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落日将库尔其河照的金黄。一个身穿青灰色短褂、长裤的十七岁少年正奋力挥着鞭子驱赶头羊往库尔其部落的方向走去。
少年短发大眼、额头饱满、眼眶深凹,鼻挺嘴略小,两耳外张,肤色如麦麸皮一般。青灰色短褂未系扣,胸膛袒露风中。额头和臂膀上薄薄的一层汗水在太阳余晖中映得发亮。
这放羊的少年名叫新城,是库尔其部落古氏的一个普通少年。库尔其部落男丁十六岁即为成年,便可跟随家里长辈一同去打猎。
新城幼时就渴望成为一名洛力(库尔其部落对打猎好手的称呼),却不想十二岁岁那年,父母在与叶山城流放人员冲突中双亡,唯一的亲人洛叔也在两年前的月湖之战中双腿残废,只能依靠新城为他做的两个拐杖行走。
没有家族长辈的带领,十六岁后,新城不得不继续领着部落放羊的任务。
他一直为此暗暗懊恼,直到他收到了人生第一个礼物,一把精美的牛角杯木三色弓,是用牛角和杯木做弓干,上涂有黑、白、金三色,虽名为牛角杯木三色弓,新城却最爱这弓弦,比一般的牛筋粗硬的多,新城要咬着牙才能将将拉开射箭。
三色弓是一位紫衣女子所送,新城称其为紫姐姐。女子实不喜这个称呼,不过她年龄的确大于十七岁的新城,便也未曾生气。
新城与紫衣女子第一次相遇是在三个月前,新城正如往常一样,赶羊往部落走。
放羊来回的这条路,新城从十岁开始放羊就一直走,除了偶尔部落去叶山城采购生活物品的人外,他从未见过其他人。
但是那一天,新城正沿着河边趟着水,挥着鞭子。突然远处一簇紫色出现在河边。新城眼力极好,离得还有段距离便看清了是个女子,坐在河边的一个大石头上钓着鱼。
钓鱼新城是知道的,却从未掉过,因为没有鱼竿、渔具。新城看到有人钓鱼,心中甚是欢喜,一阵小跑赶上头羊,来到紫衣女子身后。
紫衣女子没有回头,自顾自地握着鱼竿,看着被余晖映得金黄的河面。
头羊很快赶了上来,新城却想再多看会儿,便将头羊头顶盘的细绳松了下来,手中的一头用河边的大石头压住了。
头羊心领神会,便低头继续吃起了草。
羊群陆续在这停下,不少来到河边喝起了水,新城怕羊群惊走鱼儿,便这边跑、那边跑驱赶羊群去旁边吃矮星草,不让他们靠近河边。
新城呆呆地看着河面,眼睛放着光,期待着鱼儿快些上钩,不过紫衣女子似乎不着急,依然保持着开始的姿势未有丝毫的变化。
太阳渐渐在库尔其部落的方向落下地平线,天色也渐渐黑了下来。新城始终没有看到一条鱼儿上钩,不禁急得剁了剁脚,几次想要上前亲自给这个女子来个示范,不过想到自己还未摸过钓竿,又怕出丑,只能忍住,将着急之情显于脸上,如果不知的,一定以为新城是尿急了。
夜色慢慢深了些,新城知道必须尽快赶回部落了,于是极不情愿地拿起拴住头羊的那根细绳,向部落走去。
走了十几步,新城回头看紫衣女子还是没有起身地意思,便喊了句:“姑娘,天都黑了,赶快回家的吧。”
紫衣女子终于动了,朝着新城的方向看了眼,只是因为天色黑了大半,新城并未看清女子的面容。新城看到女子看了过来,好似犯了错,头也不回地直奔库尔其部落的方向而去。
那天后,新城每日回部落的途中都会碰到这个钓鱼的紫衣女子。
不知是第几天,据新城回忆是在三四天后,新城终于按耐不住,上前说道:“姐姐,你的鱼竿我能碰一下吗,我没有钓过鱼,就是想知道是什么感觉”。
女子似没听到新城的话,新城悻悻退了两步,打算赶着羊群回部落。
不过新城很快用眼角余光注意到河边的紫衣女子站了起来,新城抬头正好和回头的紫衣女子迎面对上。
这紫衣女子新城虽已遇到了几次,却始终没看过正脸,就是侧脸,新城也没敢多看,所以女子面貌如何,新城心中一直还是模糊的。
