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清晨天刚翻鱼肚白时无极真人便会派人来请白若非前去交流仙门宗学,有时白若非闲下空来便会独身一人前去野山里踩察。
若是去交流宗学,一般用过午饭白若非就会回来,而我通常午后便没什么事了。
整个下午,便是我们俩闲逸的好时光。
白若非不知从哪里劈来了一大摞竹子制了一把可以躺的清凉摇椅
平时都是我躺着
若他一时兴起了还要和我抢上一抢。
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做两把,何苦每次要和我争?
有一次白若非非要挤上来,那躺椅哪里还够加上一个他那般身量的男子?
我终于忍不住,暴怒
“白若非!你要是想躺不如再做一把!”
白若非道
“懒得做!”
白若非这没脸皮的!
我气得直接跳了下来,干脆一把凉衫,忿忿道
“那让给你坐吧!我不热!”
白若非不知道笑什么
随后替我穿上凉衫,将我推回去
旋即转身拿了本书坐在石凳子上
道
“我大方,让给你好了!”
我好奇问
“你手上又在看什么?”
白若非眼也不抬
“说了你也不懂!”
我闷了一口气,跳下来将书抢了过去
这话本子里讲的乃是才子佳人的故事!
我一贯看书看的累,大口一开,缠着白若非做我的说书先生!
白若非躲不过我的纠缠,只好遂了我的心愿。
我们二人的午后闲逸时光,实则只是我一个人的闲逸时光。
白若非习惯单手拿着书,一字一句的念。
他讲故事时,像是拂柳的清风,撩拨着我的耳朵
只要我稍微闭着眼睛就要睡过去。
难怪白若非有那么多学生喜欢呢
白若非大概真以为我睡过去了
他停下来,想要喝一杯凉茶润润喉
这时我总是轻飘飘道
“白若非,可别停!”
这丫头,原来竖起小耳朵在监听呢。
我可舍不得睡,说书先生嘴里说出的每个故事都让人动容。那些才子佳人,历经磨难而在一起,我也听不腻…
我不太自觉,因贪凉而脱了外衫
白若非见了唠叨几句,我只能无奈的穿回来。
我现在可学乖了
我每天下学比白若非早些,便每每趁着这一小段时间偷偷的脱了外衫。
然后小心翼翼注意白若非回来的路,仿佛做贼一般。
还好我一向算得准,再没有被白若非抓到过。
今日日头正高,我下学后便迫不及待将凉衫褪了。
上回听他讲到那李家少爷李如生高中了状元。
我心心念念
这下衣锦还乡的李如生应该会遵守承诺去娶那位青梅竹马的赵家小姐了吧?
我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将衣衫穿好,站在窗前翘首以盼。
盼着盼着,却没有盼来白若非。
我心想
白若非莫不是今日又去了野山里?
转念想到,今日清早时候还见了南枫家的家仆来抬轿的。
过了一会儿,便见着一人火急火燎跑来
人还没走近我便人了出来来
又是李嫦娥来了…
李嫦娥自从上次病好以后,日日喜欢跟着白若非
还时常跑到白院里来骚扰我
我出于愧疚,只能任她纠缠
李嫦娥一反常态,急着对我道
“你别站着了,你师父被困住了!”
我惊道
“什么?”
下意识又道“你诓我的吧!”
我这样想原因有二
一则李嫦娥这个人没个正形,说话常常是做不得数
二则白若非的本领我是知道的,就凭这山野荒地里的邪祟,能奈何的了他?
李嫦娥解释道
“是南枫家的人扣住他了!”
我疑惑道
“南枫家的人扣住他干什么?”
南枫家的人怎么敢扣住白若非?
李嫦娥道“别想了,你快跟我来吧!”
我被李嫦娥一把拉了去。
南枫内宅
李嫦娥的话果然不可信!
只见白若非衣冠齐楚,好整以暇的坐在堂中,身旁的南枫家主南枫唯一脸惭愧的看着他
几步开外,一个中年男子脸上一阵红白。
我心道,这个不是南枫家的二主爷南枫叱吗?
南枫讷见流景来了道
“贵子来了!”
我抬眼环视一周,南枫家的几个子女都到了。
阵仗还挺大。
“流景过来!”白若非招手唤道
他手势仿佛是在唤一只心爱的宠物一般
在外人的面前,我只好陪着白若非把戏做全。
我乖乖的道
“是,师父。”
白若非一副很受用的样子
等到我靠近了,他摸摸我的头
白若非真是把我当成了一只摇尾乞怜的小狗吧!
我眼里藏着火
白若非话音突转,绵密里藏着一丝冷厉,一时间堂中甚是安静
“今日这笑话也闹够了。原本我一人蒙冤,我只想着清者自清,并无甚所谓。可这消息竟然传到了我徒儿这里,想来消息传播之快,现下应遍布无极门了吧。我这个为师的,可不能让我的徒弟担上一个有偷盗罪名的师父啊!”
偷盗的罪名?我心中疑惑
南枫讷道
“额,是,是。郎主所言甚是!不知郎主的意思?”
白若非道
“不若二主爷正式一些立于高堂面向众人致歉吧!这样诚心诚意,也好彻底洗刷我的冤屈。”
那南枫叱闻言怒道
“你!”
