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站在府院前时,司危有些惊讶,‘司府’那两个字的牌匾虽然不在了,但这府门前的一切都和当年一模一样,甚至于自己小时候经常爬的两个石狮子都好好的伫立在门口。
门口挂着两个大大的红灯笼,此刻已经点上,上面却没有写上这府院如今的姓氏,看来已经有人住里面了,只是这人似乎低调的很,没有牌匾,不露姓名。
他不禁走上前去,摸了摸那扇熟悉的府门,就和十多年前走时父亲的动作一样。
保持着这样的动作,心里思绪万千,耳中传来一阵阵童稚的欢声笑语,那是自己的声音,就在这个门后,自己度过了欢乐的童年时光。
“请问,你找谁?”
司危沉浸在回忆里,没有注意身后走过来一个女子,带着满身的香粉味,盯了他一会问道。
他听着声音,转过头去,被那浓烈的香味呛了一下,微微摸了摸鼻子,在那府门前的灯光下,看到了说话的那人,瞧不出来年纪,盘着头发,穿着鲜艳,身姿妖娆,眼睛映着灯光,好似一汪春水,配上那满脸的媚劲,诱人的很。
“我…”司危刚想说自己以前住在这里,但突然脑中一转说道,“我看这府门样式不错,想凑近来瞧瞧材质,到时候给自己家也换上一扇。”
那女子听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还道是贼,原来是这样。”
司危没想到自己这样荒唐的理由都能被接受,不禁愣了一下,随后憨笑道:“这是你府上?”
“是啊,不过这府门的材质我是不知的,我住在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是这门了。”女子似乎没有对这个突然冒出,站在自家门口的陌生男子有任何怀疑。
“你在这住了多久了?”
女子一手绕在胸间,一手撑着抚住下巴蹙眉道:“细算下来,得有好几年了。”
“几年?”司危心想道,这么说来,自己家搬出后,不止换过一个主人了,“你现在一个人住这么大的院子?”
“也不是,还有十多个丫鬟,不过这院子确实是大了些,显得空旷,我平日也不愿常在里面待着,觉得太过冷清了。”
话音还未落,那门就从里面打了开来,钻出一个小丫鬟,对她说道:“小姐,你回来了。”说完看到了司危,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迅速的让出了门口。
女子对那丫鬟点了点头,对司危道:“那我便进去了,要不,你进来坐一会?”
“这,这不太合适吧。”司危挠了挠头,也不知眼前这个女子是开玩笑还是真的。
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女子笑道:“我喜欢带人进院里来玩耍,也热闹些。”
“还是不了。”司危看她似乎不是开玩笑,连忙摆摆手,他虽然也很想进院里去看看,但毕竟住着别人,还是个女子,想来也不方便。
女子走进里面笑着对他道:“不来就不来,你若是还要看这门,就继续看,我倒是不介意的。”
司危赶紧和她道别,刚走两步,又回头问道:“你住了这么多年,怎么也不挂个牌匾。”
“我在等一个人来挂,只是久久没有等到。”女子对他嫣然一笑,眨了眨眼睛,满是春意。
司危尚未成亲,情窦也不过稀里糊涂的刚开一个月,哪里见过这等妩媚的动作,被那一笑一眨眼震的心神荡漾,回到梨花屋的时候,还是满脸通红,心跳不已。
那女的眼神里有种摄人心魄的魅力,但是这种感觉并不让人很舒服,不好听的说,有些像曾在临通府看到过的青楼头牌脸上的那样。
那个之前不停叮嘱自己的小吏这会站在了梨花屋前,看到缓缓走来的司危,脸上的着急终于落了下去,换上一幅笑脸说道:“一等卫,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真要去寻你了。”
“我就是到附近走一走,来京城的路上坐了半个月马车,浑身不自在,不用这么担心。”司危笑道。
“主要是明日一早要进宫面圣,若是你走丢了,我可没命活了。”小吏连忙解释。
“行,那我就先去休息了。”司危也知道他官小位卑,怕担事情。
往里面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一拍脑袋转过头来问道:“你对京城熟悉不?”
“回一等卫,我自小是京城长大的,要说这京城的情况,就这里,还真没有比我更熟悉的了,你是要问哪里吃饭好还是哪里景色靓,还是那玩乐的地…”
司危一听他想歪了,连忙打住道:“不不不,我只是想问问你是否知道这如今的京城里可有出名的丝绸商?”
