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飞快,一晃眼,六丫进府已一月有余,可是,这雪竟像是忘了时间一般,还在纷纷扬扬下个不停。
今年的雪,格外的大,格外的长久,这就导致一个严重的问题——冬灾。
往年也不是没有发过冬灾,可再怎么,也很多年未曾如今年这般严重了,雪竟停停下下地持续了一月有余,许多人不是饿死就是冻死,还有的,夜里睡在家里就被雪压了房顶,活生生给埋了。
如今这天下,百姓受灾,哀嚎一片,朝廷也是急急忙忙派了一批官老爷到各地方发放粮食救灾。可还是治标不治本,雪不停,灾民只会多不会少,朝廷的粮够吃几日的?
六丫倒是不管这些,她也管不了这些,蔡婆婆整日让人逮着她学这个学那个,她连闲下来的工夫都没有,哪有时间想别的。更何况,即使有时间,她也不会去想那些有的没的,想那些东西,还不如想一想今晚吃什么呢!那不是她一个被卖了的小丫头该想的事情。
可这一日清晨,岳枝在院子里都等了一刻钟了,六丫还没有出来。她略一皱眉,想到可能出了什么事。
这一个多月以来,她早就摸透了六丫的性子,这丫头倔强、坚韧,比一般人能吃苦,也聪明,从来上课都是她来了,六丫已经在院子里练了一刻钟了,从未让她等过。
她本来以为六丫只是起得晚了,只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便进了她的厢房。
房间很窄,很小,只容得下六丫一张床以及一个小衣橱。六丫是个活泼的丫头,她在这里住了一个月,便留下了一株小苗。小苗向着窗外,奔着阳光,想要成长。
六丫正躺在床上,小小的人儿缩在被子里,蜷缩在床角,她紧闭双眼,额上有点点密密的细汗。她的眉头紧蹙,嘴里低声嘀咕着什么。岳枝靠近了听,才听清楚她的梦呓:“宝儿……宝儿……”
岳枝不知道宝儿是谁,但见她如此挂心,想必是家中兄弟姊妹,便也不多想,只伸手探了探她的额,果然高烧。她轻声叹了口气,唤了个小丫头,道:“姑娘病了,你在此处好好照料着,不许离开。”
“是!奴婢知道。”小丫头规规矩矩行了个礼,站到了六丫床边,伸出手为她掖了掖被角。
那丫头实则名叫明安,是早几年来府里伺候的小丫头,与她一行的,还有五个丫头,都取了“明”字,分别唤作“宁”“静”“温”“柔”“和”,这几个丫头也是府里的老人了,仗着自己的资历,很是不满新来的六丫得到的如此待遇,早先也只是私底下暗暗议论、咒骂,如今倒逮着机会了。
明安马上唤来明宁、明温二人,那二人随同明安是六人里对六丫最是愤愤的,如今有了这么个好机会,她们愤恨的人正躺在床上任人宰割,她们自是要好好谋划一番,出口恶气。
“好个小蹄子,分明是新来的丫头,竟也爬到了我们头上!”那明宁是最刻薄不过的,平时在府里就仗着资历老,经常可着新买的那些小丫头欺凌,旁人多是知晓刚刚进府不能惹出事端,便也忍了,不敢与她对着。
她平日里也是颇为不忿六丫,只是依着六丫被蔡婆婆看重,不敢到她跟前冒犯,但平日只要听见有人议论六丫,她绝对要跟着一起骂个痛快。
“这个小蹄子,可不是个简单角色。我们怎么做?”明温也是不喜六丫,但她为人怯懦,通常都是做帮凶。
“你呀!看着就好了,不要沾了你的手。”明宁虽为人刻薄,但她心里是最喜明温的,她素来知晓明温是个内向的性子,明温有个什么不痛快的,都是她出头,只要明温瞧着,不舍得叫明温动手。
明安不多废话,走上前,拿了一杯凉水,对着六丫就泼了上去,还扯开她的被子,开窗对着她吹。
“这样就够了,咱们也就是出口恶气,不要做得太过,到时候这蹄子身子薄,死了到连累咱们。”明宁道。
“我知道。好了,事儿都是我做的,与你们无干,我叫你们来也就是看个痛快,现在好了,走吧。”明安道。
“安姐姐,我们知道,我与温儿走了,你自己当心,可别叫这蹄子醒了。”明宁拉着明温,转身掀了帘子,走出去了。
“哼!我呸!一个两个胆小鬼,怕这怕那,便不要心里存了怨气。”明安自是不喜这二人,她心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她叫她们出去,自然不是因为什么替她们着想,只是因为她嫌弃二人碍眼。
她们在这里演戏,那里六丫确实有些无语,其实她只是发烧睡沉了,又没死,她那一杯子冷水泼下去,她就醒了。只是想要看看她们三人要做些什么,便一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任她们三人作为。只是她没想到,她们三个看起来那么厉害的样子,竟然就耍这么个小把戏。
也不知道是看不起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