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见把食盒交给玉姐,玉姐儿看着这食盒,又把她拉到一边不依不饶:“你是怎么提过来的,这盒子上怎么还有泥?”
“我一个人慢慢提过来的。很小心,里面点心还是好好的。我保证……”乐见有些委屈,但她实事求是。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啊,你要是在这么搬食盒,我就去跟你姑姑说。”玉姐儿托着手臂趾高气昂,“行了,你回去吧。”
乐见满心的委屈,若是小五还在这里的话她怎么可能一个人那这么多,真是的,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玉姐儿刚才对待他的客人跟对待她完全两个模样,这是会变脸吗?
离开的时候走的漫不经心,不小心还撞到了人。
姑姑说过,护心河上的人多数非富即贵!也告诫过乐见:冲撞了别人要把自己的姿态摆到最低,这样不容易吃亏。
那客人带着四五位侍从,看见乐见一头撞进来,挡在了那领头的男人前面,还把手放在剑柄上!
乐见回过神就看到他们人多了,完了!闯祸了!
乐见见状,忙退后一步,低头行了作揖礼:“是我莽撞了,冲撞了贵人,万望恕罪。”
“哟。”那男人拍了拍侍卫的肩膀,“一个小丫头都这么有礼数,看来这平阳的风气不错啊。”
乐见低头依旧作揖的姿势,一动不敢动,心里却在想这个人说这话啥意思啊?
小丫头?从学堂里的那一身衣服还没换下来,他看出了自己女扮男装?眼睛真毒!
“小丫头,今天本王爷心情好,不与你计较,我看你腰上的玉坠子不错,哪儿来的?”那客人颇为大方,从披风里伸出了手,眼睛盯着乐见的玉佩,优哉游哉的说道。
那玉佩只有鸽子蛋大小,晶莹剔透,跟普通玉佩没什么两样,只是到了晚上——
完了!
都怪她,今天等点心出锅的时候在房间歇了一会,顺手把它挂上了,一时忘了摘。难不成这一晚上她都带着这玉佩四处招摇?到底多少人看见了?
完了!
闯祸了!
这个玉佩的特别之处就是平日里晶莹剔透,跟白玉髓没什么两样,可晚上借着月色或是灯光会泛出微弱的光,
这种石头并不常见,所以珍贵异常。就怕识货的人看见,而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是识货的啊。
怎么办?
若是别人蛮横不讲理,那就要想方设法的逃跑。
这个样子……是在计划逃跑之内吗?
乐见抬头,余光洒向四周。
熙熙攘攘,跑也跑不了多远。乐见的急中生智,膝盖随着弯了下了:“大爷开恩,这玉坠子乃家母赠与。实在不能送与大爷,还望大爷恕罪。”
乐见的这块玉就是姑姑给的,姑姑的东西是不能给外人的。
“家母?那就算了,我也不要你这坠子了,给我你那玉坠子上了络子总可以吧。我这荷包缺个络子。小丫头,你说呢?”
哦,只要络子,那可以!
乐见解下那素白色的络子。
那络子递到这个男人手里,被他翻来覆去的看,良久,那男人的嘴角翘了一下,深深的看了乐见一眼,把络子收进袖子里:“走吧。让他们散了。”
后面那句话是对着随从说的。街上来往的行人看见乐见跪了下来,都以为出了事,凑过来看热闹,乌央乌央的,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听到自己主子这么说,几个随从四散开来,拔刀吓走了那些看热闹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乐见有一种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感觉,许是这客人的气场太过强大,乐见一听到不跟自己计较,连忙低头闭眼沉了一口气。
等等,他刚才说自己是什么爷?
没记清楚。
不管了,不管了!
“多……多谢大爷!”
“呵呵,这丫头,傻乎乎的。”男子轻笑一声,率着一干人进了闻袖馆。
待那个男人走后,乐见忙把玉佩解下来藏到衣袖里:虽然大街上跪拜有些丢人,但跪了就跪了,谁让自己这么没出息被吓住了。说是膝下有黄金,可这话是对着男人说的,女人可不兴这一套。
她就这么安慰着自己,这一晚上,被狐狸吓住,被人吓住,真倒霉!
一路上乐见都在默默责怪小五不够意思,不过是一只狐狸,竟然把自己撇下,真过分!
同一时间,白县令正着急上火。
今年官儿做的颇为不顺,这南王简直就是来克自己的!
二皇子要成婚,你这个当叔叔的就早日进京嘛,路上受了风寒干嘛非要到平阳来休养,去望京不行吗?
搞得整个平阳鸡飞狗跳。
今日要搭戏台唱戏,明日要找秀才举人赛对联,后日又要逛花楼的,你这是在养病?
