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
两次,
三次。
是可忍孰不可忍!
少年本想把炎琥从崖壁里拽出来暴揍一顿,终究,他还是没有动手。
揍一个虚幻的画像,疼的只会是自己。
“你的品行、根基和悟性将决定它赐予你的能力。”
老者的话又回荡在少年的心头。
技能,当然要靠自己获得,又岂有索要之理?
“它尝尽人间屈辱,饱受人情冷漠。”
这个忍道,便当是我的第一个技能吧!
少年凝视远方,一直以来,他都在想着如何生存,却也滋生了太多的坏毛病。
只因老者说一句“后会有期”,他便以不知老者的名讳真容而“出言不逊”,那老者毕竟是前辈。
尊老,是一位武者最基本的涵养。
被困结界,他又迁怒老者,无缘无故迁怒别人可是最无能的体现。
学不了技能,少年竟然肆意在崖壁上乱涂乱画。
没有人会一直纵容你,这便是江湖!
诚然,少年会觉得这些行为只是打诨而已,但炎琥又怎么知道?他们的结合,也不过三天而已。
品行、根基、悟性,这些忽远又忽近的东西,可以把一个人抬得很高,也可以把一个人摔成泥巴。
若你突然变了性情,不是你大彻大悟,便是你原本就是这样的性情。
少年掸掸身上的尘土,伸出修长有力的双手,他要亲手磨平他创造出来的“母炎琥”。
这时,门外传来了杂乱无章的脚步声。
莫非,他们又来学习图腾了吗?
除了他们,还有谁会来这里呢?
授业长老张舒景面无表情,他领着百名尚未束发的少年少女,走进崖壁。
张老背靠图腾,盘膝而坐,面对百名学生,久久未语。
百名学生以张老为圆心,依次盘地而坐,围成一个弧形。
几百双眼睛都在盯着张老,他们想知道图腾啥时候能带回那五万青壮。
十年了,战争都打完了,他们的爷爷、他们的父亲、他们的叔叔,怎么还没有回家?
张老微微抬头,额头印出几道皱纹,或深或浅,一直延伸到发际线。
他清清沙哑的嗓子,温和地说道:“各位看看老朽的头发与你们的有何不同呢?”
这一问,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就是君莫忘,也停了下来打量着张老的行头。
“颜色不一样。”
“长短不一样。”
“粗细也不一样。”
“数量也不一样。”
…….
见到这么多人踊跃发言,张老笑得很慈祥,这一刻,他们不像师生,更像是祖孙。
“方…….向,方向不同!”
有一少年战战兢兢地说出了另一种答案。
这个答案确实有点意思,张老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了。
“喔!原来是天宇!哈哈,好!好!好!”张老连道三声“好”,示意大家安静一下,继续问道:“那你讲讲!方向怎么不同呢?”
张天宇脸色有些惨白,他向张老作揖后,惊颤地说道:“我们的头……头发都是往……往下长,张老…….张老您的头…….头发是往上长的。”
“还有头发是往上长的吗?”
“他说话结结巴巴的,一开始说我们的头,我还以为我们的头是往下长的呢!”
“哈哈哈……”
山洞里传来一波又一波的欢笑声,天真无邪的少年很快就忘记了那五万青壮的事。
看到这一幕,君莫忘若有所思,他明白张老是束发的,头发自然要往上盘起,而他们还没有到了束发的年龄,只能任其向下长。
“大家安静点,老朽还有话要问天宇!”张老实在不愿破坏如此欢乐的氛围,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天宇!你知道为何老朽头发是向上长的,而你们是向下长的吗?”
“因为……因为我们还要……长高,不用靠头……头发增加……高度,而您老…….”
“哈哈哈!你是说老朽长不高了,故而需要束发增加高度是吧?”
张天宇脸色更加惨白,额头全是冷汗,他颤抖地点点头。
君莫忘差点笑出声,这小子有点意思。
“张老还要增加高度吗?你是被你娘打傻了吧?”
随着一阵爆笑,张天宇更加恐慌。
“天宇说得没错!老朽确实需要增加高度。”
张老突然站了起来,他诚恳地看着这群孩子,亲切地说道:“老朽直到今天才明白束发的意思。
束发增加的不仅是身体的高度,更应该增加认识上的高度。
老朽曾一味地要求你们必须怎么样,却从没考虑过你们的感受。
有人亵渎图腾,老朽便排斥他,却从没问过他为何要亵渎图腾。
倘若,老朽一直与你们沟通、交流,也不用酿成…….”
“张……老!张老!”
张天宇突然站起来,他指着崖壁上的炎琥,惊声道。
张景舒顺着少年手指的方向,原先还是从容的他突然不淡定了。
他们不是在看我吧?
君莫忘正专心聆听张老的讲课,冷不防才发现张老、张天宇、全场两百双眼眸,不约而同地盯着他。
“张天宇,这画像怎么跟你娘一样?”
不知谁冒出了一句,张天宇的手心都开始滴汗。
原来他们注视的是崖壁上的母炎琥,君莫忘这才想起来还没把它“消灭”了。
“张天宇,你娘眉毛没了!”
不知谁又冒了一句,崖壁上母炎琥确实看不到眉毛了。
“你娘眼睛也没了!”
“你娘翅膀也没了!”
“那不是我娘!我……我娘没有翅膀!”
“脚趾也没了!”
“张天宇,你娘尾巴出血了!”
“那不是我娘!我……我娘没有尾巴!”
不一会儿,一只硕大无比的母炎琥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一点一滴地消失,直至无影无踪。
就跟变戏法似的,围观的少年都觉得好神奇!
他们看不到结界里的君莫忘,双手都已磨成血泥。
他的过错,他亲自去补救。
血肉与墙壁来回摩擦,需要足够的勇气和耐心。
初始会很疼,越往后,只会百倍千倍地疼。
少年咬紧牙关,疼得近乎昏厥,双手彷佛已从肢体脱节,后背麻木到无所感应。
他不能倒!决不能倒!他还想听张老讲讲束发!他还想看一眼张天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