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为什么有无尽的黑暗……
狭小的空间,禁锢着我的身体,猛烈的挣扎,却无法突破钢铁的牢笼。
恐惧的喊叫和爆炸的震波交替着传来,濒死的哀号和密集的枪声相互辉映。我拼命的锤打,传出的撞击声完全传不出藏身的铁柜。
我无法也不敢去想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无力的听着外面的喊叫声逐渐稀疏,烈火焚烧的噼啪声逐渐响起,呼啸的晚风夹带着陌生男子断续的交谈。
“为了……身份……一个也不能放过!绝不能……暴露……”
后来,外面的人声完全消失了,但铁制的衣柜却越来越热,衣柜的缝隙中灌进了滚滚的浓烟,我剧烈的咳嗽,绝望的拼命踢打着铁门。
柜子斜倒着,已经被什么东西从外面卡住了,拳头的敲打完全不能动摇闭合的黑暗……被活活呛死还是慢慢烤熟?不要,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拼命的用肩膀撞击,任由突入的铁角划破我的上臂,钻心的疼痛也不能阻止求生的渴望,一下,两下……门开始活动了!
最后一次冲撞!破裂声音响起,我跟着脱落的铁门一起扑到了地上,虽然手掌上擦出了大片的血痕,身体却再次获得了自由。
周围都是燃烧的大火,我选择了一个缺口拼命冲出去,头发被烧焦了几缕,背后也烫起了一片燎泡。但是,我还活着……
站在一片狼藉的庭院里,看着遍地的尸体和燃烧的大屋,我的愤怒也被点燃。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大家都死了,卡嘉丽、阿斯卡、莫西多……莱卡阿姨……
“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我要你们偿命!”
我对着天空大声的喊叫,竭力的呼喝却传不出层栾的群山,无力的跪下,用力的捶打着草地,只能看着自己的指甲掐破手掌,流出点点鲜红,滋润着废墟的大地……
沿着公路行走,整整一天才离开了群山,身上的睡衣已经被树枝挂破,腿上也多处了许多细小的划痕。
我必须去夏松郡警察厅保安,只有他们才能给我的亲人报仇!一天没有吃喝,感到四肢发软,终于来到了夏松郡市郊,但是我已经没有力气继续前进了。
幸好,一个身穿警服的男人出现在面前,打量了我一会,快速的走了上来,“小朋友,你怎么了?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助吗?我是警察。”
“我……我要报案,快送我去警察厅!”我紧紧的拉住他的袖子,急促的恳求着,“快,快点!我是北岭孤儿院的,我们被人袭击了!”
他的眼睛一亮,关切的扶住了我的肩膀,“哦?别着急慢慢说,除了你一外还有其他的幸存者吗?”
“没……没有了……”想到这里,我又是一阵虚脱,身体更加疲 惫。
“你吃了不少苦吧,我先带你去吃点东西,然后送你去警察厅吧。”
好心的警察领着我进入了一家快餐厅,点了许多食物,我已经非常饥饿,立刻不顾一切的狼吞虎咽起来。
他从旁边看了一会,微笑着说:“你在这里吃着,别乱跑,我去外面抽根烟。”
我点点头,然后继续消灭桌上的汉堡包,却发现他的打火机遗落到了桌子上,抬起头,发现他已经走出了大门。我站起来打算拿起打火机去送给他,却在无意中隔门听到了警察刻意压低的通讯。
“怎么搞的?你们不是说都清理干净了吗!”
“哼,你猜猜我遇到谁了?现在一个孤儿院的小可怜就在我背后的快餐厅,享受着香浓的咖啡和豪华版巨无霸汉堡!”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会带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把他处理掉的……不会让他再有机会乱说话了。”
虽然只有只言片语,我已经知道了很多事情……
警察和袭击孤儿院的家伙是一伙的!而且还想要杀我灭口,我抖得如同秋风中的树叶一般,打火机也掉到了地上。
不顾一切的冲进了快餐店的厕所,从通气窗中爬了出去,半分钟后,身后传来了那个警察愤怒的喊叫:“抓住他,他是个罪犯!”
砰!
