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蔺府出来以后,高阳翊就像人间蒸发一般,足足消失了大半个月。再次在灵井区域露面是在新开的“桃玉声闻”酒铺,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蔺袖一眼就注意到了高阳翊。
“公子,您也来这新酒坊品酒?”
高阳翊望着青玉石匾额上的桃红文字,道:“这足足已经开张半月了,还这么兴隆?”
蔺袖脸上止不住的喜悦道:“名字起的好,招财进宝!客人们都说这酒口感好,后劲足。”又凑近些压低声调:“最重要的是这酒可以提升灵力!”
高阳翊看着门口不远处的几个人,道:“嗯,名字还行!这家酒坊的贾主是谁?这楼里是有什么大人物吗?”
蔺袖看着那几个人道:“贾主是谁我也不知,楼里确实来了几个大人物,那几个人都是高手,何等境界尚不可知。”
高阳翊起身向酒楼走去,道:“恭喜蔺大人高升,他日有空吃酒聊天!”望着他的身影,蔺袖疑惑心想:“他是怎么知道我升职了?”又扬手告别道:“公子贵姓啊?”
“高阳!”
蔺袖点点头,嘴上嘀咕道:“高阳,高阳,怎么跟人界先主的封地一样?不是说从鬼界来的吗?”
立于门前,再抬头看看匾额,高阳翊径直走向西北角落,很熟悉地坐在一个醉酒老者对面,那人竟是前些时日被高阳翊救下的老头。醉意尚浅的他察觉到有人到来,额头皱纹满深,眼皮强行工作的问道:“你来了!”
“你知道我要来?”
“等了十七天了。”那人撩起额前花发,仔细看着高阳翊道:“阁下到底何人?来此地有何居心?”
高阳翊旋转着桌上的玉卮,道:“这家贾主还真是胸怀楼阁,心有机杼!若是没有雄厚的财力和广厚的人脉,定是开不起这般‘华阁’!”
“哼!”老者看着那玉卮道:“意真门统管灵井之地已有数千年之久,能同时调动六司其四的除了抵御外敌,就只有开这九家酒肆了!”
“哦?”高阳翊察觉到这人有些不对,心中提高几分警惕,道:“阁下替我查清这些,莫不是还我当日人情?”
“查清?真是笑话!”老头靠在身后的墙上,手指摇晃道:“你——就是这九家酒肆背后的……大……贾主!
喧闹的酒楼瞬间安静,时间此刻被定格,所有人都望向他们这一桌!高阳翊不回头,看着那老头道:“在下初来乍到,能有这么个大贾主的身份也不错!”
“嘁——”全场哗然,权当老头胡言乱语!
“你的理由呢?”高阳翊大饮一口。老头笑呵呵看着场内之人道:“你看看,能在这里吃酒的人……要么身着华服……要么身怀高艺,门外更是为了进楼吃酒费尽心机,唯独我,从开张之日起就无人阻拦,我在这偌大之地无一亲友,不是你还有谁?”
高阳翊看着他颓废的样子,心中暗想:“万万没想到蔺大人一夜间就让九家店铺同时开张,果然地头蛇还是比异地强龙更有效率。此刻我还因为一下改造大量玄都酿而身心俱疲,当日还真不该特意对蔺大人说对此人另加宽容!”
“无可置辩了?”那老头看着高阳翊旋转玉卮变慢的手,脸上露出得意的诡笑。
“是我!”
二人转头,蔺袖拆下身上弓箭坐在一旁道:“我是看在公子的面子上,擅自做主放你进来的!这与他无关!”
“你厉害,你说是就是!”老者哈哈大笑。
蔺袖白他一眼,拍拍高阳翊的肩膀道:“高阳公子,切莫要理会这厮,我自己的酒铺,以后你想来便来,不收取任何灵石珍宝,整个灵井的‘桃玉声闻’你皆可来去如家!”
