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楼梯一路走下，大概每隔十节台阶会有一盏蒸汽节能灯，反复单调的相似场景让人完全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顾空只感觉到自己在“兜兜转转”，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走进了一个不算大的房间。
扫视房间一周。四处都堆着物品，这像是一个置放杂物的地方，两侧是破破烂烂的桌子，角落里倒放着一面已经翻皮的大鼓，四周的桌子上都有明显的积尘，该是很久没人来过这里了。之前一直是麦加领头，现在倒是顾空走在最前面。
“这里是什么地方？”那珂问了一句。
“有点奇怪。”顾空眨了眨眼，“我感觉自己来过这里。”
“你确实来过。”麦加插了句嘴，“不过应该是在梦里。”
顾空满头问号。
“很难解释。”麦加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目前的梦境研究还太浅了，我现在只能告诉你可能会发生什么，但不能告诉你这是为什么。”
“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你找找附近有没有熟悉的物件。”学姐戴起兜帽，和那珂一起退到门口的位置。
顾空在高一的时候做过这样一个梦。他坐在火车上，旁边是那珂。两个人都考上了昌南城的重点大学，第一次从乡下来到大城市，也是第一次坐火车——虽然因为缺钱只能买坐票，而且要熬过三十个小时。对面的大叔在抽烟，烟斗有些发黑。
而当真正考上大学，他和那珂坐上那列火车时，面前真有一个烟斗发黑的大叔在抽烟。
现在就是类似的感觉，这个房间曾经在他的某次梦境曾经出现过，但少年完全不记得梦境的细节。
在房间里兜了好几圈，愣是半点印象没有。
“你可以试试看别的地方。”麦加出口提醒道。
别的地方，别的地方？
身高以上或者腰部以下是多数人的视野盲区，就像百货商店会把最希望卖出的商品大致放在一点五米到一点七米之间，这些商品或许不是最贵的，却是利润最高的。如果你想要买到物美价廉的货物，只需要抬抬头，或者蹲下来。
顾空晃了晃脑袋，抬起头看了一眼，找到一处墙壁不明显的凸起。从杂物堆间穿梭，附近的墙面已经有些开裂，探出手去，尽力伸直，在自己注意到的地方摸到了一块硬物。
勉强握住一节，往下一拽，整个人像立不稳的鸡蛋一样向后倒去。哗啦一阵响声，好在背后没什么尖锐的物品，只是稍微磕了一下。站起身子，却发现自己抱着一块长匣。
感觉很熟悉。顾空吹去上面的灰尘，又仔细地用手拍干净。
它露出了本来的样子——黑不溜秋，像块大号的黑色冰块。说来也奇怪，当自己拿到这件东西之后，就迫切地想离开这里。
“这是什么？”麦加抢在那珂面前问了一句，并且好奇地走上来观察。
拿在手上分量可不轻，往少了说也有十斤，顾空也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只能摇摇头，答道：“不知道。”
“先走吧。我带你们去我们的总部。”
接下来又是类似的楼梯和节能灯，顾空蛮好奇为什么麦加能分得清该走哪条路，在某个楼梯认真看了每个路口都有的节能灯——上面用小字注释着各个路口所通向的地方。
但不得不说，这样的过程着实无聊，当顾空数到第十三个路口的时候，面前终于出现了一扇不一样的门。
麦加用一种奇怪的顺序敲了敲门，伴随着吱呀一声，顾空和那珂才算真正见到了所谓的“总部”。
整个房间足有学校的食堂大小，被整齐的木桌分割成几个稍稍相隔开的区域。多数的人穿着长袖格子衬衫，各自负责自己的项目，满地都是废弃的稿纸和用完的墨水瓶子。
叮叮当当的响声几乎没有停过，时而能看到一群人聚在一起围着形状怪异的机械设计作品大声讨论。三人尽量避开人群密集的区域，从喧闹的办公室里找出一条路来。
“老毛。”那珂用肩膀推了推顾空，用手指指着一处偏中央区域的桌子，“你看，那是谁？”
“黄毛？”少年有些吃惊，“他怎么在这里？”
“你们在说谁？”麦加回了头，顺着那珂指的方向望过去，“奥斯卡？”
“你认识？”
“在我发现你两天前，他被装备部的大佬看上了。”麦加扭回头，小心翼翼跨过一叠废稿，“于是被拉到这里帮忙，蛮厉害的，才大一，据说在这里水平都相当不错。”
“这些技术宅都来自装备部？”
“梦境作为研究对象还不长久，本来只是装备部部分发烧友的小爱好。当比拉纳被证实存在时，秩序部梦境分部正式被批准成立，装备部也调来了相当一部分精英协助研究适应梦境使用的科技。这里是他们的办公室，我们要去的是成品区。”
“比拉纳是什么?”