夕阳余晖如金纱,覆在大地万物,紫衣女子傍河而立,头戴紫金色天婴花钿,身穿郁金镶边深紫色收腰长裙,眼似春水,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真可是:樱唇未起花不语,略施粉黛鱼儿沉,纤腰似柳月未出,微微一笑惊鸿落。
新城看得入了迷,痴痴地望着面前的女子,竟一句话也说不出。
新城在部落自恃是少数几个看过书的人之一,因为洛叔那里有着从月湖城换来的几本画册,均画着各种各样的美女,或不穿衣服、或穿的极少。
新城认为这便是书,也一直认为世间美丽的女子比他娘漂亮些的,也就是这些画中女子了。
而此刻,他却知道自己错了,眼前的这位,除了衣服穿的多了些,美貌是他从未见过的。
但是他却又感觉自己与这女子熟识,不过他不敢讲出口,因为洛叔双腿废了后,经常对部落其他氏族年轻女子讲这句话,几乎每次都会被对方将拐杖踢飞,并啐一口吐沫。
想到此,新城不由打了个激灵。
女子看到新城这样不由得莞尔一笑,启声道:“我看你每次都要看我钓鱼看上好久,我初以为你是与世间其他男子一般是想多看我两眼,不过看你如此反应,前几日你是真的一直在看钓鱼喽”。女子美貌已是如此,声音却也是水滴深湖回山谷,百鸟顿无声。
新城恢复了下情绪,答道:“是的,姐姐,我看你在这里从没有钓过鱼上来,我没有碰过鱼竿,就是想试试自己能不能掉到鱼。”
女子似有不悦:“你哪里看出我比你大,要叫我姐姐,我叫紫安盈,你叫我名字便是。”
新城哪里懂得紫安盈话中的道理,一口一个紫姐姐好、紫姐姐美。
紫安盈无奈便不再理会这个称呼。侧身让出位置,示意新城过来钓鱼。
新城早就箭步在弦,得到肯定后,一个后脚发力,便冲到河边那个石头坐了下来。
新城握着鱼竿一动不敢动。就这样过了大概半炷香时间,新城突然感觉鱼竿河里的一头似乎有东西,心知是鱼儿上钩了,他想着之前看到部落其他人钓起鱼时的模样,便狠狠地将鱼竿向自己后方甩去。不想却未甩动,新城猜想是条大鱼,急忙叫着紫姐姐快看快看,准备再一次地蓄力甩杆。
新城甩杆的姿势有模有样,自认为不比部落里那些老手差,只是,却不想鱼竿甩到半空中时,河里的鱼线却似千斤重一般怎么也甩不出来,愈甩不出来,新城就愈发地使劲。
紫安盈在一旁看着,想说什么,却又没说。
“咔嚓”,只听得一声咔嚓,新城手中的鱼竿顿时变短了一半。
新城终于将鱼竿甩了出来,只是另一半飘在了河里,很快就跟着水流飘到了下游。
新城看着手中的半截鱼竿,又扭头看了看旁边的紫安盈,面露怯色,支支吾吾地说着自己都听不见的话。
紫安盈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起伏,没等新城把一句完整的话憋出来,便说道:“没事的,本身我也不喜欢钓鱼,坏了便不钓了,明天去山里面打猎就好了”。
听到没事的时候,新城提起的心放了下来,可听到打猎时,立马又提了起来,而且更高了。按说钓鱼只能是新城想要尝试,但是打猎却是新城内心最深的渴往。
新城从记事起便渴望拥有一副自己的弓箭,日出而出,日落带着最多的猎物回部落。只是他现在连一副弓箭都没有,因为父母以及洛叔的缘故,他们家能用来打猎、杀生的器具都被古氏其他族人拿了去。
新城看向紫安盈,眼中满是羡慕与渴求,说道:“紫姐姐,你家里是否有多余的弓箭,或者你明天打猎能否带上我呢,我提前把羊赶回部落。”
紫安盈似乎早已经预料到新城的想法,淡淡地答道:“明天我就在这里等你,你快些放羊出来。”
新城听到可以打猎,满心欢喜,激动地在河边跳了起来,叫着:“打猎咯,明天去打猎咯。”
等他回过神来,却发现紫安盈已不在了,新城四顾而看,都不见身影,想是天色晚了,紫姐姐急着回家。新城便也赶着羊群往库尔其部落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