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浓雾，宋欢予不断地寻找出路，又不断地失去方向。
隐隐有海浪的声音，她拼命地朝声音的源头跑去。
鬼使神差间，她纵身一跃。身体不断地下沉，海水不断地在指缝中钻过，柔软的像衣架上那件已经被遗忘许久的真丝裙子。
黑暗笼罩着四周，又温柔，又冰冷。它渗透进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流入血管，最后不断地汇入心脏。
恍惚间，有一个少年紧紧地拥住了她，不断地轻抚她的脊背。
宋欢予转身想要看清少年的面庞，却只能模糊地看出他的轮廓。
是他吗?
02.
惊醒，一身的冷汗。
宋欢予眯眼环顾四周，是自己的房间。现在已经是早晨了。
外头蝉声依旧，路上开过一辆洒水车，车上播放着《献给爱丽丝》。
翻身下床，走到窗户边，宋欢予看着喷洒在地上的水，又想起昨晚做的梦。冰冷的海水，四周是海鸥的悲鸣。自己在缓缓地下坠，直至深处。
那逼真的触感仿佛是身临其境一般，让她没由来的感觉到一阵慌。
洗漱完下楼，宋欢予正巧撞见姐姐端着一个小砂锅从厨房出来。
“欢欢这么早就醒了?我以为你要多睡一会呢。快来吃饭吧。”姐姐的语气里满是关切。
宋欢予没有立刻回应，她把目光放在了餐桌上。今天的早餐是燕麦粥加吐司面包。桌子上还有一罐没开封的果酱。口味和以前一模一样
思绪又不由得飘远。
小的时候，纪棠的父母老是出差，只留下他一个人。父母就会把他接到家里来吃饭，早上有面包的时候，宋欢予就会跟纪棠抢果酱吃。
宋欢予每次看到纪棠面包里刷满了果酱，都会忍不住嘲笑:“你是没吃过果酱吗，每次都涂这么多。”
这时候纪棠就会很臭屁地回她:“你懂什么，这叫灵魂。”
然后大口地吃下去，对着宋欢予做一个满足的表情。
那时候的早晨，只要有面包和果酱搭配出现，都会出现这样的对话。
想到这，宋欢予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喝完醒酒汤之后，她就回自己的房间了。她给陈述发了不下十条消息，对方一句也没回。
她睡着的时候，外头的铁门也没响过。她不知道父母是否归来，她不知道纪棠还有没有事，也不敢去问。
她不停地往吐司上涂果酱，持续了将近一分钟，宋欢好实在看不下去，打断了她的动作。
宋欢妤坐了过来，拍了拍她的头，笑着问:“做什么呢，有心事?”
宋欢予愣了一下，又摇了摇头。“没什么。”她顿了顿，装作轻松。
看着妹妹有些心虚的表情，宋欢妤早已心领神会，自顾自地说着:“你放心吧。纪棠很好，没有什么生命危险，纪叔叔和纪阿姨现在在医院陪着呢。
“快吃饭吧，粥要凉了。”她柔柔地说着。
宋欢予应了一声，侧过头去看着她的姐姐，柔和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她甜甜地笑着。宋欢予低下头，大口地吃了一口吐司，甜腻的果酱差点让她把吐司吐出来。
她一点也不喜欢吃果酱，她从没说过。
03.
听宋欢妤说，父母一大早赶去机场出差了。宋欢予悄悄松了口气，这两天暂时不用听不到他们的怒骂了。
宋欢予想上楼整理一下，出去找陈述，却瞥见了正准备下楼的宋欢妤。
“你要去抢劫?背这么大一个包。”宋欢予笑着打趣。
“去医院看看纪棠。纪叔叔他们也守了一个晚上，去替一下他们。”
“哦。”
宋欢予不再追问，给她让了个道。
两个人擦肩走过，宋欢妤走到楼梯下，忽然顿住，又转身问妹妹:
“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啊...”宋欢予微愣。
“我啊，我去能干嘛啊。”她挠了挠后脑勺。
宋欢妤快步走上来揽住她:“怎么，早上看你那眼神不是挺担心的吗。不去看看吗。’
04.
