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不知其中的意思,只觉他这般动作,也是极为厌烦自己。
好!即是如此,那就老死不相往来!除夕在心里愤恨的迈着小腿,每一脚都狠狠的跺,直至上了马车。
因为下雪,元夜本是不想骑马的,此刻却急忙将四方扯下马:“你自己再牵一匹。”
四方当下二丈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爷这是怎么了?不是非良驹不骑吗?
马车内,除夕拉着桃花小声的嘀咕道:“桃花,我看着这盘桂花糕还不错,走时记得将它端走。”
桃花看了看马车内的那张梨木小方桌。
桂花糕看着是很不错,四四方方,面上的印花也巧妙,印着桂花和喜鹊。外面裹着薄薄的糖霜,仔细看还透着里面泛黄的馅。
想来四方也是用了些心思在除夕的。
桃花点点头,应了。
不过盏茶,马车就到了长公主府。
四方叫了停,又派人去跟门口的侍卫交了请帖,一切置办妥当,才叫除夕下了马车。
除夕由桃花扶着,低垂着眼睫,一步步走的极认真,迈着轻盈却不显轻浮的步子。一双淡青缎面攒珠的鞋尖在藕荷色的缎裙下若隐若现。
青丝滑落,扫过了她的面颊,她下意识从长袖中露出柔荑,将其挽至耳后,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柔顺的低垂着。
只做几下动作,却已显风华,引来了街上频频回头。
这就到了吗?这么快的吗?
除夕不敢说话,只老老实实的低垂着眼。宫里面的规矩就是如此,不可直视贵人。
此刻元夜已恢复了平常,动作极致风雅的下了马,缓步走到除夕的面前,伸出了一双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
他要她牵着他。
除夕摇摇头,不肯。
元夜一双桃花眼波澜不兴,大袖轻轻飘过,蹭到了她的衣袖。只一下,袖子底下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却准确的捉住了她的小手。
除夕挣脱不过,便悄悄地在袖下掐他的虎口。
桃花看她面颊越发的红润,一会儿就气喘吁吁起来,就快走了几步,走到她身旁,低声的问:“是哪里不舒服?”
除夕瘪了嘴,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她又不能说她是掐他累的?
既是她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元夜的脸上也毫无波澜,眉毛都未挑一下。除夕皱眉,怀疑自己的气力是不是真的太小了。
到了正厅,元夜及除夕对着正坐上的长公主行跪拜之礼。
长公主极是喜欢莲花,人也长的淡雅高冷,看着除夕规规矩矩的跟在元夜身后行礼,动作形如流水,举止投足透着浓浓的的文雅。
一时不禁多看了几眼。
叫他们起来又让坐了,唤婢子给添了茶水,一时攀谈起来。
元夜举止得体,整个人又温润如玉,说气话来似是轻轻飘过,偏又语气清洌如泉水,叫人听在耳朵里有说不出的舒畅。
“这便是内子。”说着,元夜轻笑,似有若无的看了一眼除夕,眼波微漾,情意绵绵。
长公主再看除夕,瞧她穿着素净,发髻松松散散的,只戴木钗,便开了口问她“金银玉的钗子倒是满街见,木制却极少,你戴的这根有什么说道?”
声音冰冰冷冷的,像极了林洛身边的影侍繁花。
随心中好奇,但除夕也不敢抬头,她幼时进宫,抬头便要被打。
“回长公主话。”除夕轻启樱唇,齿若编贝,闪着一双清澈的眸子“这根木钗……只是普通的紫檀。”
长公主闻后想翻她白眼,普通的紫檀她识不出?
她戴的木钗色泽饱满均匀,面上排列整齐的圈状木纹,似牛毛,这分明是小叶紫檀,还选取小叶紫檀木料中最中心,木质最细腻紧致的那部分。
这是林洛给她的,又岂会用伧劣的材质?只是除夕不知,这根钗子从雕刻到抛光都出自林洛之手。
那时的她刚受了太子的惊吓,夜夜哭啼,从噩梦中惊醒,还迟迟不肯叫人近身,林洛就刻了这根木钗。
还骗她说是娘亲留下的,叫她时时放在身边,这样娘亲就会一直陪着她。
长公主想着元侍郎的新妇……当下冷了脸,问到:“你胞姐可是宫里的楚贵妃?”
除夕小心翼翼的点了头。
长公主即时便不想多与她说什么了,只抿了口淡茶,说与旁边的婢子“本宫瞧着人也差不多都到了,走吧,去本宫新建的水月瑶池。”
说是瑶池似是有些过了,但水月也不难做到。
长公主派人在小湖中间建了亭,夜间在此处观看景色,只一片氤氲中皓月当空,水中映着月影,偶有小鱼穿梭之中,成了“水月”煞是好看。
远处又引湖水入花园,在重峦的人造假山中穿流,水流下面铺满了鹅卵石,使水看起来清澈见底。
元夜先去前厅和自己的同僚寒暄,除夕由老嬷嬷带着先去了水月瑶池。
还没到,除夕已是听见了湖中亭子内传来不断的娇笑声。
除夕停了步子,紧抓着旁边的桃花。
她很是害怕女人多的地方。
这也不能怪她,从小至今,她参加的哪一次宴会不是以她出丑为终结?那人大小姐们聚在一起,瞧着她笑,低低的说几句,又指着她笑。
似是她从来都是异类,供她们玩弄。
“夫人怎地停下了?”
除夕睁大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无助的看向她。
“回嬷嬷,我家夫人觉得此处的景色极美,想要游玩一番。”桃花平淡的说。
除夕吃惊的看了一眼桃花,又转而看向嬷嬷,坚定的点了点头。
“那老奴……”那嬷嬷刚开了口,被桃花急忙打断:“不劳烦嬷嬷了,嬷嬷辛苦。”说着,手从自己的腰间掏出那个熟悉的小荷包。
这一回她有了些经验,直接倒在了嬷嬷手里,全都倒出后又抖了抖。
“……那……那老奴谢过夫人了。”嬷嬷看着自己手里的银钱混杂着线头和糕点渣,直跳了眼皮。
待嬷嬷走远,除夕才敢松了一口气,转过头拉着桃花的衣袖,脸上又挂上一如既往的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