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纱缦舞,到处飘着淡淡的书香,宁静的房间内一尘不染,整齐的案头堆叠着厚厚的书本,东头一八仙案上,墨黑色的琴孤零零的静置。
门开了,走进两人,一前一后,一黑一白,是石子牧和孟辰。
石子牧四下一望,笑道:“没想到金钱帮竟有如此好地方。”轻抚琴弦,声声呜。
“虚伪!”孟辰那副傲然神情依旧不变,一副不屑,这就是金钱帮前帮主,也是他那个所谓父亲的书房。为人如此,却有如此出尘的书房,不是虚伪是什么。
石子牧但笑不语。
“谢谢。”这是他第二次开口说谢谢。
石子牧笑着看向孟辰的眼睛:“我只是为了小若若!”要不是为了小若若,他能掺这浑水吗?他来之日,刚好赶上六大长老围攻孟辰,在他的支援下,孟辰最终战胜了六大长老,赢得了金钱帮主之位。
两眼相望,竟是惺惺之情,孟辰知道这辈子他都甭想和石子牧过招了,但一生能拥有这么一个朋友也够了。
“你把兰若家的玉铺交给我,我就感激不尽了。”
冰霜的脸上难得见到一点笑意,想到那个心善又单纯的小姑娘,兰若碰到了一个惜你爱你的好男人,愿你这辈子幸福快乐。
正准备答应石子牧,一只鸽子朴愣朴椤的飞了进来。石子牧转过身,捧起鸽子,熟练的摘下脚环,抽出一张纸,一看,顿时脸色大变,一阵惨白。
能让一向处世不惊的石子牧有那么大反应的会是什么信息,一向凡事漠不关心的孟辰都忍不住张望向纸条。
纸条被掩于手掌,片刻化为灰尽,修长的手指因为主人的心情而骨节轻响,小鸽子感觉到了危险,忽的飞离。
“孟兄,告辞了。”风一样的离去,空气里留下火焦的味道。
该死,他怎么犯了这样的错。情报竟漏了谷家,而他竟不知道昭阳郡主去了谷家,昭阳郡主的来意很明确,他的小若若怎么抵得了那骄蛮的郡主。
他竟把小若若一个人放在谷家,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愿不要出事才好。
心急如焚,马呜嘶嘶,力竭而尽。
两眼已是模糊,只看见若若那张圆圆的小脸瘦削如刀,满眼的委屈,满眼的期待。小若若,等石大哥,石大哥马上就回来了。
他没想到他牵挂她如此,她就是他骨子里的一个印,全然的不让他放心。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吃东西了,没有喝水了,也不知道自己在马上有多久了,只知道倒一匹马换一匹,没日没夜,披星戴月日夜兼程。
当他看到谷府那两个金黄大字时,心并没放松,反倒多了一种迫切,他迫切见到她,看她好不好。
一脚踹开朱漆大门,风一样的向里闪。
“什么人,敢踢谷府的大门。”护院吆喝着,却只见眼前一花,人影闪过,不见了踪影。
她在哪儿,她在哪儿,他的小若若在哪?
忽的,如鬼魅般,出现在大夫人的面前。
大夫人手中的茶碗当的掉在了地上,一下站了起来,一脸的惊,一脸的喜:“子牧,你终于回来了!”欣喜中扑上去抱住了那伟岸的身姿。
“我回来了,娘,兰若呢?”扶住那激动得站不稳的大夫人,急急地问。
“回来就好了,回来就好了。娘好想你呀!”
“娘,兰若呢?”急急再一次问道。
“哼,你回来了,看二房还敢怎么欺负我。子牧,你一定要争气,把昭阳郡主给娶过来,现在子山得罪了昭阳,你有机会呀。”大夫人自顾自的又哭又说,根本没把石子牧的问话听进去。
石子牧终于叹了口气,稳了稳自己的情绪,慢慢地问:“娘,我说,兰若呢?她还好吧。”
“啊。”最于听清楚儿子说的什么了,“兰若?你认识她,你怎么会认识她呢?”
“她是儿子的未婚妻,是我亲自把她送来的。”
“你亲自……”大夫人似想起什么,突地大骂:“你把她送来的,你回来过!你这不孝子,回来都不进家门呀,也不来看看我这老婆子,真是不孝呀。”
头大了,娘似乎性子越来越差了,跟二娘有关吧,娘就是堪不过这一关,也许是女人都过不了。他发誓,他这辈子就只有若若一个女人。
静候着他娘的哭闹,由她去吧,她只是发泄。
大夫人见儿子并不理她,自个儿也哭不上劲了,收起架势,拿起香帕,拭了拭眼角。石子牧多日来,终于露出了丝丝微笑,他娘的眼角似乎是干的。
“娘,好了吗?”
“哎,儿大了就不要娘了。”大夫人负气地坐下,“那个女的有什么好。听我的话,好好对昭阳郡主。”
石子牧皱皱眉,那个目无一切的郡主,没有他的小若若一半的好,他才不要呢。
大夫人看石子牧这副表情,也很无奈,不过儿子是得不到那个女的了,“去吧去吧,在小林别苑躺着呢,也不知是死是活,去见见最后一面吧。”
也不知是死是活!一句话尤如炸雷,轰得石子牧脑子里没了思维,反身就冲向小林别苑。
“子牧,不要太伤心,小心身体呀。”大夫人的叫声被石子牧远远地抛在了后面。他的若若出了什么事,怎么了?脑子里满是问号。
心里尤如火烧,原来绝色的容颜憔悴无比,发髻散乱,白影闪过,突有下人看到:“鬼呀!”