“自家酒铺?来去如家?我有何与众不同?”高阳翊故作惊奇问道,老者也是清醒了十二分。
蔺袖拱手道:“我从未见他称赞过任何一人,即便对于上级亦是谏失避谀。高阳兄不是已经听闻我的近况,这华霆州的三家铺子的治安上边让我管,其余六家也都是我的兄长再做分行贾主,利用私权为兄台行便纯粹只是欣赏,欣赏,呵呵呵哈……”
高阳翊拱手还礼,道:“承蒙抬爱,感激不尽!他日有空,你我一同切磋武艺。”
蔺袖激动万分,按弓而跽曰:“吾之幸矣!期汝期约。”
鼾声如雷,高阳翊心中冷笑一声:“真能装!”向蔺袖问道:“这老者何人?”
蔺袖不在意道:“就是一个无赖,从小赖到老,灵井三州都很不讨喜!”
“三州?”
“对啊!他的恶名都臭遍整个灵井三州了。他总是以什么圣界功勋之臣自称,还说自己叫什么成功垂成。唉嘿!你说都成功了还垂成什么啊!再说哪有成功这这种姓氏的!人们都叫他赖忘忧,我们也都习惯了!”蔺袖说着看一眼旁边凑热闹的人,他们也都说上一两句,皆是对那赖忘忧的指责与不满。
又继续听了一会,有些无聊便与蔺袖拜别而后,看楼上入口处的侍卫一眼,出门而去了。
回想着众人所说,高阳翊才发现这赖忘忧是个疯癫之人,幼时赖皮嗜酒至今,行尸走肉于灵井三州,年老又回归故里——华霆州。虽说世人皆认为如此,可高阳翊面对此人之时总是有些心神不宁。
思虑间不觉来到蔺府门外,得门卫告知蔺大人不在府上,可晚些来。“这华霆州和霆峰里面都有个霆,莫不是真的在这里,还是那蔺大人所说的九魔尊在魔界。问了源冥也不知晓,既然不能在意真门面前暴露我的身份,那蔺大人还是关键所在!”
这些天靠着之前夜风铸灵留在自己脑中的记忆和傲世宗灵决,高阳翊将天遗部落中的玄都酿加以灵石改造虽说累了些,但也提升了自身灵力。“若是当初在雷灵山便达到此番修为,也不会被那誉华羞辱!”
可高阳翊也不知道的是,这时的誉华依靠优质灵石也是进步神速,况且他仅仅是一个小棋子而已。
六界之中得到的消息也只是灵井三州多了九家酒铺,味道极好。对于“妖圣——炏”他们只看到高阳翊终日游荡于酒铺。
高阳翊走在回蔺大人秘密安排的隐蔽之所的路上,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脚步。“年轻人!这又是忙着作何去啊!”
高阳翊转头一看,竟是那老酒鬼躺在一颗斜柳枯杈上。“我竟没有注意到他!”高阳翊心中大惊,他已走过与之垂直的直线路,若非那人喊他,高阳翊必然就会走过。“要么他高我太多,要么他没有丝毫灵气!”
“赖忘忧?你怎么知道我走这条路?”高阳翊停在原地,心中已是不太喜欢这人,觉得他十分诡异。“我此行是来找霆峰获得雷灵之力,若不是为了姒丹,断然不会耽搁这么多时日!他若要捣乱,那我就杀了他!”
“哈哈哈哈!”赖忘忧此刻看上去很清醒,笑声也很爽朗,“你也叫我赖忘忧,我现在告诉你我叫成功垂成你信吗?”
“成功垂成?成功吹了吧你!”高阳翊在心中如是说道,但嘴上却说:“我信!我看过一本书,有成功这个姓氏,但早已灭绝了!”
赖忘忧指着那条路的尽头的树林道:“嗯——我知道这条路不难啊!早年间为了躲避债主追杀,无意中闯了进来,后来这就是我的避难所!你救我那日我喝多了,一觉睡到第三天凌晨,亲眼看到蔺府的侍卫带你走了进去!”
“灵井三州都走过,还真是个活地图!但他想知道我干什么,在没弄清楚他身份之前,绝不能透露我分毫!”高阳翊本想问霆锋在何处,但话到嘴边又噎了回去。
换句话道:“找我何事?”
“有一小兽,被困山崖,可否愿意搭救?”