纪棠的病房在八楼的单人病房里。两姐妹刚到医院，就碰巧遇到了从病房出来的纪叔叔跟纪阿姨。
宋欢妤热情地上去打招呼，宋欢予则把头埋得低低的，不敢直视他们。
“...哎呀，欢欢你能来真是太好了。我跟他爸爸正想着该找谁来看一下呢。”
纪阿姨说着，眼神瞥到了鸵鸟般的宋欢予。
宋欢妤笑着揽过阿姨的胳膊:“阿姨，你们就放心去休息吧。这里有我跟欢欢呢。’说着，还不停地给宋欢予眼神示意。
“那就麻烦你们了。等迟些时候，阿姨给你们做点吃的啊。”纪阿姨一边收拾一边说着。
宋欢予还是没有抬头，低着头跟宋欢妤齐声说了句:“阿姨慢走。”
纪阿姨经过她的时候，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头。等宋欢予反应过来，只能看见阿姨的背影了。
05.
夏天的台球馆下午基本没什么人，大家都是晚上才来。
老旧的电风扇咯吱地响着，宋欢予一走进去，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浓重的烟味。
宋欢予皱了皱眉，骂出了声。边上台球桌的几个人听到声音也纷纷望过来，几个人大眼瞪小眼的，气氛有些尴尬。
“看你妈看呢。”
宋欢予骂了他们一句，转身往里面走去。
后边几个人面面相觑，黄色头发的愤愤地把烟头扔到地上，大声骂着:
“拽屁啊，不就是仗着跟陈述关系好么。小心哪天被他玩腻了一脚踹开啊。”
听见这话黄毛身边的人纷纷来了好奇，你一句我一句地插了进来。
“那女的谁?”“她跟陈述很熟吗?”
“宋欢予呗，陈述的老相好。”黄毛没好气地说着
“哟，老相好啊。”
“什么老相好，横竖不都是个女.表子。妈的，整天一副拽拽的样子，拽给谁看。
“哎，看不爽你倒是去教育教育啊。”
黄毛突然不说话了，狠狠地看了一眼远去的背影，转身就给了桌上的白球一杆。
一杆进洞。
06.
宋欢予已经有半天的时间没跟陈述联系了。任凭宋欢予要把陈述的手机打爆，对面还是那句一成不变的:“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本就有些担心的她在医院接了台球厅小贺的电话便更是心神不宁，看了看躺在熟睡的纪棠和正在削水果的姐姐，心一横便打车匆匆赶来。
小贺见她来了便急匆匆地迎了过去。
“找着了吗?”宋欢予急急地询问。
“没呢!述哥昨晚也没回台球厅，也没去常去的酒吧，你说这最近车祸这么频繁述哥会不会出事了啊!”小贺急的直要落泪。
宋欢予赶紧抚了抚小贺的脊背，他们三人关系一向要好，小贺更是视陈述为亲哥一般。
可安慰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不速之客就赶来了。
“宋欢予!”
她听出是刚才那些人，心里更加烦闷，她狠狠地剜了那人一眼。
“你这个人，我大哥跟你说话你还敢不回?”那个花衬衫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不断地推着宋欢予的肩膀，“就像你这种女的，什么货色我还不清楚？装什么清高。”
宋欢予被推的有些不耐烦，她直直地盯着花衬衫。
“哟，还看我。看什么?哥哥很帅，哥哥知道，但你也别这么看呀。”话落，后边两个也跟着笑起来。
宋欢予叹了口气，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反手一个过肩摔，把花衬衫摔在地上。疼得他躺在地上直哀嚎。
后边两个也懵了，但也都迅速反应过来，跑上去扶起花衬衫。
黄头发的看不爽，握起拳头就站起来准备抡过去。
宋欢予做了一个防卫的姿势，但拳头没有落下来。
黄头发的后背被人用棍子狠狠地打了一棍，整个重心都偏了，直直地跪在地上。
“喂，打我的人，你还不够格。”
是陈述的声音。
他拿着一根棍子站在宋欢予前方，还是一如往常的欠债脸。
童话里英雄救美，王子都会在公主有难的时候及时出现。武侠小说里，女主角受到危险的时候，男主都会手执长剑，御风而来。
而在这个小巷子里上演的英雄救美，英雄没有王子高贵的出身，没有武侠小说里男主一剑杀遍天下人的武功。
这场低档次的英雄救美，英雄用的，是路边废弃的棍子。
宋欢予的心像是被什么填满，她直直地看着陈述。
她却没有发现，放在柜台上的手机在不停地震动。好像主人不接，它就不会停一般。
再靠近一点，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两个大字。
“纪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