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世界不同于现实，它充满荒诞，充满乖张，不以物质的方式展现，却真实存在。
它同样拥有自己的规则，会直接体现出自身最直接的意念和形态，以及具现出意识深处最深沉的记忆。
而意识体的意念强度，便是决定能操控意识世界的程度。
眼前穿着一身紧身燕尾服的男子很强大，强大到已经将身为主场的牧一都给压制下去。
牧一注意到庞大的城堡上，每一块砖瓦都呈现出清晰缜密的圆形纹理，没有半点混乱的迹象，这意味着这个男子的对于意识的控制程度强大到一个可怕的程度。
魂灵恶灵这些意识体，只有混乱无序和狂暴的意识，入侵人的精神意识后只会狂暴得攻击，然后进行压制。除非诞生出意识的魂灵，才会对周围的环境以及场景进行一定程度化得展现，然后有针对性得攻击。
这个意识体不属于魂灵或者恶灵，但毫无疑问，他拥有自己的思维和意识。
牧一飞速的判断，与此同时，他的手朝着虚空一招，冰冷得吐出两个字：“黑魇，招来！”
随着他的话起，意识虚空开始延伸，然后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剑从他的手掌开始构造，直至出现一柄完整的纤细而锋利的长剑。
牧一手持长剑，朝着城堡的内廷走去。
城堡内悠扬的钢琴声依旧不急不缓得从男子手中弹出，四周空旷的场景随着牧一的脚步，升起一面面的镜子，镜子中倒映出一张非常俊美以及带着妖邪的脸。
男子闭着眼，手指在钢琴键上就像幻影般翻飞，身体随着旋律而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等牧一站在内廷门口，那个男子才微微侧着头，很绅士得道：“请坐。”
牧一的身侧，地面就像水面开始泛起波纹，然后一把同样雕刻着玫瑰花纹的长背椅从中升起。
牧一没有坐，他不确定坐下去会发生什么。
意识的对抗千变万化，容不得一丝犹豫和疏忽。
现实中对于矛盾还存在谈判，而意识世界则根本没有谈判这个说法，两个陌生的意识相撞，便往往意味着是一场生死决杀，犹豫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便意味着死亡。
所以，牧一根本没有犹豫。
也不会犹豫。
男子的动作在他的眼里只能算是不专业，是在找死。
男子歪着头，眼睛紧闭，在好奇这个少年为什么没有坐，而是依旧紧握着他手中的长剑。
他感觉自己的态度很友好，作为无数年来第一个可以与他交谈的人来说，他自觉已经很收敛脾气，甚至为了体现友好，他还弹奏了一曲弗瑞·海贝斯的成名之曲《指引》。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少年似乎并不友好，杀气很重。
那么，就稍微动一下吧。
男子想到。
毕竟他也不是好人。
男子的心念刚动，牧一却是已经有所动作，他的身体就像一阵风，甚至比风还快，一念之间便出现在男子的身边。
男子弹奏钢琴的动作落在牧一的眼中，就像是被放慢了无数倍，时间被剧烈拉伸。
黑魇在牧一手中拉出一个完美的弧度，直接落在男子的脖子上，锋利的剑刃毫无阻碍得继续下拉，划过心脏，从男子的腰处划出。
将男子腰斩，牧一动作依旧没有停顿，顺着一剑的落势一撩，牧一落在地上的身形不合逻辑得折返，然后漆黑的梦魇从男子的脑袋贯穿而过。
动作之快，心念之狠，让男子只想到一个形容，就是残忍至极，还有就是简直无情。
男子破碎的身体留在半空中，白色的雾气在断口处不受控制得溢出，他的表情有点惊愕，又有点惊叹。
还未消散的头部，终于忍不住微微睁开一丝，露出一点猩红的色彩，饶有兴趣得打量着牧一。
还有那把剑。
很有趣的少年，这种性格不是天生的杀人狂，就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种。
很漂亮的长剑，只有杀了无数的生灵才能构造出如此优雅的杀人剑。
他很喜欢。
都很喜欢。
然后，男子抬起消散大半的手臂，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意识空间内，啪得一声响起。
随着那个声音，包括城堡和男子在内，所有的场景在一个响指响起之时，裂痕密布，如镜子落在地上，一整块都是斑驳交错的裂痕，然后破碎的空间开始错开，继而剥落。
牧一皱起眉头，面无表情得看着这一切发生。
