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父一家走后,卢海波有些歉意的让包租婆坐了沙发,还给她倒了一杯水。
“不好意思啊大姐,每年都让他们过来折腾你。”
包租婆喝了口水,只说道:“我倒是无所谓,大不了把这房子卖了,就是怕你受不住。毕竟这是你家,你住这儿心里才踏实。”
卢海波笑了笑:“那倒不是。”
包租婆不解,见他说道:“其实过去这么些年,很多事情也就算了,我也不是非住这儿不可。只是有些事,不能惯着他们。”
“你这个小子。”
包租婆笑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又说道:“不过看你姨父的架势,这次可是来真的。他说今天晚上就会叫人搬过来,没准真做得出来!折腾来折腾去,吃亏的还是你。”
说着,她拍了拍卢海波的腿。
“听阿姨一句劝,人要审时度势。如今这世道不讲理,谁有钱谁有势,谁说得就对!人家现在得着势,真要和他们硬来,你得先自己站稳了脚跟才行。”
“您这是让我认怂啊?”卢海波听了这话,一百个不乐意。
包租婆一脸好笑:“那你还能怎么办?”
卢海波正色道:“我可是个体面人,三天没挨打了!认怂?我丢不起这人。”
“那你是想……”
“我这得叫‘战略转移’!”
“行行行,你说是啥那就是啥。”
包租婆懒得和他扯淡,开始帮忙一起收拾东西。好在卢海波也没什么重要的家当:除了几套换洗衣服,随身证件,就是手机,银行卡,然后从电脑上拆下的硬盘。
“对了,你现在干啥呢?”包租婆边叠衣服,边有些好奇的问了一句。
卢海波笑了笑:“在一家工作室当助理,做理疗师。”梦疗这个行业现在不太合法,所以卢海波只能含糊其辞,当个理疗师得了。
包租婆倒没有异议:“能挣钱养活自己就行。”
很快,卢海波收拾好了一个行李箱,还有一个背包,轻装从简的出了门。包租婆反锁上门后,卢海波把钥匙拿出来,放在了她的手上。
“大姐,这些年谢谢你了。这房子如果能卖个好价,就卖了吧,免得呕些闲气。”
包租婆也点了下头:“你先在外面避避,阿姨手头还有房,就是刚翻年没有空的。等腾出房子就给你打电话,你满意就过去住啊?”
“好呢!”
卢海波挥了挥手,之后退了几步,又打量了一眼家门;最后拖着行李箱出了大楼。
室外虽然阳光明媚,但气温依旧是在零下。稀少的行人穿梭在白茫茫的雪景中,显得有些清冷。
好在大街上的雪已经被扫出了道,卢海波拖着行李箱倒也不费劲。只是他今天的脚步多少有些茫然,而且比平时多注意路边贴的纸条。
“我去,什么破房子租一个月要三千?老子不如去住酒店算了。”路过一个电线杆,卢海波忍不住鄙视了一句。
“什么,一年一交房钱?你干脆一次性收七十年,把房子买下来得了!”又路过一堵围墙,他再次鄙视。
“只招女租客?你这是找房客还是找小姐啊!”路过一个中介,卢海波的鄙视终于到达了顶点。
“现在的房子好难找啊!”
就在卢海波漫无目的闲逛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他顿时就乐了,因为电话是周大爷打来的:“过来一趟,有业务!”
“好嘞!”
卢海波头一次觉得有班上是挺幸福的事情,况且他本来就非常喜欢这份工作。
乘上地铁,来到了周大爷他们家的小区。卢海波一走到小店边,正在门口扫雪的周汐一下就愣住了:“你怎么拖着行李箱啊?”
“这个……”
卢海波尬笑了一声,之后说道:“我刚刚出去旅游回来,还没来得及回家就接到电话了。这不是热爱工作,在第一时间就回到岗位上了吗?”
周汐连忙说道:“别呀,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两天?我们这儿不急。”
卢海波咂了咂嘴,发现这丫头有时候挺会怼人。正琢磨着怎么说句体面话,只见周汐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不倒翁:“还记得这个吗?”
“嗯?”
卢海波脑子里一闪,似乎记起了什么东西似的。
之后周汐笑了笑,从脸上扯下了黑纱巾,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她笑着说道:“你第六感还没锻炼到圆满。”
“我……我去!”卢海波赶紧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验梦仪,这才注意到是另一个小泥人!不错,就是一个小泥人,根本不是不倒翁。
脑子一阵模糊,他猛然坐了起来!
“看来你还不能完全掌握第三层梦境。”周汐正坐在旁边,望了卢海波一眼。
卢海波喘了口气,他此时就在周大爷小店的躺椅上,头上戴着理疗帽。他终于清醒的记起,自己现在正处于第二层梦境,刚刚是从第三层梦境中醒来。
而他在第三层梦境中又迷失了,这的确证明第六感的开发尚未达到圆满。
当然作为一个体面人,卢海波嘴上是不会服输的:“要不是你偷换了我的验梦仪,我没准就看出来了。”
“你得了吧!如果有验梦仪,你发现是做梦,自己就惊醒了。”周汐撇了撇嘴。
“先别纠结这个了,先给病人做理疗吧。”卢海波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干脆转移了一下话题。
周汐倒是挺负责,听了卢海波的话,便不再纠结第三层梦境的事,而是走到小店的大厅。卢海波也跟在她的旁边,此时小店的大厅很像一个幼儿园。
这里有不少小朋友,正在三五一群的愉快玩耍。而在角落的小桌边,单独坐着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正在画画,而且画得很认真。
但是和同龄孩子的活泼不一样,她画画只用一枝铅笔,画上的内容也永远只有黑色和白色。
“她真的是因为精神刺激,不是天生的色盲吗?”卢海波忍不住低声问了周汐一句。
周汐说道:“谢大夫已经确诊过了,她的神经系统没有任何问题!而且现在她是在梦里,由潜意识主导,但依然看不见颜色。可以推论出是精神方面的因素。”
谢应晴主治神经科,梁宏辑主治精神科。这两个科室确诊之后,才能拟定是否进行梦疗。
说着,周汐还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在梦里能看见东西,这才是证明我天生神经系统有问题。”
卢海波连忙按了按手,示意她不要提这种让人压抑的话题:“我知道,我知道。”
天渐渐晚了,陆续有家长过来接孩子回家。直到天黑之后,幼儿园里只剩下了那个画画的小女孩。
周汐便过去问了一句:“妮妮,今天就和阿姨住在幼儿园好不好?”
小女孩望了她一眼,咬着嘴唇微微摇头:“我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