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苏妈妈的去世，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苏琰的生活看似恢复了平静，他每天照旧去数码街上班，工作还是那么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也常去瑜珈馆接我下课，不过每次都是匆匆地送我到小区门口就离开，不再像以前那样一边慢慢踩着单车踏板一边听我唱歌，或是干脆去河边兜它一圈。休息日见面的机会，也不曾增加。
望着晴朗夜空中的月亮，我不由地失神。这个时候，妈妈曾经说过的那些令人生厌的话，不知不觉又从记忆的回收站里跳了出来，并且越来越清晰。待回过神来，我又觉得自己多虑了。
应该对他有信心的啊！毕竟，现在的他还处于非常时期，我应该更宽容一些。苏妈妈的离开，对他的打击有多大，我想，我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妄自揣测的，因为我没有同样的经历，所以无法感同身受。
躺在床上，掂了掂手机，给他发短信：下班没？
好一会儿，他才回复：刚到家了。
又问：吃晚饭没？
答：在店里吃过了。
再问：可以去你家么？
答：行啊。
我又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故意暧昧地强调：现在哦？
他果然卡住了，半天才答：好。
我嘿嘿地笑。换好衣服下了楼，顶着星星和月亮来到车站小区，爬上狭窄的单元楼道，一口气到七楼，然后气喘吁吁按响门铃。
门很快开了。他只穿了一件黑色背心和灰色运动长裤，似乎刚洗过澡，洗发水和香皂的味道直扑鼻腔。前不久才修剪过的漂亮短发正湿漉漉滴着水，嘴唇在日光灯的照射下泛着淡淡的光泽，整个一鲜嫩欲滴的美少年！
我按捺住蠢蠢欲动的邪恶，目光从他嘴唇上艰难地移开，默默进了屋子。
出乎意料，他关上门，悄然从身后抱住了我。心中一动，扭头之间，他的嘴唇已经触了上来。微微湿润的唇瓣伴着热呼呼的气息，在我的唇瓣和牙齿之间软软地厮磨。这直冲脑门的快感，简直就是挑战欲望的极限嘛！趁着理智尚未耗尽，赶紧挣扎，阻止他的进一步侵略。
“苏琰！”还真以为我来一趟是为了和他XX？！我大口呼吸着空气：“我、我有话要问你啊。”
他乖乖收敛了，一脸问号地看着我。那近在咫尺的完美脸蛋，顿时令我有些短路。不过，我到底没有忘记来他家的初衷。
“最近在忙什么呢？”
“没忙什么，和以前一样。”
“你不说？那我走了。”我转身绕过他去开门。
他抓住我的胳膊。“生什么气？”
我瞪他：“你有事瞒着我，我还不气？”
“抱歉。”他拉着我胳膊的手松开了，“这件事没决定，所以……”
果然。这段时间，他心里装着的，不止是苏妈妈的事。“到底是什么？你说啊。”我不依不饶追问。
他想了想。“听说过Cisco认证么？”
我摇头。
“是一种网络专业人员的资格认证，从初级到高级有很多种。我想从初级认证开始，顺着考上去。”
“呃，这不是好事情么？”我觉得奇怪了，“有什么好为难的？”虽然我不太懂Cisco到底是什么，但是凭常识也知道，拿了这类IT资格证书，对只有高中文凭的苏琰来说，无疑为今后寻找更好的工作增加了砝码啊。
“不单是这件事……”他避开我的目光，垂下眼眸，“近段时间收集了很多相关的培训和考试信息，也打电话咨询过以前大学的导师。没有想到，导师了解我的状况之后，建议说不如一心回学校重读。他劝我还是学以前的专业，从大二的课程学起，期末成绩出色还能拿到助学金。如果我愿意，他可以帮我向校方递交申请书……”说到这里，他停顿下来，视线回到我脸上，带着复杂的询问神情。
我仿佛预感到了一些事，心中轻颤了一下，大脑渐渐空白。“然后呢？你怎么想？”不过下意识地继续问。
“C大的网络工程专业，已经在今年年初被提升为校重点项目专业，大四就可以直接考Cisco最高级的CCIE认证，本科期间特别优秀的还有希望本硕连读，而且学费全免……”
我终于确定了心中的猜测，怔怔看着他。毫无疑问，选择回校重读，机不可失！他本来就是很优秀的人，不应该只在数码街那样的地方蹉跎青春。而且，如果能够本硕连读，无论对他今后的工作还是生活，都会带来巨大的变化。可是，那要多长时间？五年吧。我突然觉得自己几乎看不到尽头了。更令人无法接受的是，那所理科一类大学，不在A城。会分开？！心脏，因为恐慌而剧烈跳动着。先前的隐约不安凝聚成了现实的问题。
我能感觉出，他举棋不定的原因就是我。此刻，他一声不响地注视着我，期待我的回答。我不能只考虑自己，不能让他失望。轻抿了一下嘴唇，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更自然一些：“不错啊，这么好的事，还不早点决定？犹豫个什么？”
他似乎有些意外，目光定定地看着我：“你是这么认为的？”
“笨蛋！”我故意轻松地捏了捏他的脸，“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是天上掉馅饼的事，都过了三年了，导师还这么看重你。而且，C大毕业的硕士生，以后在IT行业会很吃得开哦。”
他淡淡地弯了弯唇，不置可否。
“长远一点考虑，不过就多背几年贷款嘛。可要好好利用这段黄金时间卧薪尝胆、悬梁苦读啊，”握起拳头，我轻捶了一下他的胸脯，“而后保准能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他还是静静低着头，陷入沉思一般。
“苏琰，别犹豫了。”我心虚地再次怂恿。
“嗯。”他抬眼看我。
待他尚未凝进我眼眸深处探究其间的真实，我靠进他怀里，撒娇地轻轻蹭着。“哎，好香啊。我说，你还是赶快换件保守一点的T恤吧，否则，我可舍不得就这么回去。”
“那就别回去了，一直这样吧。”他顺着我的话玩笑说。
“怎么可能。”我笑了笑，心中又是一阵抽痛。人在面对重大决择时的第一反应，才是内心的真实想法。听出他想要重读本科的一刹那，我失落到了极点。我不愿和他分开。
五年，是否等于就此结束？不敢去想象。然而，我又不愿暴露内心的想法，虚伪地给他最“无私”的建议，只不过是在逃避罪恶感。20岁的他还太年轻，未来会有无限的可能性。所以，无论如何，我不敢成为他的绊脚石。
已是八月底。
这一次去李若的书吧，意外发现她在对各种图书进行分类统计。我进来了，她头也没抬一下，依旧在吧台边写写算算。
我疑惑走过去，看她在累计图书的折旧价钱，开玩笑说：“终于破产关门啦？”
“说中一半。”她冲我笑笑，扬了扬右手。无名指上，银灿灿的指环相当耀眼。
“你答应辛海了？”我惊呼，“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星期。”她平静说。
“怎么没告诉我？”有些不满。
“你自己不是忙得要死么？”
“……”无语自辩。的确，因为苏琰的事，我忽略了好友。
“可是，真的决定好了？”突如奇来的消息，还是有点令人难以置信。我以为，以她的倔强性格，会让辛海陷入更持久的战斗中，没有想到她这么快就投降了。
“当然。这事拖了快一年啦。已经厌倦了，无论是现在的生活，还是这家店子。真的很累。”她无奈地瞥我一眼，“你以前不是还劝我尽快答复他的么？他人好又多金，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