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钢炉刚刚砌好,达铁匠就来参观了,也不知是来偷学还是来看笑话的,他看得非常仔细,围着炉子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又一遍。
特别是那高达十多米的烟筒,令他咋舌不已,他也只能看看了,想做却做不到。
刘信看到是他就抽空过来搭话了:“达哥,你看我这个炉子怎么样,还有哪里要改进吗?”
刘信的样子很随意,不似夸耀,倒像是真的来请教他这个老手的。
达铁匠讪讪的笑了:“哪里,我就是过来瞻仰一下,哪有资格提建议,你这个炉子既比我的大一些也复杂一些,不可相提并论。”
刘信当然不是故意来秀优越感的,他没有多讲废话,当即就拜托他:“达哥,你来的正好,我这个炉子上面还缺个盖子,要用坩埚一样的材质烧透,做成活动的,就像锅盖一样,但是上面要留一个碗大的气孔,请帮我做一个。”
达铁匠非常奈闷:“盖子?你难道还经常要揭开盖子,这么重的盖子,怕不有几百斤重,要搬来搬去,岂是人力可为?”
“唉!达哥,我又何尝不知,但炼钢岂是那么容易的,我这是为了锁住炉膛温度。
这个盖子像个倒扣的大铁锅,能把热量反射回去,所以我这个炉子又叫反射炉,必须有盖子。”
提到这事,刘信也很苦恼,确实很麻烦,他还不知道怎么解决揭盖子的问题,要是现代就很简单,用葫芦吊起来就得,但他现在手头没那东西。
“信哥儿,据我所知,用炒钢法也可制出优质钢,你这是多此一举了,太麻烦了。”达铁匠好心的提醒他。
刘信依然苦笑:“我用的也是炒钢法,只是更先进一点,用传统的炒钢法铁水不够活泼,无法使钢的品质更进一步,这不是我想要的。”
刘信还有一句话没说,他要的是优质合金钢,这是用传统炒钢法制不出的。
谁都会留一手,他当然不会全盘托出。
“是这样啊!那好吧!但这个盖子实在太大了一点,我只能尽量去试试。”
达铁匠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边长六尺的盖子,又要求天圆地方,他从没做过这么大的物件,没有把握,因此没把话说死。
因为接了新任务,达铁匠聊了片刻就急着赶回去工作了。
而刘信也没空,他正在指导均木匠砌调质炉、淬火炉与退火炉等其它炉子。
这些炉子中,也就退火炉稍微大一点,工程任务并不大。
但是刘宣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好奇宝宝,什么都要问个究竟,他一有空就围上来了。
“大哥,这几个炉子的用途,你只讲了名字,这中间的原理你没告诉我。”
刘宣像个小记者一样,一手拿着画板一样的速记稿,一手拿着削尖的碳条,已经做好记录的准备。
刘信一看他这认真架势,看来不说是不行了,他无奈的笑了笑,就开始解说。
“钢铁只是一个总称,我们只知道钢铁好,就叫优质钢,其实钢有很多种。
按性能分,有软钢和硬钢;按含碳量分,可分为低碳钢、中碳钢和高碳钢;如果我们往钢液或钢制件表面,掺入其它稀有金属和其它物质,它就变成了各种各样的新合金钢和稀有钢品种。
这个调质炉就是做这个事的,和达铁匠的炉子差不多,这里也是我们今后做实验的主要地方。
我要达铁匠做那么多小坩埚,这个炉子一次就可以放十把个,我们可以实验各种配比,得出哪种好,再进行微调,就得到了我们想要的新钢品种。
这个过程非常枯燥,而且要极致认真,在称量的时候,要细致到小数点后好几位,要精确计算配比。
你今后都要一一记录下来,甚至由你主导实验过程。”
小刘宣立马喜滋滋的答应了。
“没问题,这种事我最喜欢做了,你就放心交给我吧。”
任何新生事物都有一种新鲜感,小孩子的求知欲更加强烈,这也是推动科技进步的主要原动力。
刘信笑着摇了摇头,说:“这是一件伟大的工程,非历经十多年不可,如果全程由我们俩主导,我们什么都不用干了。
你今后的任务是多教出几个认真细致又聪明伶俐的学生,由他们来做这些具体的事,你只掌总,这才是长久之道。”
刘信这话其实是有感而发,不知不觉,学校就停课一个多月了,而且还要个把月才能完工,他心里非常焦急。
但这些前期的工作,离不开他俩兄弟,只能忍痛割肉式的硬挺着。
刘宣是聪明人,所谓响鼓不用重锤,他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但他毕竟年幼,一急就慌了。
“大哥,那怎么办?学校要快复课才是啊!”
刘信突然间感觉非常欣慰,弟弟终于懂事了,成为了自己的得力帮手,和他一起为着一个伟大的目标奋斗,他终于不再孤单。
刘信点头赞道:“嗯!二弟,这是一个伟大的工程,也必将影响历史,光靠我俩是不行的,我们还要培养无数的弟子。
只有这样,我们的目标,才有可能实现。”
“嗯!”刘宣也重重的点头应了。
尔后,刘宣又详细了解了淬火炉与退火炉的功用,并一一记录下来。
刘信说完这些话,第二天学校就复课了。
刘豹等十九人,以及家里的七个仆人,全部被他赶进了学校。
但是工程依然要继续,幸好这个时候正是农闲,田里只要偶尔打理一下,放水除草这些工作,女人也可以干。
于是刘信任命刘虎为工程副总指挥,负责具体施工任务。
再花钱请村里的壮劳力来继续施工。
当然,刘信与刘宣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他俩一有空闲就会来现场指导。
这是一个妥协的解决方案,只不过刘信俩兄弟要辛苦一点,操的心更多。
比如矿渣筛选,刘信是一有空就去检查督导。
现代社会的选矿,都是自动化的,通过物理、化学、电磁等方法筛选,可以做到几乎零失误。
但现在完全是人工,都是一些赚工钱的老人妇女,大家说说笑笑,一天工钱到手,难免会出现失误。
但金属冶炼,只要一点点杂质,冶炼出的金属性能就差了许多倍,甚至全炉报废,是一点杂质都不能有的。
刘信没办法,只能向他们再三强调,事情的严重性。
刘信采取的办法,不是计量,而是定量,每天捡选出多少量,就得一天工钱,超过不补。
而且刘信安排了人严格验收,只要发现杂质,一天工钱就没有了。
在这个上面,他只抓质量,不鼓励勤快。
搞科研是一个需要极致细心的工种,不能追求快,欲速则不达,也就是刘信,他实际上是一个经过几十年社会锤炼的顶级工业设计师,对工艺和标准的严酷程度,知之甚深,要换了别的穿越者,是想都不用想,一般人根本没有这个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