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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往事恩怨(二)

这日,有人向天庭上报,说是有一股似乎不小妖族的势力在凡间的某处山头作乱。昔日对付妖族的事物都是苍莫在打理,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得到情况后的苍莫,立即先派出应阳前去迎战。在他看来——宏冥和宏羽已死,宏震又被囚禁多年,光凭妖族的几个虾兵蟹将,根本就不足以让他放在眼里,几个小妖小怪的不算什么。

妖族山头的一座山洞内,尚紫正站在一扇屏风后面,只见她背对着屏风,站在一张坐榻前面。双臂交叉,两根手指在肩膀之间时不时地点上一点,像是心中早已盘算好了一切。就在这时,洞外突然跑进来了一个妖兵,只见他跪在尚紫的身后,拱手对她开口道:“郡姬,天族这次派出了应阳将军出战。”

尚紫以前在天宫的时候,她是知道应阳的实力的,倘若被应阳发现了自己如今身处妖族,以他昔日对梦晴的手足之情,只怕会恨不得将自己碎尸万段。只见尚紫沉思了一会之后,转身走到出了屏风,开口就问那个妖兵:“森伦将军现在何处?”只听那个妖兵回答道:“将军此刻正在自己的营帐内。”尚紫听完,立刻转身来到了院中,跃上祥云,向远处飞去了。妖族后山半山腰的一座空地上有十几个营帐,帐门外的妖兵们有的垂着脸在打瞌睡;有的拿着一壶酒已经喝的是酩酊大醉;有几个精神头好的则在一旁赌赌着筛子。

见此情景,尚紫不禁在心中冷笑——就凭这些个酒囊饭袋,日后还想与天族宣战,重振妖族!简直是痴心妄想。

尚紫走进了阵营正中央的一座大帐内,见一个外表看起来大约四五十岁,一身黑色的布衣,并没有穿戴盔甲的一个男子,正坐在一个简单的木质连椅上。只见尚紫走到他面前,先缓缓低头向他行了一礼:“森伦将军安好。”森伦是昔日跟随宏羽征战天族的一位贴身部将,当初大皇子宏羽遭天族追杀,妖族几乎被人赶尽杀绝,如今也只剩下森伦和门外的这些个残兵败将,在妖族的森林里苟且偷生。

只见那森伦有些不屑地瞥了她一眼,问道:“你是何人?居然敢闯进我妖族?简直是不知死活。”尚紫见状,表面上也不恼怒,而是微微一笑地对那森伦开口道:“小女子是奉了二皇子殿下的命令,前来协助将军重振妖族的。”尚紫在说最后“重振妖族”那四个字的时候,故意将那四个字发音的口气提高了一下。森伦听了尚紫的话之后,先是四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女子的身量——见她身材虽然高挑,却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活活的像一个病秧子。只见森伦一边哈哈大笑着,一边回头拔出腰间的宝剑,将剑头指向了尚紫,对她开口道:“你一个小小女子居然敢在我这里胡言乱语,就真的不怕我一剑杀了你吗?”眼看着那剑头离自己不足半指之远,尚紫故作镇定地淡淡一笑,只听她敞亮地对面前的森伦开口道:“将军不敢杀我,更不能杀我——因为如今整个妖族在天族人眼里早已形同蝼蚁,没有人会来帮妖王重振妖族,只有我能够拯救妖族,也只有我才能为你们开出一条生存之路,否则的话,妖族只能是一败涂地。”

森伦听完她这一席话,不禁起身一边打量着眼前的这位口出狂言、甚至在他看来头脑已经有些不清楚的女子,不禁又瞪着她问了一句:“你到底是谁?”只见尚紫也回过头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森伦,然后一字一句地对着他说道:“天族大皇子侧妃——尚紫。”森伦听了之后,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只见他不禁起身来到尚紫面前,抬手搭在了她那有些瘦弱的肩膀上,装作一副调戏的样子对她说道:“原来你便是当年在天族和大皇子里应外合的尚紫上君,不过我可是听说当年上君不是已经被帝神打入地牢,永世不得超生了吗?”尚紫听完他的话之后,抬起头来看着森伦对他说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只能怨苍莫当年小瞧了我,只是将我的元神困入三十三层地狱,却并没有将我魂飞魄散。”