他没有忘记自己入京的一个首要目标,那就是找到小知了,他在路上的时候就已经想过了,小知了之前说过她府里是京城的丝绸商,做这种奢品生意的人,即使在京城也不会很多,就算一家一家找去,也不会太麻烦。
“原来一等卫是想买丝绸了,其实大可不必的,明日面圣,皇上自是要赏些的,可比那城里卖的好多了,不过你既然问了,我就推举一家,城南有一家叫‘胭子轩’的,卖的都是天南地北各处的好丝绸,料子美的很。”
“胭脂的胭?你确定这是卖丝绸,不是卖胭脂的?”司危一听这名字就懵了。
小吏肯定的点点头:“那我可不敢骗一等卫。”
问明了那处‘胭子轩’的地址,司危便打定了注意,这两日寻着空,怎么也得去打听一下。
京城的繁华的确是别处赶不上的,这梨花屋虽然大,又是个清净处,但直到丑时,仍然能隐约听到隔壁锦玉河上传来软软的戏腔,想是各处花船在河上载着才子佳人游醉了一宿。
来京的路上,司危早就睡够了,这一晚心里又带着激动,更是辗转反侧,只浅浅睡了两个时辰,便再也入不了眠。
早早的院子里就传来些许动静,像是有人在练功,待他走了过去才发现,原来不只是他,其余的七人也都如此。
相互寒暄几句,吃上早饭,没过多久,礼部的官员就来了,和各位一一打了招呼,便详细交代一些面圣需要注意的地方。
他们还在梨花屋的时候,就听说宫里的早朝已经开始了许久,而半个时辰后,他们到了宫里,发现早朝居然还在继续,等了好一会,公公才通知他们,皇上正在路上,让他们做好迎驾的准备。
司危这会感觉到,皇帝也不是好当的,这么紧凑的安排,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去出恭。
八人等着面圣的地方,是在宫里的后苑亭中,这个季节,后苑一片惹人心醉的景色,各种红绿花朵争相斗艳,美不胜收。
随着远处一阵脚步声,礼部官员带领着大伙一起跪下,他们都知道,皇上来了。
当先到来的是数十个宫女太监,安静的在众人面前散开,接着又走来十多个禁军,挎刀站成一排,再后面,才缓缓走来一个穿着明黄色衣服,头顶金丝冠的年轻人,正是当今宣国的皇帝,穆允恩。
皇帝的周边跟着几位大臣,尤端也身在其中,嘴巴一路不停的报告着什么,直到看到亭中的八人,才停下了嘴,向着这边指了指。
礼部官员率先喊声参加皇上,吾皇万岁,八人也都跟着喊了,皇帝脸上浮出笑意,加快了步伐,坐到早就摆好在亭中的椅子上,手一挥道:“都平身吧。”接着转头喊了声旁边站着的公公,“赵全。”
赵公公点头,知道了他的意思,立即朝左右吩咐,不一会,小太监们搬上来十个小凳,八个摆在他们的身边,其余两个摆在皇帝面前,给尤端和另一位年岁大的大臣坐了。
司危一时也不知该不该坐,再看其余七人,也都没敢动。
皇帝喝了杯水,看他们仍然站着,惊讶道:“怎么不坐,莫非这宫里的凳子上还有针不成?”
司危心里也不知在想什么,张嘴回道:“针定是没有的,就是你不说不太敢坐。”说完立刻感觉到孟浪,赶紧闭了嘴,不过倒也没人去说他不是。
“哈哈哈。”皇帝大笑,“那是朕刚刚没说清楚,现在可以坐了。”
八人都谢了恩,慢慢坐了下来,这亭子很大,连皇上一共坐着十一个人,还站着不少官员,却一点不都感觉到拥挤。
皇帝又开了口,说道:“都抬起头吧,让朕看看今年登陵武会出来的八位。”
司危等人都抬起了头来,这会他才看清楚大宣的皇帝究竟长的什么模样,心里头暗自嘀咕,这皇帝和瑞王果然是亲兄弟,长的有八分像,除了脸上肉多些,看着没有那么阴寒,表情甚是亲切和蔼,刚刚没见他脸时,还感觉有一股压迫之感,这会真看清了,反倒没了那种感觉。
“你是司危?”皇帝脸上保持着笑容,看到司危正打量着自己,也盯了他一会问道。
“是,皇上。”司危站起来回了一声。
皇帝摆了摆手让他坐了下来,说道:“听说今年的武会精彩的很,尤其是最后一场更是打的天昏地暗,朕昨日听皇兄说了其中细节,不禁好奇那能幻化树林的人物长的是什么模样,今日总算是看到你了。”
司危见皇帝随意亲切,心里早没了拘束感,拱手回道:“恐怕是让皇上失望了,长的过于平凡。”
“不不不,可不平凡,英俊的很,只是没想到你年纪不大,居然能有这样的功夫,看来我大宣是藏龙卧虎啊。”
司危憨笑了一下,皇帝似乎想起了什么,又仔细打量了他两眼,转头问道:“尤尚书,我听老师说,这司危长的像那星君像上的人,这会仔细看了,好像是有几分像。”
尤端站起来回道:“是个好兆头。”
“是吗?”皇帝笑了笑,又问司危道:“你真是那星君投胎过来助朕一臂之力的么?”
皇帝这么一问,司危也不知如何回答了,看了两眼尤端,尤尚书却没有看他,只是望着亭外,心里纠结两下,皱着眉小声回道:“那皇上是要我说是还是不是?”
“朕问你呢,你却又来问朕,有意思。”皇帝搓了搓手说道。
司危又讪讪抬头回道:“那…我不是?”
皇帝摇了摇头,又问尤尚书:“老尚书啊,你是先皇的老臣了,依你看如何?”
“臣觉得,无论如何,这八人都是今年武会脱颖而出的人才,星君辅佐天帝,皇上贵为天子,那这几个人承了星君的意思,也未尝不可。”
“朕喜欢这个回答。”皇帝哈哈一笑,“那幅星君像的画师是谁?”
尤尚书表情微微变了一下,并没有去回答,片刻后,赵公公才在一边轻轻说了声:“禀皇上,那画师不是宫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