这不是结束，这是开始。
意识空间如大幕拉开，就像天地置换。
空间碎片杂乱得从牧一的眼前滑落，宏大荒芜的另一个场景出现在牧一的眼前。
这是一个废墟，一个被战乱破坏得已经残破不堪的古城，坍塌的瓦砾上有一座座神秘的雕塑，大部分是双翅舒张却拥有一黑一白翅膀的天使，以及勉强能看得出痕迹的祭坛。
古老残破的废墟已经辨别不出年代，至少牧一的记忆中不存在这些东西的记忆，不是上一个世纪，也许是更加久远之前，或者是其他的文明。
这意味着这个意识体男子拥有古老的岁月或者经历过其他的文明，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对牧一来说都不是一个好结果。
一片意识空间碎片从牧一的视线中落下，遮挡住他的视线，空间中的城堡湮灭，出现端坐在一个还有七分完整的祭坛上的男子。
金甲长枪，男子闭着眼，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识空间没有残阳，却依旧如血一般。
牧一身体一沉。
几乎同一时间，两声轰鸣凭空炸响，男子和牧一同时消失，下一刻，虚空中接二连三得爆发出巨大的撞击声，已经成为废墟的古城被再度摧残，更加残破。
意识空间之内，空间的构成完全以意识体强度为基础，更加容易撕裂和破坏。
古城废墟像是承受不住两者疯狂的碰撞，竟然开始出现空间裂痕，犹如先前的城堡那般要土崩瓦解。
虚空中，男子长枪犹如长鞭，突然狠狠抽在牧一的身上，庞大的力量顺着长枪落在下。
一声沉闷的闷哼从牧一喉咙发出。
虚空中空气被疯狂压缩，根本看到牧一下落的轨迹，牧一再次出现之时，已经砸落在古城一角，震天的巨响卷起古城的尘土，牧一落点之处，空间碎裂。
男子手朝着废墟一招，无数废墟瓦砾浮上天空，然后男子朝着牧一的方向一点，那些石头瓦砾便如子弹般疯狂得倾斜而下。
仅仅一瞬间，牧一所在的古城一角，空间彻底粉碎。
男子依旧闭着眼，面朝牧一，估摸着牧一这会应该趴下了。
男子如此想着，一把黑色的长剑便出现在男子的面前，仿佛突破了时间和空间的限制，直接出现在他前面，刺入他的脖颈。
好快的速度，好刁钻的角度！
而且……又是脖颈！
又是脖颈！
男子觉得脑壳疼。
这个少年怎么对枭首这么感兴趣？
虽然不会死，但是这样很难看。
不过，少年的意识体真的很强，强的出乎男子的意料，他甚至感知到牧一还在破碎的古城空间中，像头孤狼般冷漠得注视着自己，就像等着猎物。
只是，男子打的有点尽兴了。
男子把长枪提在手上，朝着废墟随意一杵。
随着男子的动作，意识空间再度变换。
还是那座城堡，还是那架钢琴，还是那首弗瑞·海贝斯的成名之曲《指引》。
还是那个男子，坐在雕刻着怒放玫瑰的长背椅上，悠闲得弹奏着钢琴。
只是此刻的牧一，出现在一面镜子之内，与男子仿佛在两个意识世界，镜里镜外。
“我玩的很尽兴，所以接下来我们好好谈一谈。”男子面朝牧一，欢快得道：“你是我死去以来，第一个作为人类还能够感知到我的存在，并且听到我的声音与我交谈的，真的是令我意外，今天大概是我有史以来为数不多的开心的时刻之一。”
牧一冷漠得看着男子，手上的黑魇出现煞气，煞气随着他的意识在疯狂侵蚀这个镜面空间，等这个镜面意识空间出现一丝漏洞，他就会用黑魇再次贯穿男子的脖颈，然后枭首。
世间没有杀不死的存在，无非是容易死与不容易死的区别而已。
“不要这个表情，叫我出来的可是你，是你在敲我的碑，还要挖我的墓，我作为一个体面而且高贵的贵族，这样做并不过分，哪怕入侵了你的意识。”
“当然，我没兴趣占据你的身体，作为一个高傲的灵魂法师，这么做有辱我自己的信仰和自尊。”
“我只是对你很感兴趣，顺便看看你有什么特殊，而且在下面呆这么久，总是有点寂寞。”
男子杵着脑袋，钢琴依旧在自己弹奏。
他的眼微微睁开一丝，血红的瞳色仿佛无尽的轮回，张开了一个口子，要将人拖入血色的漩涡。
“我们来聊一聊，关于你的特殊之处，我只能看到你的意识充满了暴戾和血腥，但深处却非常平静，而且你的意识体坚固到难以想象的程度，普通的魂灵或者恶灵如果进入你的意识，根本扛不住你的一根手指，但是你的意念很薄弱，非常薄弱，甚至作为主场的你根本引导不出自己的意念空间。”
“这很奇怪，也很矛盾。”男子疑惑道。
牧一重点却是在男子前面一句话，那四个字——灵魂法师！
这个男子是一个灵魂法师死后的意识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