随着一声枪响,我感到左臂外侧一阵冰凉,然后又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跑!绝对不能停下!我没有顾及伤口的闲暇,一头扎进了混乱的小巷里……
我不知道那个开枪射我的男人是不是真正的警察,也没有勇气去警察厅求证。
我在脏乱的小巷中徘徊,在阴暗的角落里蜷缩,体会着比寒冷还要寒冷的迷茫,品尝着比饥饿还要饥饿的彷徨。
整个世界都是我的敌人……我的亲人都已不在人间……
乘着黎明前的暮色来到墓园,今天在这里将为我的亲人们举行葬礼,我却不敢上前,只能远远的躲在灌木丛中默默的悼念。
“那就是这场灾难唯一的幸存者,听说她是因为当时恰好去报名参军才逃过一劫……”
“真可怜,看她的样子一定对孤儿院很有感情吧……”
“听说她从小就在那里长大呢……”
别人不经意的议论声传进了我的耳朵,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焰,难道除我还有其他人活了下来?我专注的望着仍然在墓碑前肃立的身影,那是如此难忘的清秀容颜……
不可能……我从来没有见过她。为什么她会是孤儿院的幸存者?这是阴谋,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阴谋!
纤细柔和的身影,死死的印入我的眼睛,黑色长发随风飘散,为什么她的脸上有着那种悲伤和坚定?难道她会为我们的灾难感到痛苦吗……
但是,她一定知道什么事情,她一定和那场屠杀有关!大家的生命不应该白白的丧生,凶手必须得到惩戒!
无比的昏沉……努力伸出手……长发的女子却如此的遥远,如此的模糊……不,我绝不放弃-…整个世界都在痛苦中扭曲和阴暗……
突然手上抓住了什么柔软和温暖的东西,如同救命的稻草,紧紧抓住,耳边却传来安抚的低语:
“我就在这里,不会离开你的,唯……”
努力的睁开眼睛,视野朦胧,黑色的发梢掠过我的鼻尖,憔悴的清秀面容充满欣喜,“唯!你终于醒来了!”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那么温柔的人会和屠杀有关?为什么……我会感到幸福?……
好疲倦……黑夜再次来临。
空气中弥散着消毒水的味道,在这个以白色为基调的病房中,唯静静的躺在病床上,头上和身上贴着几个连线的薄片,琉叶正坐在旁边,还有一个身穿白色制服的男子正在检查着医疗仪器的记录。
“医生,他刚才醒来过,但是只是睁开眼睛看了几秒,然后很快又昏迷了!”琉叶描述着当时的情况,握着男孩的手并没有分开,眼睛中的血丝也挡不住焦急和关切的目光。
医生拨开唯的眼皮,用随身带的小型手电照射在瞳孔上,认真的观察了一会,笑了笑,“琉叶中校,他已经渡过危险期了,请放心吧。”
琉叶听到医生的判断,忧虑的心情略微缓解,轻轻地撩开男孩额头上的乱发,默默的注视者对方稚嫩而苍白的小脸,露出了温柔的表情。
好象呢,和那个时候的我……
那一个高烧的夜晚,由于占领军的灯火管制,房间中一片漆黑,窗外是阴沉的天空,没有一点星光,男孩在无助中恐惧,在迷茫中颤抖。
“烨,不要怕哦,坚强点,你是男孩子吧!”菲碧的体温,顺着手心传递到男孩的心脏,如同在漆黑海原上指引的灯塔,或是在无尽荒原中温暖的篝火,成为那个昏沉长夜中唯一的灯火,执著的守望着和死亡拼搏的微弱生命……
“所以说……”
琉叶将男孩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坐在了床边,“我可以体会到你的感觉,我会这样陪着你的……和菲碧一样……”
黑夜被黎明所驱赶,初日的和煦一点点透进了玻璃窗,照射在唯的脸上,睫毛颤动了几下,吃力的将抬起眼皮,习惯性的想撑起身体,却发现右手被抓住了,而拉着自己的少女正趴伏在床边。
一头乌黑的长发覆住了半张面颊,漂亮的眉毛微微皱着,昏睡的神色掩不住疲劳和憔悴,微微张开的绯红嘴唇发出了均匀轻细的鼾声,还有……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一丝从口中垂落的银线……
唯露出了柔和的微笑,眼睛中也朦出了模糊的水气,然而突然怔了一下,眉头挣扎着紧缩起来,温和与隐忍的交替着出现在脸上,最后,颤抖着扭过头,不再看沉睡中的少女,僵硬的将自己的右手从对方掌中挣脱开来。
“唉?……”琉叶被唯的动作惊醒,抬起头看到的苏醒的男孩,欣喜的笑容立刻浮现在脸上,“怎么样?头还疼吗?别乱动,我去叫医生来。”