白若非眼一斜
“怎么?二主爷不愿意?”
“我…”
“郎主多虑了!今日之事本就是舍弟冤了您的,他怎敢说不愿。”
南枫唯出言制止南枫叱,转头又道
“不过,舍弟毕竟是南枫家的二主爷,也是无极门一众弟子的长辈。若是要舍弟公开当着小辈的面道歉,这…怕是多有不妥吧…”
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心中猜了个大概
出门在外,自然是帮亲不帮理了
何况我和白若非在白杨门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用得着偷无极门的东西?
我冷道
“有何不妥的?二主爷与南枫家的脸面就是脸面,师父的脸面与我的脸面就算不得脸面了吗?怎的难道为了二主爷的脸面,就叫我师父背上个偷盗的罪名?真是好巧妙的绑架啊…”
南枫叱瞪大了眼睛,真是个巧言令辩的臭丫头
南枫唯道
“今日之事到底是我南枫家亏了郎主的,请贵子放心我们定会负责的。我只是想着看能不能有个什么两全的法子。何况这事定也是那些闲碎的子弟传出去,耽误了郎主的名声,这样看来错并不全在舍弟啊!”
他接着假气道
“不知是哪个不知轻重的碎嘴弟子,竟敢播散遥言,坏了郎主的名声!”
我垂眸
碎嘴弟子?可不就是那李嫦娥嘛!她可惯会看人好戏的,我也不是被她戏耍一两回了
估计我和李嫦娥就是命里泛煞!
不过这南枫家主着实能诡辩,三言两语将这事赖在了一个莫须有的弟子身上!
我道“
不如,家主将那碎嘴的弟子捉来,替代二主爷也可。便说是她私自编造的胡话污蔑我师父的也可。至于二主爷私下里道歉就可以,如何?”
这李嫦娥可恶,方才将我带进来便踪影全无了!
这里的事情看来都已经要平息了,她却还要把我带来横插一脚、多生是非
显然是要给我找不痛快的。
南枫唯思忱片刻,权衡之下便一口答应
“如此甚好!”
南枫叱还不满意
但轮不着他多说什么
他只能在自家大哥的催促之下硬着头皮道
“今日之事,是我对不住郎主了…”
白若非一脸深明大义道
“无妨,无妨。误会解除了便好!”
南枫讷派人恭恭敬敬的请走了白若非师徒二人。
我一路上听白若非讲起了今日之事的缘由。
原来是那位二主爷有一柄利刃圆轮的法器,时常存放在内宅幽室之内。今日午时后便不见了,众人焦急找寻时,有个下人言语搪塞,大意是说亲眼见了白若非鬼鬼祟祟进了幽室。
南枫叱一下便炸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非要扣下白若非说要搜身。
可此时正是盛夏的节气,白若非身量单薄,那法器又是个大的物件,这要白若非可从何藏起?
白若非说不堪受辱坚决拒绝搜身,可南枫叱却凭那下人只言片语咬定是白若非偷去了自己的法器。
二人谁也不肯退一步,便一直僵持。
直到家仆将南枫唯请来。
家主南枫唯倒是明事理,很显然白若非是绝没有拿走什么法器。南枫唯身为家主,思虑着脸面上的事,一时觉得不好将事情闹大,便叫南枫叱退一步。
我听了半天,提出一个疑问
“那你到底去那幽室干什么?”
白若非笑道
“你脑子比他们都灵光。若是方才堂上有人咬住了这问题不放,恐怕我也不好轻易脱身了。”
说罢,见他小心翼翼从袖兜里掏出一把黑乎乎的东西,还带着些许黑渣
我好奇道
“这是什么?”
白若非语气吊得老高,带着一丝小小的得意
“这是爆火石!”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呆愣片刻,欣喜道
“爆火石啊!竟然是爆火石吗?就是李如生为了给赵小姐庆生时放的那个爆竹吗?是皇帝给徐盈盈放的那个烟花吗?是每篇戏文里都要出现的烟花爆竹吗?”
白若非道
“是是是!”
我凑进了仔细观察,一根手指伸过去拨弄那黑乎乎的东西,懵懵懂懂道
“你去幽室就是偷这个啊?这东西能放出烟花吗?”
白若非道
“仙家门派崇仁,这东西原本是无极门用来驱赶野山中的生灵的,我那日和无极真人研讨后无意间发现的,随手借来用用,谁想到牵扯进了法器丢失一事之中。”
我道
“哦,原来你这是顺手牵羊啊!”
白若非没有否认
他将手凑到我眼前
我完全被爆火石吸引了,眼神随着他的手吊起来,踮着脚瞧
白若非悄声道
“我还没见过烟花呢,你说烟花好不好看?”
我道
“我觉得好看吧!赵小姐不是可喜欢了嘛!”
白若非道“这东西能做出来吗?”
我嘿嘿笑道
“试试呗,我觉得你能行!”
白若非突然将手收起来
“我看你就是想看烟花到底什么样子吧!”
我干巴巴的眨了眨眼
“哎呀你难道不想看吗?”
说罢抓住他的袖子软软求道
“你试试吧,试试吧白若非,试试吧!嗯?”
白若非见了我的软模样,不再摆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