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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动心

爱是恒久忍耐。

路逸不记得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看到过这句话,也许是大学时在图书馆里查完文献后随手翻的杂志里一闪而过的“爱情箴言”,很奇怪,这句话似乎有魔力,让他一直铭记于心。医学生的日常就是和各类医学专业课打交道,休息时间是没有的,因为没课的时候得整理成堆的笔记。他的舍友也都是学医的,虽然是不同专业,但也各有各的苦。学药学的宿舍老大曾经在某个期末深夜爆肝复习的时候仰天长叹:“我妈问我怎么不谈恋爱,医学生配谈恋爱吗?我拿什么和我女朋友谈?用我整理笔记的课间十分钟吗?!”彼时宿舍四灯如豆,四个学医的大男孩同时哈哈苦笑。路逸无奈勾唇,看着书架上还未复习到的两本笔记,说了句:“大家都一样。”

学医的谁不是苦哈哈,网上“劝人学医,天打雷劈”的警世名言每逢高考季都会成为热评。路逸当年报考临床的时候,正是国内医闹事件愈演愈烈的那段时期,当时国内公立医院的形象可以说是跌到了谷底。路逸的父亲路捷曾出手干涉儿子的高考志愿也是因为当时大环境的舆论对医护实在是很不友好,担心自己的儿子将来也遇到这样的事。路逸高考那年《心术》热播,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公众对医护的评价。路逸在《心术》被影视化前就看过这部小说,虽然此书曾被诟病“披着医学的皮谈恋爱”,但抛开主人公感情线不谈,路逸从书中的的几个案例了解到处理医疗事件有多棘手,涉及人命的事,总是难以决断。被起诉的院方往往为尽快平息舆论挽回医院形象选择高额赔偿,即使是民营医院也难逃此劫。那些丧尽天良的医闹就是抓住了这一点愈发猖狂,联合患者家属在医院门前大闹特闹,甚至形成了一条完整产业链。所以医学生们不仅在读书的时候难,在职业生涯还可能面临各种未知操~蛋~的事件,一不小心就吃官司,从医之路毁于一旦。

但路逸学医的决心很坚决,他早就做好了学医的准备。一方面因为洞悉自己的性格,另一方面,是为了夏迪南。这个小姑娘从4岁那年搬进巷子后就开始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路逸大她5岁,按3岁一条沟的说法他俩之间是隔了一条大沟不止,路逸从来搞不明白是从哪一天起这个小姑娘就成了他身后的小尾巴,怎么也甩不掉。有时他也会烦,小姑娘看他脸色不善就会吐吐舌头跑开,不过几天后就会像弹簧反弹似的弹回来,特别“自觉”。不过夏迪南身体不好,在他印象里她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小毛病,有时几天不见她,饭桌上林茵谈起,他才知道小姑娘住院去了。路逸记得很清楚,夏迪南上小学的时候,几乎每年都得去医院住上一星期。但她回来之后,也从不说自己住院了,还是在他眼前嘻嘻哈哈笑得没心没肺。最为严重的一次,是她小升初的那个暑假,路逸一出家门,就远远看见从外面回来的夏迪南一直扶着额头脚步虚浮在巷子里摇摇晃晃地走,最后竟直接“砰”的一声整个人倒在了地上。路逸慌忙奔过去半托起她的头,夏迪南已经失去意识,路逸一摸她的额头,一把虚汗。最后是正好暑假在学校值完班回来的林茵冲进夏家让夏爸开了车送夏迪南直接去医院。路逸长这么大身体一直挺好,也自认为心理素质过硬,遇事都挺淡定,但他那天第一次体验到心慌的感觉,那种有人突然倒在面前却不知能做什么的无力感。跟着去医院的林茵回来后告知路逸夏迪南是有点缺铁性贫血的症状,问题不严重,就是需要调养身体补充营养。路逸这才心安下来,并且拨开了蒙在自己未来职业选择的那层迷雾。

之后夏迪南调理好出院,路逸考虑到她的身体状况对她不再那么恶形恶状,不再那么冷着脸,两人关系一度进入“蜜月期”,也不知是不是路逸偶尔出现的笑容给了小姑娘勇气,竟然跑到实验楼堵在门口向他“表白”。说实话,他看到夏迪南站在自行车棚下自言自语以为又是要缠着他问那些简单得不得了的初一数学题,晚上还得上自习的他怕了这祖宗,只想当没看见赶紧避开。在夏迪南扯住他校服袖口的时候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小姑娘的话就已经脱口而出了。路逸震惊之余下意识拒绝了她甩手就走。但他没注意已经变天了,过了一刻钟下暴雨的时候他担心小姑娘没伞从校外赶回车棚想送她回家,路上还给老班打电话请了个假。但等他赶到车棚,夏迪南早已不在原地,他心下一松,盘算了下时间,觉得她应该没淋着雨。他还记得那个晚自习,他因为太过惊诧什么书也没看。不过自此之后,夏迪南再也没主动找过他,不管是问问题还是来路家蹭饭,一次都没有了。路逸曾想找个机会跟小姑娘解释一下,可夏迪南似乎变聪明起来,总能以各种理由巧妙避开他。路逸当时课业重,马上升高三,没太多时间处理这事,几次尝试失败后便搁置了下来。

高三压力大的时候,路逸有时会梦遗。每当清晨他感受到自己睡裤的一阵濡湿,总会想起夏迪南。一开始他觉得自己有些变态,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想到她。不过后来他发现自己没法控制,也就不再抑制自己的思想。林茵在对儿子生殖健康方面的教育充分体现了她作为人民教师的觉悟,因此路逸很早就正确认识过男女身体的发育差异及那不可言的奥秘,对自己身体的变化坦然接受。不过正是由于高三时期频繁出现的这段隐秘经历,让路逸开始正视自己对夏迪南的感觉。他开始渐渐明白自己的真实想法,也开始怀念曾经夏迪南围绕在他身边的叽叽喳喳的赖皮劲。高考后林茵为了庆祝儿子考入医大举办的谢师宴还宴请了熟悉的邻里亲友,夏家也在受邀之列。路逸曾期待过能在席上看见她,结果等来的只有兴高采烈的北安。北安那时刚上初一,个头不高,却硬蹦起来揽路逸的肩头一脸庄重的说自己也要学医。夏迪南没出现,路逸不是没预料到,但还是有小小的沮丧。毕竟去学医之后,他会越来越忙,能有时间找她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少,那他的心意,要怎么才能让她知道?冷静下来后路逸觉得夏迪南还小,他现在去找她也不是最佳时机。喜欢和爱不一样,在他只是单纯喜欢她的时候,他希望自己能提前准备好爱她的能力和底气。他很明白,作为一个男人身上需要扛的责任。更何况他学医,要想在从医这条路上走的尽可能顺畅,光靠天赋不行,还需要投入极大精力,没有时间来谈情说爱。反正小姑娘还小,乖乖女一个,谅她也不敢在大学前谈恋爱。路逸这样想着,把心揣在肚子里专心去攻克学业。

只是路逸终究没忍耐住,提前两年破了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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