过了一会,琉叶连催带拖的将值班医生拉进了病房,然后退在一边关切的注视医生的检查,这时候才注意到男孩似乎心事重重,眼睛中全是阴暗的乌云。
诊断结果是令人欣慰的,唯并没有严重的外伤,脑震荡也没有留下严重的后遗症,所以只要再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送走医生,琉叶看着仍然面色阴郁的男孩,想起了什么,走到柜子旁边抱出一堆东西,轻轻的放在唯的病床上。“呐,这些都是你在大火中抢救出来的吧?真了不起,完全没有烧坏呢,你昏迷的时候胧都对你的勇敢赞不绝口哦。”
唯低下头,看到了床上摆着一件件熟悉的衣服,刚想伸出手,却看到了领口上小小的崭新商标……瞬间,竭尽全力用怨恨修筑的冷漠之墙在不可抑制的崩塌了,委屈的潮水在瘦弱的身体中四窜着寻找缺口。
“干得不错,我为你感到骄傲。”轻轻拍了拍唯的肩膀,却发现唯的眼睛中涌出了大量泪水,男孩一下子扑进琉叶的怀抱,无声的抽泣着,慢慢的抚摸着男孩的后背,温柔的低语着,“不要怕,一切都过去了,男子汉应该坚强一些……”
唯真的很在意那些衣服呢,果然还是小孩子埃完全会错意的琉叶这样想着,并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啊?这个男人是谁!难道……难道是你新的男朋友!”一声夸张的呐喊,突然从病房的门口传来,琉叶吃惊的转过头,看到的是一张泫然欲泣的小白脸……
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了病房的任平,故意摆出一副伤心的表情,斜靠在病房的门框上,手上摆弄着一根精致的手杖,玩味的看着少女变换的表情。
琉叶首先因为突然的惊吓变得脸色发白,然后轻轻推开抱着自己哭泣的男孩,不知所措的尴尬将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最后被任平那张看起来就很虚伪的表情所刺激,恼羞成怒起来。
“小白脸,你喊什么喊!不知道医院里面不能大声喧哗吗?”比任平的惊呼还要暴烈的咆哮从病房中发泄出来,直接导致了附近几位的病人的血压上升。
“任平,这是唯,我收养的孤儿。唯,他叫任平,是我的……同僚。”过了好一会,冷静下来的琉叶简单的介绍了一下,算是尽到了自己礼仪,然后婉转的下达逐客令,“任平少校,您的腿伤康复速度真是神速啊,但是仍然要注意休息才好。”
然而,稚嫩的中校显然低估了对方脸皮的厚度,任平径直走到病床前坐下,“哎呀,小叶真的很关心我呢,站的久了的确对伤口不好。”
说着又露出了人畜无害的亲切笑容,友好的看着唯,“你叫唯吗?真是可爱的孩子,名字也很好听,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刚才真是失礼了,呵呵。”
虽然礼貌的表象无懈可击,但是唯不自觉的产生了一点莫名的敌意,看到任平想要摸自己的脑袋,不动声色的轻轻闪开。两个人的目光相互对望,彼此试探起来。
任平仔细的观察着男孩迷茫中略带敌意的眼神,心中估计着对方究竟知道多少内幕,然而脸上和蔼的表情却没有一点变化。男孩一定知道了一些东西,但是仍然在矛盾和彷徨,对我的戒备也没有什么实质,这就是野兽般的直觉?不管怎么说,他的存在对于琉叶都是潜在的危险……
“为什么不说话呢?我可不是坏人啊,我和你琉叶姐姐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任平故意拉长了“非常要好”四个字,果然发现男孩的脸色又阴沉了一些,心中一片了然。原来只是在嫉妒而已碍…
“他不会说话的,别卖弄你的小白脸了。究竟有什么事情?”看到任平的美男计没有成功,琉叶感到一分高兴,还有九分沮丧——看来会被这个虚伪的表情骗到的只有我而已吧……
“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借一步说话。”任平向唯歉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冲琉叶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转身离开了病房,和少女擦肩而过的时候,小声低语道:“是关于这次袭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