每每想起之前自己在十八层地狱中所受的苦,尚紫都恨得咬牙切齿,只听她继续开口道:“既然他当时没有狠下心来将我赶尽杀绝,那他就应该能够想到,迟早有一天我会想方设法地逃出那个鬼地方。”森伦听了尚紫的话之后,心中有些半信半疑。“那你就真的忍心做出如此背叛他的事情吗?”只见森伦走到尚紫身后,他的唇凑到了她耳边,轻轻地对她说了一句:“毕竟,你与苍莫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毕竟你在他身边整整服侍了他几万年,你若真如此做了,难道你心里竟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吗?”

尚紫听完森伦的话之后,明白他所担心的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任何人都不会只听他人的片面之词,就敢相信这个人已经永远地背叛了昔日的旧主,一转头去誓死效忠他主子的敌人。

尚紫朝着森伦微微一笑,只见她向后退了几步,然后双臂张开,口中小声地念动咒语,裙下瞬间飘出了千丝万缕如同丝绸一般的紫色灵力。只见这些灵力缠绕在她与森伦之间,形成了一个椭圆形的屏障。这个屏障不大不小,刚好能够容下他们两人;整个屏障不禁密不透风,更是把里面包裹得严严实实,从外面根本就看不见里面,里面更看不到外面。

森伦见状,以为尚紫要对自己下手,只见他背着手,掌心慢慢化出一把宝剑。就在他做好了要迎敌的准备之时,竟瞧见尚紫居然在他面前缓缓地解下了自己的衣衫。

就在尚紫赤身裸地站在森伦面前的时候,眼前的场景任谁看了都会令人触目惊心——只见女子身上本应该光洁如玉的肉体上,挂满了密密麻麻如同荆棘一样的疤痕;这些疤痕大小不一、有长有短,奇形怪状。有的是被灵火燎伤的、有的是被灵鞭或刀剑给砍伤的、还有的甚至是被雷电给灼伤的。这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疤,任谁见了都会心疼、任何男人见了也都会忍不住心生怜悯。森伦忍不住正要上前想去抚平这些伤疤。尚紫却突然后退了一步。“这些全都是苍莫帝神赏给我,这每一道的伤疤挂在我身上的时候,都如同万箭穿心。”看着眼前的尚紫,刚刚还是一副霸气威武的豹子,转眼就变成了一只梨花带泪的小鹿。森伦最终还是忍不住对她心生怜悯。只听尚紫又对森伦说道:“将军,我早已没有回头之路了,从我到遥晾山去见二皇子的那一刻起,我的命早已同妖界牢牢地栓在了一起——妖族兴,我活;妖族败,我亡。”尚紫一边向森伦欠身行礼,一边柔声细语地对他开口道:“尚紫的生死,全在妖族与将军的一念之间了。”

只见森伦来到了尚紫面前,弯腰捡起她落在地上的衣衫,轻轻地披在了她的身上。然后,后退了几步之后,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对她开口道:“刚刚是森伦难为上君了,上君放心,日后有妖族一日,就一定会有上君一日。”尚紫一边含泪点头,一边言道:“尚紫从此与妖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妖族虽说野心不小,但也不是铁石心肠,谁的心里不会残存着那么一丝的怜悯之心。尚紫今日能让森伦对她有一丝一毫的动心,那她心里却敢担保——日后她也同样能收服宏震的一颗心。

天族和妖族的这场战役,没想到只打了寥寥半月,天族竟以惨败而收场。得知战况的苍莫不仅大吃一惊,原本他对于此次战况并没有放在心上,以为又是森伦那几个小喽喽在作怪,但没有想到妖族这次竟然是有备而来。

这日,苍莫坐于朝阳宫书房内的坐踏上,目视正方,双手平静地放于大腿两侧——平静地坐在那里打做。刚刚屈达来报,得知天族大败的消息之后,猜到这一切应该是尚紫在背后捣鬼,因为能把妖族的情况了解的如此透彻的,除了尚紫,再无第二个人。