“你之后会学到的。比拉纳是狌狌一类所有梦境怪兽的总称，在某种语言里是水虎鱼（食人鱼）的名字。”
···
他们花了足足十五分钟才到达目的地。
门口有守卫，麦加出示了出入证件和申请武器许可证，又简单交代了一下顾空和那珂的身份。一系列手续之后，两人高的大门在蒸汽机的驱动下终于缓缓拉开。
顾空的第一感觉是这个地方像小型展览馆。
大约一米二长的半手直剑，枪口扎着红缨的长枪，长度宽度各不相同的匕首，大厅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冷兵器，让人感觉像是上个时代的武器博物馆，但从标注的日期来看，这些武器造出来最多才八个月。
“梦境所用的武器和现实中不太一样。”麦加一边走，一边向两人介绍，“目前这里还没能造出能在梦境中稳定使用的热武器，哪怕只是普通的左轮手枪或者蒸汽步枪。你只能在冷兵器中挑选最适合你的一种，然后开始训练专精。”
“我选的是半手剑，因为我的身高而限制在只有九十公分长。”麦加上下扫视少年一下，“随你喜好，没有最强的武器，只有最适合的。如果你也选择半手剑的话，可以试试一米二左右的长度。”
顾空转了转眼珠子，说：“让我考虑一下。”
少年逛了一圈，始终没有找到能令他眼前一亮的武器。从质量上看，它们都是精品，但不知为何，始终没有一件能够真正吸引顾空。大厅中少年最喜欢的武器是一把长一米二的半手剑，但也不算太心动。
他低下头，却发现手里仍然拎着从小屋里找到的黑色长匣。心里隐隐约约有些预感。顾空坐了下来，把长匣放在地上，右手划过表面，在接近尾端的位置找到一处凹陷。
手指轻轻一扣，长匣浑身亮起蓝色的机械纹路，一阵轻微的齿轮转动声音从长匣里钻出来，匣身止不住地颤抖。
“这是？”那珂在他的背后，恰好目睹了这一切。
一把半手剑，长一米二十三公分，剑身漆黑如墨。
顾空握住剑柄，慢慢举到胸前认真端详。两面刀刃打磨精细，左手拇指轻轻一擦，皮肤清楚地感觉被吃住——再动一下就要流血。剑身横面光滑得像是一面镜子，少年能借着反光看清自己的红色瞳珠。
他站起身子，双手持剑，学着书上的样子平举剑身到胸前，柄端略高于肩膀，手臂发力，陡然挥出一下又收回。
很顺手，很喜欢，简直就像遇到了老婆一样。
“看来不用选了。”麦加露出一个笑容，“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起名字一直不是他的强项，但这次顾空没来由地有了一个点子。
“它不需要剑鞘，就叫它无鞘吧。”他换成单手提着长剑，虽然有些吃力，却很高兴。
“无鞘。”麦加念了几次，点点头，“还不错。”
“狗子，给我看看。这把剑很有意思。”那珂从少年手里接过长剑，露出一个饶有兴趣的表情。
“你还有一些东西要选。关于你其他的辅助装备。”
接下来，麦加带顾空和那珂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顾空选了以下几件东西。
教会标准配备的黑色大衣，背后印着火焰与齿轮的教徽，胸前则是秩序部的长剑标志。与普通版外貌上没有什么差别，但材质特殊，韧性非常不错，同时配置防弹衣，可以为顾空挡去一定的伤害，口袋非常多，适合顾空这种爱利用小物件的人。重要的是耐脏，不用怎么洗。
一对装上了蒸汽动力的靴子，利用硬度高而质量较轻的合金打造，质地坚固，同时在连接处使用皮质材料——保证舒适度，蒸汽动力能让少年经过一定的专业训练之后快速位移，或者作为有效的攻击手段。
一套长度不一的匕首，打算分别在不同的场景下使用。
一张充满机械风格的恶鬼形状面具。与平常的秩序部成员不一样，梦境分部成员在外出执行公务的时候一般需要隐藏身份。
一些零零碎碎顾空觉得用得上的小物件，比如简易闪光弹的原材料，统一作为杂项收入了大衣口袋。
“最后，你需要为自己取一个代号。”麦加望着他，“我们部门代号的后缀是猎人。”
关于这个问题，少年早有答案。
“血眸。”她听见他说，“血眸猎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