谷家闹鬼,一时传得沸沸扬扬。
一进小林别苑,他就能感觉到她的气息,轻轻的推开门,屋里迷散着浓浓的药味,床前的谷子山转头一看,轻喊一声:“大哥。”转而看了看床上的人儿,满脸的对不起。
心如沙漠般荒凉。
轻轻地一步步走到床头,只见厚臃的被子里露出一张小脸,惨白的脸,青青的唇,游丝的气息。
心痛的将冰凉的手覆上毫无温度的额头,手掌心的冷汗润湿着冰冷的额头。“小若若,我回来晚了。”喃喃地道。
“大哥。”那永远处世不惊的儒儒君子,此刻失去了一切的镇定,那惯有的微笑消失无影无踪。从小,大哥对他都很好,表面感觉两兄弟的感情很好,可是只有他知道他从来没走进大哥的心里。此刻,他突然觉得这是一生来,他最了解大哥的时刻,他能感受到大哥心底深处的痛彻心菲。
冰凉的手从额头轻轻抚过,手背从兰若的脸上滑下,印象中那原本圆圆的红润的脸,变得如冰如柴,慢慢地,抚过颈肩,直到握住骨瘦如柴的手,才醒觉这一切是真实的。
“怎么回事?”冷冷的声音却又很轻,似怕吵着睡梦中的人儿。
“是昭阳郡主的丫环宁儿,为了帮她主子出气,就在送给兰若的伤药里下了毒。”当他发现后,想尽了办法,用尽了药,才暂时控制住毒性。
“什么毒?”
“叫绿延滴,无药可解。”
“绿延滴!”他听说过,皇宫御用,无药可解,无药可解,握着小若若的手在轻微颤抖。“不会的,若若现在还活着。”这句话不知说给昏睡中的兰若听,还是说给他自己的。
“是昭阳郡主,知道这件事后,悔恨不已,求了六王爷的雪百丹,才救了兰若一命,再加上兰若身上戴着温玉,温玉性凉,解百毒,这才保住了兰若的命,但若再找不到办法,兰若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剑眉纠在了一块。
看着不再言语的大哥,硬着头皮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一抹难掩的奇异笑容浮上脸庞,“不管她怎么做,伤若若在先,毒若若在后,你在为她开脱吗?”
若若,不怕,以后石大哥就在你的身边,好好保护你,不让你再受伤。
“我,我……”谷子山不由想起那骄蛮的俏脸,她只是骄纵,但心并不坏,出事后,她被六王爷接回去禁足了,离开时她那眼神,那神情都在说请原谅她,她错了,悔恨满布,那时他对她就不再讨厌了。
只是——
低头看看那正在和死神争斗的生命,他又将如何为她开脱。
对兰若,对大哥,他都不知该如何自处。
“大哥,现在,请先不要追究昭阳郡主,好吗?咱们先想办法救兰若吧。”
石子牧目光只聚焦在兰若的身上,移也不移,但谷子山的话还是传到了他的耳里。
小若若,我该怎么救你?求你,醒来吧,石大哥再也不欺负你了,醒来吧,和你石大哥说说话。眼神轻闭,不让晶莹落下,轻轻地,冰凉的唇吻在兰若的手背上。
……
二夫人带着小桃一扭一摇地走了进来,她的到来,带来了一股浓郁的香味,人未到香已到。
“哟,是老大回来了呀。”香帕一捂,“好大的药味呀。怎么样?怎么样?兰姑娘好点儿没有?”
谷子山看着自己的娘亲,苦着脸道:“娘,现在兰若生死未卜,你就不要来搅和了。”是娘亲手把药给兰若送来的,这点,大哥似乎也很在意,现在娘来了,不知道大哥会不会和娘计较。娘也是被利用的,希望大哥能谅解。
“什么叫搅和,我有办法救兰若的。”一句惊起万千浪。
谷子山立即吼了起来:“娘,你有法子,什么法了了,快说呀。”如孩童般焦急的扯着娘亲的衣袖。
石子牧眼光仍没有离开兰若一刻,但那悲痛的表情也起了轻微的变化,静静地听二夫人说。
“哎哟,你别拉我衣服,再拉都坏了。”
“坏了,子山再给你买,买一件,噢,不,买一百件。娘,你快说呀!”
作做的抚了抚自己的衣衫,好似要将折皱给抚得平平的。“娘这法子呀,就是给兰若冲喜呀。”
“冲喜?”谷子山不懂地问:“冲什么喜?”
“笨哟!”一支涂着鲜红寇丹的手指不满的戳了戳儿子的脑袋,“当然是你和兰姑娘的婚事了,咱们好好把这婚事给办了,一冲喜,兰姑娘说不定就好了呢!”
谷子山顿时无语了,这叫什么跟什么嘛。“娘,兰姑娘是中毒,不是生病,你冲喜能冲得好的吗?再说了,兰若是大哥的未婚妻,你就不要在这儿乱说了。”就知道他这个娘说不出什么好话,做不出什么好事,平端的又惹大哥生气。
“大哥,你别和我娘计较。”说完就要拉着自己的娘离开。
“你拽什么拽呀。”二夫人很不满自己的儿子,简直就是天真,娘为他好,他还不知足。
“你懂什么?”挣开谷子山的拉扯,冲上前去,正张口要说,但一看到石子牧那冰冷的眼神,感觉自己的周围下降到了零度,一度话给冻住了。
为了儿子,为了她自己,这是一定要争的,儿子和昭阳郡主已经不可能了,她只是个二房,当家的不是她,她没有地位,没有金钱,但只要儿子娶了兰若,那么那块温玉就属于他们二房的了,谁也夺不走,有了那块玉,她就再也不怕了,那可是块无价之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