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咱的孩子在笑！”
“真的，居然一出生就会笑。”
“这孩子以后一定每天都会过的快快乐乐的，也会给我们的家带来笑容……”
人类，似乎从一开始就被设计成了社会性动物，从诞生之初就注定要与人交流。
不然很难解释表情肌的存在。
表情这东西对一个人的自身应该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唯一的作用就体现在和人交流中，那是表达内心情感的通道，人们将心中所想通过面部表情肌投影到脸上，让他人知道自己内心的想法。
笑容是用以表达“开心”的，所用到的肌肉很多，不单单是笑肌，有时整个面部的肌肉都会为其所用。
我的面部肌肉有些问题，天生的，只会笑。
常有人说我笑起来很甜，大眼睛微微眯起，嘴角上抬，还露出两个小酒窝。
记忆中妈妈对我总是一张笑脸。
她笑着说：“百香果，永远笑着也没什么不好的。”
然后这张记忆中的脸变了，变得通红，变得颤抖，变得歇斯底里……
“你笑什么……”那声音很小，但满是怒意。
“不准笑！”
“啪——”
妈妈打了我一巴掌。
这一巴掌真是狠，打得我头晕眼花，后退几步倒在地上，满脸惧意……不，满脸笑意地望着妈妈。
“你还笑！你——！”
“冷静点！”
爸爸赶紧过来架住了妈妈。
妈妈哭了，她一下子坐在地上，满脸眼泪地对我道歉。
“对不起……百香果……对不起。”
妈妈被我逼疯了，不知道契机是什么，那天开始只要见到我她就会浑身颤抖，脸色发白，像是见到什么魔鬼一样。
我明明应该没做过什么错事……
我从医院走出来，医生说他无能为力，我的面部肌肉极端特殊，无从下手，动刀可能造成永久面瘫。
面瘫可就不是笑不出的问题了，歪嘴巴，讲话漏风或是嘴角抽动都是可能出现的后果，如果动了刀子，我就算一个残疾人了。
虽然通过治疗系异能能免除这种风险，但我也没打算尝试，成本过高。
看来我要带着这笑容过一生了。
后来我觉醒了异能。
炽城的这个异能学校是走班制的，学生们不会像我在普通城市一般，一直在固定的班级固定的座位上课，一起上课的同学也会一直变化。
某节课结束了，我站起身来准备走，身边的女孩子向我搭话：
“你是百香果吗？我听说过你的事，你是只会笑吗？”
我点头。
“哈哈，你笑起来真好看，我们交朋友吧。”
这人对我伸出了手。
我低着头，说着：“我的笑脸收不回来，就算你难过伤心我也收不回来……”
我的笑容是不分场合的，哪怕是在别人的葬礼上，在所有人哭得一塌糊涂的时候，我也永远只会在笑。
我的笑容很甜，大家都这么说，但这也是个大问题，在有的场合，我笑得越甜，也就越让人害怕。
我伤害过很多人，也因此被很多人伤害过，是我应得的，虽然我应该没做错什么……
“我知道，没关系的。”眼前那个对我伸出手的人说道。
我抬起头，看着她伸过来的手和她脸上灿烂的笑容，这笑容一定比我自己的要美丽得多。
是个温柔的好人。
她肯定知道了我的事，也许这交友是出于同情，但这也不妨碍什么。
我其实也认识一些这种人，在普通城市的时候我是有朋友的，他们知道我的苦楚，知道我这怪病，永远都会原谅我那不合时宜的笑脸。
他们在伤心难过，而我在笑，那也无妨，他们会原谅我。
世界上有很多这样温柔的人，愿意与我交朋友，愿意陪在我的身边。
但每次有那样的事发生，我都会有一个疑惑。
他们真的没有被我伤害吗？
就算他们理解我，但我想，一个伤心的人看向朋友，却发现朋友在笑，那心里一定不好受吧。
我笑了，是发自内心的笑：“嘿嘿~嘻嘻……”
笑得很难听，很恶心，我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面前那只手的主人有些不解，那只手还悬浮在空中。
“没关系？怎么会呢？虽然我这脸上的笑容收不回来是真的，但也不代表我心里没在笑啊。”
我在说什么……
那人皱了皱眉头。
“我其实心里也在笑啊！我最喜欢看别人伤心难过的样子了！每次看到都笑得停不下来！”
住口……别说了……
“别自作多情了，你是听了我的情况觉得我可怜想过来跟我交朋友？哈哈哈哈，装什么烂好人，恶心死了。”
那手终于垂下去了……同时似乎有一滴血从我的心脏滴落了下来。
我不想伤害朋友，我不需要朋友。
说话难听点，这是个好主意。
只要我说话足够难听，那些温柔的好人们就不会愿意接近我；
那些人都是这世界的财富，愿意温暖孤独的人，愿意帮助弱小的人，愿意与我交朋友，所以我想他们不该受到伤害。
不该和我相处。
我会成为一个说话极度难听的人。