“还真当我是好心人了!”高阳翊心中后悔自己当初为他挡箭。便开口道:“不救!”
“哎呀!我可怜的小家伙啊!你的命怎么这么惨啊!才刚出生就死了爹妈,降落到这不知名的异域他乡,好不容易被一个废物发现,好不容易遇到一位高手,好不容易自己在悬崖上撑了五天好不容易……可他却心如寒冰,不愿救你啊!……”
赖忘忧竟然撒泼了!
“哎呀呀……他——”看到眼前蔓延的冰花,赖忘忧抬头一看,大喜道:“你愿意救了?”
“带路!”
“好嘞!”赖忘忧爬将起来,颠儿颠儿的哼着不知名小曲在前面带路。高阳翊看着他枯瘦的身型,不知为何一阵心酸,心想:“男儿膝下有黄金,虽说老了,但为了救一只与自己毫无关联的野兽竟下跪!也算是老来积德,愿求善终了!”
“别哼了!”高阳翊怒斥一声,“问你个事!我听说你孤苦一人!你年纪这么大了,不担心百年之后,无法入土;逢年祭日,无人问候?”
赖忘忧脚步不停,依然颠儿颠儿的走路道:“不对,我是孤而不苦!生于自然,还与自然。此乃自然之道!陨落此间,耀于他方。此乃守恒之理!何必还要苦累他人,留作牵挂!”
“活一场,何不品尝一下这个中滋味!”
赖忘忧不语。过了一会儿高阳翊又问:“你是不是想知道我来这里做什么?”
“不想!有酒喝就好!”
高阳翊迅速进入脑海,向源冥查看这赖忘忧的过往,结果真如世人所说,无赖一个!
“到了!”赖忘忧将高阳翊带到一处断崖,立马趴在崖边,指着对面斜下方道:“你看到了吗?就是那只白色的小狗!”看着他发抖的双腿的左臂,高阳翊问道:“你怕高?”
“不怕!”赖忘忧咽一口唾沫,猛地紧缩一下脖颈,道:“我这些天都来这看他,若不是没东西交换,我定给他买些肉来!”
“这是一只狗?他爹妈死的时候什么样子?”高阳翊看着那还未睁开眼的小狗,他瑟瑟发抖地躺在崖腰的一个凹口处,仿似听到声音,他开始呼噜呼噜的叫起来。
高阳翊依靠黄印之力眼力极好,那小狗看上去倒三角头型,四肢粗大,被毛丰厚,白中泛着不易察觉的灰色。
“你听!每次我来我叫他,他都会呼噜呼噜回我!”赖忘忧激动地指着那小狗。
高阳翊身形一动,飞向山腰,将它抱起,腾跃归来,置于地上,从机韘中取来水和羊奶予他吃喝。看着他的样子,高阳翊问道:“救回来了,你好生驯养,他日可为你刨坑立碑,头七守墓,祭日问候!”说着转身就要离去!
“哎哎哎……哎!”赖忘忧急忙抱住高阳翊的大腿道:“不行!大人您别走!我连自己都顾不上,怎么能养他呢!再说,我明天若是死了,他能为我立碑不成?”
“所以呢?”
赖忘忧笑嘻嘻道:“嘿嘿,所以大人,就大发慈悲,先将他带回处所,抚养长大,再放归山林亦可!”
“好!”
赖忘忧没想到高阳翊答应地如此爽快!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您说!”
“戒酒!找个谋生的事做!你欠他人的我可以帮你还!”高阳翊说着扔下一大袋灵石。“我那里还有很多,你先将华霆州的债主还了!据我所知,两年前桑落酒肆的贾主因为没灵石被人活活打死了!”
赖忘忧猛地抬头道:“落川州?我十年前确实在那里,你是从那里来的?”
“不是,听说的!”高阳翊看那小狗一眼,道:“这些都与我无关!你也可以不答应!我已将他救下,回归自然,也是他应有的生活!”
“不行啊!他太小了!”赖忘忧心疼地看着那小狗,过了一会儿憋着嘴终于挤出了一句话:“我不能答应!”