最重要的,这次南王进京带了一对儿皮色鲜亮的小狐狸,今日走失了一只。
南王不依不饶的要求白县令去寻。
白县令从晌午找到晚上都没有线索。
造孽啊!
二皇子的新婚贺礼在平阳丢失,这一状要是告下去,自己丢了乌纱帽是小事儿,脑袋有没有就不知道了!
白县令撒出所有的衙役护卫,自己也亲自到街上寻找。
苦差事啊!
乐见回去的时候白县令正在遂溪糕铺喝茶。
她是真吓了一跳,偏头看见姑姑侍立一旁,递着眼色。
乐见是见过白县令的,所以她规规矩矩磕头:“县令大人好。”
这一晚上,膝盖弯了两次了,真是苦命!
“起来吧。”白县令放下茶杯,“这是乐……乐……”
“乐见。”姑姑陪着笑。
“哦,乐见,和我家的那个臭小子是同窗。”
“是呢。”
此时从门外闯进来一个衙役,低头奏报:“大人,和乐街挨家挨户都查遍了,没有。”
“仔仔细细的搜,那树上的鸟窝查了没?”
“啊?”衙役傻眼。
“啊什么?还不快去!”白县令拍着桌子。
“是,是!”衙役迅速离去。
又有一个衙役疾步走来:“大人,南王请您去花街吃酒……”
“噗!”白县令一口茶喷了出来。“去哪儿?”
“花街。”
“……”
南王好歹是皇帝的亲叔叔,南王的命令,一个小小的县官儿怎么能推阻,白县令只得起身离去。
“真是!唉!”白县令着急的走了。
“大人慢走!”乐见跟随姑姑俯身行礼。
“你记得帮我留心!”白县令回头道。
“是。”姑姑应承着。
“留心什么?”乐见追问。
“小孩子家家的,没有你的事情。”乐见姑姑招呼着乐见,“收拾收拾,上门板吧。”
乐见眼中的姑姑神通广大:一个老百姓竟然和县令大人有交情。
多么令人匪夷所思!
有一年姑姑带乐见回竹节巷。
刚进巷子就被巷口的几个“癞皮狗”缠上了。
“这人谁啊?端的好大的气派,都不带理人的?”新来的小媳妇不认识乐见姑姑拉着身边的大婶问。
“嗨,你理她干什么?”众人颇有兴致毫不避人的谈论起乐见姑姑,“她是那李家寡妇的小姑子,叫什么李敏的,有钱,如今搬到和乐街去了。”
另一人道:“那李家就是个妖精窟。李家寡妇以前常说,她家有两个活祖宗,一个乐见,疯疯癫癫,专会没事找事;另一个就是她的小姑子,仗着自己有钱,一副大家小姐做派吃穿讲究,可难伺候了……”
他们口中的李家寡妇,就是乐见的娘。
乐见娘姓李,李意雪。刚来平阳的时候,乐见姑姑没有透露本家姓氏,反而用着嫂子的姓做户主。
“你看我们谁敢登李家寡妇的门?过年也不去她们家拜年啊。那李家的名声都臭了大街了,还有她家那闺女,活脱跟她家小姑子一样不讲理,这以后嫁人,我们家是不要的……这陈鳏夫真是不开眼,要给那寡妇做男人,真笑掉了大牙!”
一阵风把这些话一字不落的吹到乐见与姑姑的耳朵里。
这就是竹节巷。它像是一个透风的地方,别人家里的琐事杂事他们都打听的到,眼下拿着乐见娘和陈鳏夫的事情取乐,说三道四,一副小人做派!
“是啊,一个丧夫的女人不说给男人守节,还要一纸休书,豁出去脸皮要跟别人在一起。还自己通过官府买了户口和婚书,两人死活凑到了一起。要我说,这么没脸的事情,我可做不来,你看那李寡妇做的事,再看她的小姑子,再看她闺女,别看现在让她读书识字吹曲拉弦儿,指不定日后要把她送到窑子里当头牌的……”
话越说越糙,简直不堪入耳!
“呵呵呵呵……”
众人一顿哄笑。
“无赖!”乐见刚学会的词儿。
乐见娘住在这里,这些话不知听过多少回,次次她都忍了。今日让乐见和乐见姑姑撞到,姑姑还未说话,乐见扛着铁锹就要去跟这群“刁太婆们”理论,发疯似的冲进这几户长舌妇的家里,不由分说一通乱砍,手忙脚乱地竟然拍死了鸡笼子里好几只鸡!
众人哭天抢地,嚷嚷着要乐见娘赔钱。
结果还是姑姑先发制人,一张诉状告到了官府,县太爷判:李家赔二百钱,竹节巷那几个妇人口恶,每人打二十大板了事!
闲言碎语换了二十大板,打得那几个妇人一个多月下不来床,眼明心亮的人都看出来了,县太爷给撑着腰呢,这以后,众人路过李家都躲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