每每想起这个心如蛇蝎的妖妇当年是如何将梦晴害死的,苍莫的心就如同刀割了一般——他很后悔当日迎娶梦晴过门之后,为了巩固天族与凤尾一族的交好,又答应与尚紫政治联姻。他明知道梦晴是珍女一族的圣女,日后必定不习惯与他人共同服侍一个丈夫。虽然尚紫只是个侧妃,但珍女族从来都是一夫一妻制的,梦晴不会将自己让给别人,更不知道如何去做朝晨宫的主位。

如今尚紫虽然从地狱中逃了出来,但她在天族甚至三界之中再无任何容身之地,此番她投靠妖族,只怕妖族的人少不了会受到她的挑唆。

次日的一早,苍莫便去找天帝商议,此次出战,他要亲自挂帅上阵——一则是因为他多年与妖族交战,熟悉妖族的作战方略、以及妖族的地理特点。二则也是因为除了苍莫以及他手底下的将领之外,再无第二人知晓妖族的作战方略以及他们的弱点。

苍莫带兵攻打妖族的消息很快就在三界内传开了。这是自从十万年前妖族大败以来,苍莫再一次带兵打仗,众神对此次战役似乎都有着无比的期待,他们都期待着,苍莫帝神这一次又能如同十万年前那样,再给他们打一个大胜仗回来。

这日,尘畅来到昆仑山找蒙秋上神询问如今凡间的状况。蒙秋客气恭维地将他请进正厅之后。二人开始讨论着天帝今日在朝会上与众仙所说的那些妖族在凡间肆意骚扰凡人的事情。众人都知道,人间本属于天族境内,妖族肆意骚扰人间百姓,违反了三界的秩序,更因此事触怒了苍莫。谁人不知,在苍莫心中——除了昔日的帝后和忆梦公主,还有他手底下那些众将领之外,他是最见不得那些神魔妖道利用无辜的凡人来达到他们心中的目的。

看来,此次妖族是故意激怒苍莫,目的就是再次激起两族的战事。

二人聊了半晌,蒙秋见尘畅一直在心不在焉,知道他此番前来的目的并不是来和自己讨论两族的战事的。他便识趣地起身对尘畅拱手道:“与太子殿下聊了许久,想必殿下您也已经乏累了,昆仑山还有事物需要小仙去打理,小仙在后花园的亭子里让人备下了茶果,还请太子殿下前去小坐,待小仙处理完山内的事,再去找殿下讨论战事。”尘畅立即拱手回礼:“如此,便有劳上神了。”

尘畅立于庭内目视着远处的一座阁楼,他知道倾语就在那里,只是他一直还在犹豫到底该不该去见她。

他站在院中思索了半日,最终还是忍不住起身朝着后山的别院走去了。

来到别院上空,他这回没有像平时那样直接落云于院中,而是来到门外轻轻地扣了扣那扇大约两米宽的红木门。

一个小丫头将门打开了之后,见门外站着的竟是尘畅,不免有些吃惊——几百年来这个木门只是一个摆设,以往的仙人们,若是谁想要见倾语上君直接进入院内找辛慧禀报即可。见门外站着的是尘畅,那小丫头心中不禁感叹着这太子尘畅也未免太过于小心翼翼了。

此时正在卧房内的卧榻上专心致志地绣着一块牡丹花的倾语听到丫鬟的禀报之后,一边拿着手里的绣花针若有所思地划了划自己的额头,一边在心里思索着。如今她还在担心什么?苍莫已经昭告四海八荒,已经与自己解除了婚约。早先她只要心里一想到尘畅的身影,就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件不可饶恕的大错——如今既然自己已经恢复了自由身,那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只见倾语一边起身,一边抬头对那个丫鬟说道:“你先下去吧!我自己去迎接太子殿下。”

一步步地从屋内走到了院中,又从院中走到了门口。红木的小门前,她与他仅仅有一墙之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发生的事情,吓着了自己;还是小女儿家的羞涩引起的。只见倾语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打开了院门。

