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书生坐在窗前大声朗诵。微风习习，窗外桃花飘入窗内，携着芳香，沁人心脾。
“春天来了，”书生练起书桌上的花瓣“小桃树又开花了。”深情望向那棵从小陪伴他长大的桃树。桃树小小的影子，在年轻的书生眼里，早已萌芽出纯洁的情愫。
过了些许日子，原本寂静是院子吵闹来了。原来是一个道士路过此地说这里妖气重，非要书生砍掉小桃树。
“公子，依贫道所见，你院子里的桃树留不得啊。”
“不做亏心事，更不怕妖魔鬼怪上门，我自小读四书学五经，是不惧怕妖魔鬼怪的，道士你且走罢。”书生绝不会砍掉小桃树，不知何时起小桃树就伴着他，记事起，那桃树就是书生心念之物。
“公子不怕，难道也不为家中老师着吗？”
“家中老人?”书生顿了顿。
“老身也不信这些。”书生的婆婆听到院内有人争执，走了出来。
道士见俩人都不信自己所言只好灰溜溜的走了。
“祖母真的不怕?”道士走后，书生一遍扶婆婆进屋，一边开玩笑的问。
“小桃树不会害我们的。”婆婆露出慈祥的笑容，看着小桃树。
不知多少个春秋过去，又是一年春天。春雨朦胧，书生撑着伞，背着行囊，与婆婆辞别，去京都求学。
“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婆婆反复叮嘱。
“祖母也要照顾好自己，我已经叫堂哥他们来照顾你了。还有劳烦祖母照顾好我的小桃树。”书生说罢离去。
此别即是三年，书生求学归家。满怀喜悦归家，却得知祖母去世的消息。
“祖母什么时候走的。”书生跪在婆婆坟前，问堂哥。
“小半个月了。”
“怎么走的？”
“说起来也邪乎，那天晚上本来好好的，可是祖母偏要去摘什么桃花，然后抱着桃花进了屋，不一会儿就听见祖母大叫一声，等我赶过去，断气了。”
“桃花?！”
“就是你窗前的那个，之前有道士说妖气重那个。”
书生不愿相信，麻溜的烧完纸钱。边让堂哥讲具体些，边急忙往回走。
“后来我们请来个道士，道士说祖母就是被桃妖所杀的。你别不信，你现在回去看那桃枝还在祖母房内。”
书生疾步如飞，不一会儿功夫便回到了家。匆忙地往祖母房间跑，猛地推开门，一束桃花枝赫然插在屋子中央的花瓶里。几根桃花枝怎么可以让书生信服。他又来到庭院，才发现小桃树不见了！
“真的是它吗？”
“现在信了?对了，既然你回来了，我就告诉你。祖母在世的时候已经说了，这宅子在他老人家归西后就是我的了。你明天就搬出去吧。”
这一番话让书生又惊讶又不知所措。既然是祖母的决定，书生自热不会反驳。
夜静悄悄的，书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毫无睡意。离开家我能去哪里？祖母就这么走了？真的是它吗？越想越难眠，越难眠越想。书生下了床，去翻出曾经祖母办置的衣裳。抚摸着粗糙的布料，书生咬了咬牙。他不信是桃树，他要为祖母报仇!
“我要上山去找那个道士!”说走就走，书生收拾好随身衣服，还有一些重要的东西，一袭白衣行走在夜色中。
月亮圆圆的，月光洋洋地洒满大地。书生出门急连灯笼都没带。他缓缓地走着，忽然看见前面的山洞有微弱的火光。
书生走近，只见一位眉目清秀的女子在火堆旁，扑鼻的是熟悉的桃花香。女子见书生站在洞口，莞尔一笑:“公子进来烤火吧。”“你是小桃树?”书生不知为何，冥冥之中就觉得她是小桃树，那种熟悉的感觉，一见如故。一眼就已经沉迷，一眼就注定此生独此一人。“你认出我啦？”桃树窃喜。书生来到火堆旁，心中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书生竟不想提起那些烦人琐事告诉她。他是念这桃树的，打小起，心心念念，填满了整颗心。
夜色悄悄溜去，书生一夜没合眼，桃树也没有。两人谁也没有打破这微妙的气氛，只任夜风静静吹，默默地添着柴火。
“你该上路了，道观里老头应该起来了。”桃树提醒书生。她知道书生是要去道观找道士，更是知道书生无处可去。“我昨天傍晚摘的果子，现在还可以吃的。”说着把果子递给书生。
“多谢。”书生有许多话要说，可是话到嘴边又吞下去。
话音刚落，桃树便化作花瓣飞走，只留下一只桃花簪。
书生拿好果子，边吃边往道观走。不久便到了道观大门。
“请问有人在吗？”书生用力扣门。
“公子来了？进来吧。”道士开门让书生进去。
“道长……”“是她。”
书生刚要问，道士便回答到。
书生怔在原处，四只无力。他爱之人杀了爱他的人，难道小桃树真的同那些寻常的妖一样吗？
“杀了她吧！”道士递给书生一把刀，“这刀用鸡血泡了小半年了，一刀便可要了桃妖的命。”道士恶狠狠地说。
书生缓缓伸出手，刀就在眼前，却难以下手。
“公子还是犹豫吗？我记得贫道多年前就曾提醒过公子，而公子闭耳不听，如今公子还要执迷不悟吗？”
书生深思，一把夺过刀，“在哪可以找到她？”
“她在山下等你。”
书生将刀藏在袖中，赴往山下。桃树果然在山下等他。
她眉目依旧温和，浅笑安然。“回家吗？”
家吗？我本无家，祖母伴救我一命将我养大成人，教我读四书学礼法。可惜你把这一切都毁灭了。书生心中恨着眼前这个人。可是，曾经朝朝暮暮地相守，又怎能说忘就忘。要是不曾相识该多好。书生还是爱着眼前这个人。
他越走越慢，桃树就在眼前他却不敢向前。
“你怎么了？”桃树却携着满春芳香向书生奔去。潜心修炼几世，只愿换得这一生短暂的时光。桃树像奔向自己的太阳一样，笑容灿烂。
书生手抖得腻害。桃树扑向他怀里的一瞬，冰冷的刀直戳桃树的胸膛。
是几百年以来终于拥抱的满足，是相逢如此短暂的不甘，还有心爱之人刀锋尖厉的痛苦。桃树的脸上露出不知该如何形容的表情，只清晰见得一串泪水从眼角静静淌下。
“这次相逢有点短暂呢。”桃树气息微弱。“等我回来哦。”
书生眼中是桃树温柔的眼光，心中是波涛汹涌。他不知该喜该悲。只是桃树魂飞魄散的那一刻，他似乎也失去了什么。
“哈哈哈哈哈！”此时道士走了过来。“公子这是为民除害了。”
“她去哪里了？”书生吼道。
“当然是魂飞魄散了，再也不可能回来了。”道士以无所谓的腔调说道，不经意间与书生对视。书生眼中是悲是喜，道士也看不清，眼眶中的泪水早已遮住了神色。泪光炯炯，道士心中倒是有些愧疚。
祖母是堂哥为夺家产而杀，桃妖确实出现过但却被堂哥打伤。“世上的妖都是坏的，我也只是为民除害。当初妖怪杀我妻儿时可没有想过他们是可怜人。”道士安慰自己。
“公子以后就住在贫道的观里如何？”或许还是愧疚，道士打算收留书生。
书生双目无神，点了点头，随道士上了山。
自此，世上再无桃妖。只有一位头带桃花簪的道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