高阳翊已经迈向那小狗的腿猛地停下,那小狗闻着声味爬到高阳翊腿边,用分红的小舌头舔着高阳翊的脚,还时不时地蹭蹭他的腿。
高阳翊轻轻挪开,那小狗一愣,然后在地上闻着气味一点点向高阳翊爬去,几番摔倒已寻不得高阳翊的踪迹。
“大人!”赖忘忧大喊一声,长叹一口气,看看那小狗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白色小狗被一双冰凉的手抱起,随后乘坐风云来到了一处僻静院落中。
看着远去的身影,赖忘忧从灌木丛后探出头来,自言自语道:“口是心非,面冷心善!跟我比无情,哼!”
带回白色小狗的第一晚,高阳翊在一旁改酿玄都酿,做成新的“桃玉声闻”。那白色小狗就在一旁打开罐子,自己喝了起来。看着它闭眼吃酒的样子,高阳翊不自知的笑了起来!等他改造完所有的玄都酿的时候,那小狗已然酣睡良久。
高阳翊伸个懒腰,倒头就睡了。当正午的阳光透过竹窗照进来时,高阳翊察觉到有什么湿湿的东西在脸上移动,用手一摸毛茸茸的,便想到是那小狗。高阳翊便呓语道:“别闹……我还要再……睡会儿……”
“咦?好软!怎么这么大?”高阳翊猛地睁开眼,海蓝色的光束直接照了进来,还没看清是什么,高阳翊本能地就是一脚,一下子跳到床下。
“嗷嗷——喵呜——嗷喵呜……”
仔细一看,竟是那只白色的小狗,只是他变大了许多,而且眼睛冒着海蓝色的光束。
高阳翊在屋里仔细寻找一番,确认昨日那只小狗就是他!“奇怪,昨日还只有我半臂之长,今日已有一臂了!怎么长这么快?”
高阳翊不敢放松警惕,时刻保持迎战的姿势。那小狗嗷呜几声后,眨眨眼看着高阳翊,海蓝色的光束愈加明亮,哼叽一声,那小狗便要飞扑过去,高阳翊手中黑色灵力凝聚,待他在空中之时一拳将其击杀!
“嗯——”那小狗哼唧一下,栽倒在高阳翊面前,高阳翊胸脯颤抖,哈哈大笑!
那小狗也是一点点挪到他脚下,使劲儿蹭着他的腿!忽然间,一股山风吹过,竟夹杂着一股奇臭。循着臭味看去,高阳翊竟发现自己的衣服和床上竟有棕黑色的泥巴!
手指捻过,仔细一闻,高阳翊差点吐了出来。看一眼那小狗,高阳翊大吼道:“是你!”
那小狗顺势往地上一躺,四脚朝天,眼中的光束已消失不见,只留下那深不见的蓝色大海。看着他那样子,高阳翊指着他说道:“我养你,你竟然在我身上拉屎!装傻卖萌没用的,若有下次,我就把你扔出去!”
那小狗听完,爬起来躲到一边去了。高阳翊一边收拾床,一边斥责他,还时不时地想要呕吐!
洗完衣物,高阳翊就在院子修炼傲世宗灵决,那小狗就趴在身旁。“怎么回事?”高阳翊感觉到一股很特殊的灵气闯入体内,虽然只是一小缕,却极为霸道,不论是黄印之力、忘川灵泉之力,还是五灵之水、火灵力都给它让路。体内周游循环几圈后,一下子窜出口中想要逃离而去。高阳翊眼看无力阻拦,只见那小狗突然消失,在院门口处一口将那灵气吞了下去。
吞下去之后,那小狗的耳朵、尾巴都变成了灰黑色,双眼及以上的头部为黑色,全身的毛都长长了好多。然后身型变大一些,四肢只是变粗,这让他的身体有些低,最显眼的是他竟然有两根牙齿从上颚径直延伸到下巴以下,看上去极其具有穿透力。
“喵——”还不等高阳翊躲闪,他叫一声一下子就跳到了高阳翊面前,眼中的海蓝光束较之前更加浓郁了,他看上去也异常兴奋。
“源冥!这是个什么东西?”高阳翊急忙向源冥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