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拿着新的合格证书挂牌重新营业,但是销量怎么也上不去了。陈天择把自己洗白得很快,同时又登报纸说自己的产品是“传统的继承人”,不光如此,还继续给薛定才的虞美人扣上“新货不靠谱”的帽子。
再次进入商店的虞美人失去了“新品专卖”的一席之地,被门店放在了一旁。偶有喜欢尝新的顾客买两盒,但是很没有竞争力了。
薛定才的债依旧还不上,王世晟的钱还是收不回。
俩人坐在咖啡厅门外的椅子上一合计,觉得这事儿要是一直这么下去,光是陈天择三天两头发个报纸就能把他们淹死在唾沫星里。
陈天择是不会收手的。
薛定才一边抽烟一边喝咖啡,一根接一根,一杯接一杯,却越抽越愁、越喝越烦。思忖良久,他问王世晟:“如果我打广告说自己所有的原材料都是美国进口怎么样?现在咱这个岁数的人很多都喜欢美国货的。”
“那他们为什么不直接买美国货?”王世晟问道,“香港这里进口的美国产品太多了,你也知道的。”
“欸……”薛定才狠狠抽一口烟,把烟屁股丢在烟灰缸里,又抽出一根新的。
“欸欸,别抽了,都快小半盒下去了。”王世晟赶紧制止他,“小心抽出肺痨来。”
“我的肺还没痨,我的脑子和心可是都痨了!”薛定才拿着烟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想了片刻,还是把烟装了回去,“要不找明星代言?”
王世晟刚要接话,忽然间,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就像武侠小说里那样“感到一阵杀气”,很玄但是很明显,向右转头一看,只见不远处一个桌子边的人赶紧转过头去避免了视线接触。那人头戴黑色鸭舌帽,披一件薄风衣,正低头看报,看不出长什么样。
去年底刚遭遇过暗杀事件的王世晟登时感到血压骤然升高了一大截,他抻了抻身上的阴丹士林长衫,捋起袖子坐坐直,问薛定才:“香港这治安咋样啊?比美国何如?”
“啊?”薛定才没想到话题转变这么快,没领会老同学啥意思,直说:“那自然是好得很啊,别说美国了,中国的租界就属英租界治安最好!”
“那就好,这边的人不能随便带枪的吧?”
“不能啊,咋了?”
“没啥,我多虑了。”王世晟说完又转头看了一眼刚才的鸭舌帽小子,人已经不见了。
“你看啥呢?看你老看那边。”薛定才也看过去,只看到一张空桌子。
“刚才那边坐着个人,戴个鸭舌帽,就点一杯柠檬水,盯着我们这儿,我一回头他就转头看报纸去了。”
“害!我以为多大事儿呢。”薛定才大手一挥,往椅子后面一赖,摆出大爷姿态,十分自信地说,“你要是在美国遇到这种事,那确实要小心,但在香港,完全不用!”
“为啥?”
“在美国,这事儿要么是民事案件要么是刑事案件,但是在香港,大概率只是个Gay而已。”
薛定才又坐起来,拍拍老同学的肩膀,说道:“我对你去年在美国遇到的事情感到十分同情,但是你要相信,这里是香港,全亚洲治安最好的地方。”
“不不不,我都没看出来那人是男是女,大夏天穿个风衣戴个鸭舌帽,你咋就知道是Gay了?”
“嘶……不光戴鸭舌帽,还穿风衣,那确实更严重了,怕是个变态吧!”薛定才眉头一皱,接着就开始扯,“兄弟你以后走夜路要小心点儿,毕竟有时候长得太漂亮可不是一件好事儿啊……”
“我可去你的吧!”王世晟挥挥手让薛定才滚远点,“我跟你讲,既然你能让安德森去查检测司司长,别人也能查你,你最好注意注意自己的身边,别一天到晚糊里糊涂的。”
“嗤!”薛定才牙齿缝里出气儿,道,“查,让他们查!我薛定才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能查出来问题我佩服他们!”
“你没问题他们泼脏水还不会啊?要不想想你的检测报告?”
“emmm……”薛定才摸摸鼻子,四下看了一圈,发现不远处树后面露出了风衣的一角,略微一思索,“那咋办?”
“回宣成谈。”
……
香港宣成分行刚建好的地下仓库里,王世晟打开了灯,灯泡闪吧闪吧,照出了黄色的光。
“怪怪,我咋感觉咱跟搞地下工作一样呢?”薛定才看着这四处铜墙铁壁的密室,只有一个排风扇连接了内外。
“别贫了,说正事儿!我因为你这厂子亏多少了你心里没数吗?这钱我拿去开个新的分行都够了!”
“是是是,拉老同学下水实在是老弟的过错,咱这不也是想着将功补过么。”
“找人代言确实是个好方法,但是这件事儿陈天择也可以紧跟而上。”王世晟说道,“虞美人最大的问题在于没有特色,你光是打美国生产线和美国配方的牌,市场上的替代品太多了,唯一就是你价格稍微便宜点,加上一个新品新牌的新鲜感,但是经陈天择这么一闹,这个优势也就不好使了。”
“我也在想这事儿啊,怎么宣传才好呢?”薛定才摸摸头发,“老同学有啥招没?”
“我又不是学市场学的,我哪知道去?去问你的市场经理啊。”
“市场经理他……上周辞职了……”薛定才很为难地说道,“现在还在招新人……”
“啊?!你没给他加钱啊?”王世晟感到惊讶。
“加了,但他说我这儿的工作他实在干不了了。”薛定才说着更难为情了,声音也小了下去。
“……”王世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了好一会儿,叹口气,拍了拍薛定才的肩膀,“老薛,他的意思很明白了,如果继续跟你干,以后简历不好看。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只能重新来过了。“
“啊?!”这回轮到薛定才惊讶了。
“你这生产线除了生产蜜粉还能生产啥?”
“粉状化妆品都还行,胭脂也可以,但是原材料不能带水。”
“要不还是按以前的计划来吧,虽然安德森查出了检测司的问题,但是其实我们的境遇没有发生逆转,你还是去找贾小伍吧,我们重新挂个牌,换条路。”
“……,好吧。”
也只能这样了,不过究竟要换什么路子,还需要再好好研究一下才行。
……
晚上回到家,薛定才就收到了老爹从家乡发来的电报,老爹薛鸿鹏已经知道了自己儿子在香港的惨状,不仅自己那点底儿亏得血本无归,还把老同学也带进了沟里,翻车翻得太狠,要不说还是太年轻了,比不上陈天择老狐狸那样会玩儿。电报里薛鸿鹏劝儿子回家继承药房,这样也能早一点把老同学的钱还上,如果一直刚在香港,只会越赔越多。
薛定才心里很不爽,自己老老实实做人(除了吃喝嫖)、勤勤恳恳做事,咋就不行了?继承家产?没本事的才继承家产!我化妆品搞得好好的,搞什么药房?不过都是些干树枝、枯草叶的玩意儿。
嗯……等一下,薛定才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为什么不把自己家的药铺事业和化妆品事业结合一下?现在不都是讲中西合璧么?我就搞个什么中药化妆品,继承一下美容药方的传统,那不是比陈天择还要“匠心独具”、还要“历史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