只见尘畅一身金黄色盔甲,头上的那顶黄金头盔显得他跟一个凯旋而归的大将军一般格外的英姿飒爽。“倾语!”尘畅看到她之后,脸上立刻充满了喜悦,像个大男孩一样地来到了他的面前。看着他如此微笑地看着自己,倾语的心中也有些许的高兴。

“过几日我就要跟着帝神去攻打妖族,只怕会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你了。”见他拉着自己的手,久久不舍得撒开。只听倾语抬头微笑地对尘畅说道:“太子殿下出门在外,万事要多加小心,行事千万不可莽撞。”心里明明对他有着千言万语的不舍,最终却只和他说出来这样一句话来。倾语话音刚落,只见尘畅一把拉起她的一只手,将手背贴在他的脸上。倾语有些害羞,怕有人过来撞见,本想抽出手来,却不料那只手已经被他紧紧地握着,她根本无力挣脱。只听他对自己说道:“倾语,若是我这次能够凯旋而归,我便去求我父皇,让他为我们赐婚。”倾语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真诚,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不让自己在他面前太过女儿气——一边点头,一边微笑地对他说道:“我相信你,我会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桃花树下,一对情窦初开的男女彼此依偎着坐在那里。倾语幸福地依偎在尘畅的肩上,抬头看着被风吹乱的桃花如漫天风雪一般洒落在尘畅的肩头、洒落在倾语的身上。“倾语,”只听尘畅率先开口对倾语说道:“待我得胜归来之后,我们天天这样在一起好不好?”此时的倾语,就如同一个浸泡在蜜罐里的一个小女人一般,她一边伸出双手,环抱住尘畅的脖子,一边对他说道:“只要你能够在军中立功,得到了天帝的赞许,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答应你。”尘畅抬起了倾语的一个下巴,一脸宠溺地对她开口道:“我以前怎么没有看出来,你居然是这么一个有野心的女人。”倾语对他微微一笑,她平日里是不怎么爱笑的,如今这样一笑,倒让尘畅感觉到她有着出水芙蓉一般的美貌。“现在发现也不算太晚啊!”只见倾语突然一本正经地对尘畅说道:“我的男人,我不求他以后去做什么万万人之上,但最起码他在人前人后不会有人说他窝囊,我以后更不想被那些神仙们戳脊梁骨。”

“你这小丫头,又胡思乱想!”只见尘畅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微笑着对她说道:“倾语,你放心,为了你我以后一定会在父皇面前让他对我刮目相看,我一定会让你风风光光地去做我的太子妃。”

倾语听到尘畅的保证,倾语心中仿佛有了那么一丝的安慰。前段时间,她随母亲去参加东海龙王的酒宴,宴席之上,有不少人在她背后议论:“你说这倾语上君心里到底舒不舒坦啊,原本好好的帝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却被帝神公然拒婚,如今听说又与那天族的太子尘畅不清不楚,也真够可怜的。”“可不是吗?这帝神在天宫的地位虽然只屈于天帝之下,但这些年战功赫赫,威望早已盖过天族的天帝和天后,谁嫁给了帝神,那可是享清福的命——这一悔婚,也不知道她私下在自己的房中哭过多少回了。”有的仙人为此纷纷摇头叹息:“谁让天族的那位帝神是个难得的情种,这梦晴娘娘都死了十万多年了,他居然还不肯再续弦。”“天族恐怕也是为了还昆仑山一个人情,才默许这尘畅太子与倾语上君来往的。”在外人面前,人人都以为是苍莫先公然悔婚抛弃了她,并不知道这个其中的内情。苍莫悔婚的事情,不仅摆脱了自己心中的困扰,更是给了三界一个交代。如今整个三界却在心里抱怨苍莫帝神太过无情,反而觉得倾语上君是这件事情中最委屈的一个。

不知怎么,原本对那苍莫帝神丝毫不放在心上的倾语,竟不知何时对他的好感已在悄然而生。她欣赏苍莫的那种温文尔雅,虽然他没有什么远大的抱负理想,但看到他身边的那些誓死跟随他的将领们,就可以看得出,他一定是一位深得人心的好将领、好领袖。

她与他的错过,可能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但是她并不后悔,因为这个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莫过于后悔二字,所以她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他也只能选择将这条路无怨无悔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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