和现金都一样不少。”
“哦……”
他又看着地面上散落的物品,突然指着尸体轮廓线旁边的一本书,说:“你看。”
莫晓乙顺着他指的看去,“怎么了?”
“那本书的封面染上了血迹。”
“那又如何?”
“如果凶手是在杀害了周教授之后才把屋子弄乱的,那么散落在地面的书本,就算沾到了血迹也应该是在另一面。”
“有道理!”莫晓乙道,“这么说凶手在周教授回来之前就已经进了屋,而且把屋子翻乱了。”
“对,这样一来高署长的推断就不太可能了。如果是仇杀,事先把屋子弄乱的话只会让目标提高警惕,不易于行凶。”林修说。
莫晓乙想了想说道:“看来凶手的确是来求财的,可是在中途周教授回来了,凶手没办法只好动手杀人。也不对,现场什么都没有丢啊?”
林修摇摇头:“不是求财,凶手一定是想来周教授这里找某样东西。周教授的儿子说没有丢东西,那只是他注意到的值钱的东西没有丢而已,可能凶手的目标是某个周朗平常没有注意到的,或者压根没有见过的东西。”
莫晓乙大感疑惑,“那会是什么?”
林修慢慢走到沙发边,在地板上有一个被摔碎的相框,林修弯腰把它捡起来,那是一张全家福。林修抬起头,看见沙发上的墙壁上,有一处很明显的悬挂相框后留下的印记,他不禁皱起眉头说道:“就算是翻箱倒柜想找某个东西,也不至于把墙上的照片拿下来吧?”
莫晓乙也感觉到奇怪,“对啊?难道相框后面墙壁里面还能藏东西?”
“该不会有暗门吧?”林修笑着说,他伸手摸了摸墙壁,下一秒他表情愣了一下,莫晓乙见状,问道:“怎么了?”
“墙上似乎有东西。”林修搓动了一下手指,然后放在鼻子下面嗅了一下,“好像是涂料……”
接着林修突然凑近墙壁仔细观察,然后回头看了看正对面的玄关,大声说道:“小乙,把所有窗帘拉上,把能透光的地方都遮住!”
莫晓乙感觉莫名其妙,“干嘛?”
“一会儿就知道了,快来帮忙!”
“……好吧。”
当所有的光都被遮住以后,房间里顿时变得一片昏暗,林修站在玄关看着对面的墙壁,几个用夜光涂料写下的字迹清晰可见:
那样东西,我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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