我很成功，仅仅一个月的时间，我就称得上恶名远扬了，人人都知道这个班这个宿舍这个女孩，是一个心理极端扭曲的孩子，以别人的痛苦为乐，还长了一张无比恶毒的嘴。
这天我背着被厌恶我的异能者做过恶作剧的书包走在走廊上。看不惯我的人很多，所以偶尔我的随身物品会像今天这样变得湿漉漉的，接触着我的皮肤，很难受。
不过这是我应得的。
“啪—”
一颗水球落在我的头顶。
这下好了，湿的不只是我的书包了。
有些冷……
我咬着牙，一阵风吹过来，我难以遏制地颤抖起来。
学会御气后就不会这样了……那时我就能御气取暖了。
我安慰着自己。
我试着调查过是谁做的，但是查不出来。
“你怎么在哭？”我抬起头，一个头发发白的女孩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她的眼睛是琥珀色的。
总觉得这双眼似乎有能看穿我内心的神奇力量。
“哭？我这甜蜜蜜的笑容你看不到吗？”我笑着靠了过去，还伸手摸了摸这个比我长得高的人的头，继续说道：“真可怜，年纪轻轻就瞎了。”
“我能看到，你在哭。”那琥珀色的眼睛似乎在发光。
“哈哈哈~”我又揉了揉她的头发，她也不反抗。
她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睛已经变成了黑色。
“抱歉，可能是我误会了。”
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她终于也表现出了相当的不耐烦和厌恶，正常，这换谁都一定会生气的。
她的头发像是什么柔软的绒毛，我忍不住又抓了一把，然后骂了她一句，走了过去。
“神经病~”
背后的脚步声也渐渐远去，很好，就该这样……
……
百香果睁开了眼睛，她躺在一个病床上。
她的视觉很快恢复了，窗户微敞着，室内很暗，白色的窗帘被威风带着缓缓飘动。
此时正是文心兰四季海棠开的季节，可惜的是并没有花香从那窗外吹来。
这是当然，医院附近一般不会种什么花的，不然花粉症岂不是无院可住。
百香果的身边坐着东方启，她像块木头一样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盯着她看。
“干嘛啊……一睁眼看到一个大傻脸盯着我，想吓死我？”百香果埋怨道。
东方启往斜上方看了一眼，有些无奈，在百香果的脑海中开了口：“你说话就不能好听点吗……”
“不是，你怎么醒的比我快啊？那时候你不是都快死透了吗？”百香果有些不平，太假了吧这也，这人伤那么重，脑袋挨了一拳，肩膀还被打碎了，结果恢复得比自己快？
“狼人血统……”
“又来了又来了！又是狼人，你这破垃圾异能哪来这么多功能啊？”
“……”
“行了行了，帮我看一下我能起床下地了不。”
东方启的眼睛变成了琥珀的颜色。
这个瞬间，百香果愣住了，不知为何，此刻脑中景色闪回，她好像回到了第一次遇到东方启的那一天。
东方启目光扫过百香果全身，然后闭上了眼。
“应该差不多了……你的伤早就好了，醒这么晚是因为贪睡……”
“早就好了？”百香果思量了一下，继续问道：“我昏迷多久了啊？”
“两天而已。”
“哦，那还行，才两天啊，我还以为这是那种小说里的‘一睁眼发现过去一个月了’的剧情呢……不是……你两天就彻底好了？？？你那个伤？？两天？”
“狼人血统……”
“……”
当然主要还有治疗系异能者们把大量精力都花在她身上了的缘故。
另外其实对普通人而言胃上穿了个大洞两天就痊愈也同样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了……
“别人都怎么样了？”百香果问出了这个她从醒来开始就一直想问的问题，她一直没有问出口，甚至想要回避这个问题……
“都活着。”
“啊~真是的，哈哈~这群小屁孩……啊~……”
百香果胡乱叫喊了一通，根本听不懂是在表达什么，不过看样子是挺开心的。
“那都有谁醒了啊？”
“陈双和余欢都醒了，不过余欢离痊愈还早着呢，现在的医疗资源都集中在余颜和陈鹏辉身上去了，余欢全身包着绷带，在床上一动都动不了。余颜和陈鹏辉还在ICU里待着，不过应该也没太大问题。”
“嘻嘻~启，我感觉这次我又变厉害了不少啊。”
“当然了……战斗至濒死可是罕见无比的经历，只要能活下来，能力提升几乎是必然的。”
“启~我们是英雄了~”
“是是是……”
“哈哈~”
……
“呼……这是双人病房……你小声点，别打扰到别人。”东方启叹了口气，心想也许百香果是太高兴了吧，比平时话还多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