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身侧官差以及赵家府邸的一行人指引下,原先大厅拜会赵家的老爷子以及夫人之时,看其双双白了头神色苍凉的紧。想是与林家结亲,不仅新婚前夕林家遭了难,后来自家儿子遭贼人迫害瞎了一双眼睛,好歹保住了一条命,小女儿又是惨遭了毒手,平白白发人送黑发人,怎生不教一双老人肝肠寸断……
仔细将赵家小姐身前住过的闺阁里里外外寻看了个遍,却未曾发现任何除却案簿记录在册的任何蛛丝马迹。
透过朱窗,遥望着远处的亭台水榭。我不禁刻意启声问道:“听闻你家公子前些日子遭了贼人迫害,平白瞎了一双眼?”
“是!”
我回转过身来:“我想去看看你家公子。”
赵家小女这寻不到什么,或许在他家公子那里能知道些什么。
“公子,你眼睛不好,怎的不好好在房里坐着?”
刚踏入这方院落,身侧的一丫鬟便急急忙忙的快步上前去。
抬眼看去,前方半副病容,眉眼清俊。因着眼睛失明而行动不便,只得半扶着门框的郎君就是这赵家公子。
“今日这府里是来人了吗?”他轻声问道。
那丫鬟连忙扶住他:“公子,今日府里来了几位官差,是为了了却小姐之事来的。”
想来是位读书之人,年纪轻轻青丝却掺杂白发。这赵家公子若不是平白遭了这一劫,何至于这般。
抬眼间,我温声问:“赵家公子,我等今日前来是为了令妹一事。可否行个方便,寻看下你这方院落?”
他闻声点头:“诸位竟是为囡囡而来,自是不必拘谨。请进便是。”
语落,我与身侧的官差对视一眼,孤身走上前去。途经那赵家公子身前时,抬起手,隔着一定距离指间自他一双眼睛前晃过。
见他一双眼睛空洞的很。我轻叹一声,款步走进室内。
寻看完室内周遭,侧转过身却意外的瞧见了薄纱屏风半遮掩下的一方书室,壁上俨然一副美人图,是女子的画像。墨迹已然干涸,像是许久之前的了。
当日我是见过那赵家小姐的,这女子的画像不是她。
收回视线侧过眸子,望向一侧由身侧丫鬟扶着的赵家公子:“公子,能否冒昧问上一句,那壁上画像上的女子是?”
闻言,他像是想起什么,唇边苦涩低哑着道:“画像上的女子,是林家大小姐,是我未过门的亡妻。”
林家大小姐!
“公子,斯人已逝,生者莫要太过伤心。”我听罢,只得安慰出声。
“我知。”他颤巍巍的说着,一行清泪便从空洞的眼睛里掉落下:“我与阿妩自幼相识,本该随着她走了的,可想起这一方赵府,遭了劫难的囡囡,我这么一个废人留在这世间只是在消磨光阴罢了……是我护不住她。就连她死后的尸骨,我都保不住,是我对不住她……”
他哭的伤心的紧,他原是想过殉情的。一个富家公子自己遭了劫难都未曾抱怨世道半句不公,此刻却在怪自己未曾护好自己未过门的妻儿。
我怔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
赵家府邸里里外外能看的不留寸地,能询问的都悉数询问过。
临走之际,途经别院回廊,往假山花草遮掩地轻瞥过眼:“今日在这赵家府邸,有劳诸位,我尚且有事需了,就不劳烦诸位一路相随了。”
“郡主,这?”
屏退完赵家的一行人,身侧官差不知缘由,因着我一句话犯了难。
我望向他们,径直道:“我自有分寸,安心回去便是,不必担忧我。”
“也罢,我等亦有要事在身。郡主,万事小心!”
我闻声点头应允:“好!”
……
不消许久,这里就只余下了一个我。
余光打?过后遭去,冷声开口:“人走的差不多了,还准备一路跟着吗?”
“你……你早就发现了?”
假山遮掩处,缓缓走出来一个蓝衣小丫头。
我转过身去,与她四目相对:“从我们入府,你就一直跟着,不是吗?”
“你是官府的人?”她怯生生的问着。
我微愣:“你觉得呢?我与那官差一同入的府,不算官府的人,难不成是害你家小姐的贼人?”
“小姐……小姐”她喃喃着,脸色变得煞白。
怎么一提到这赵家小姐,这小丫头的神色变得如此之快。莫不是与这赵家小姐之死有甚干系?
我细想着,脸色愈冷:“怎么?一提到你家小姐就变了脸色,莫非是心里有鬼?你家小姐之死难不成与你有些干系?”
话音刚落,她却是慌了神:“不是的,不是。小姐待我恩重如山,我岂敢动半分歹念!”
片刻她冷静下来:“你,真是官府之人?”
看她这个样子,倒也不像是会害人的。
眸中神色平和下来,我默声点头,对于她的问题不置可否。
“你竟是官府中人,看你今日前来是为了小姐之事。对于小姐遇害,我有一桩事要讲。”
“何事?”我温声询问。
她望向我,良久道:“当日小姐在闺房遇害,我其实是在场的!”
我惊然:“你竟是这赵家小姐生前伺候的丫头,当初出这么一桩事的时候,为何这信陵官府无你的一方口供?”
忙不迭的一问,她眼中的神色忽的哀切:“我不过是这赵家府邸的一下人,家里姊弟尚幼,全凭着月钱养活。若是我当初道出自己在场,眼睁睁看着小姐遇害,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怕是凶手未曾找到,自己就先成了替死鬼。”
念起孙家小姐之死,那孙家管事王越就差点遭了不白之冤……这世间百态,她这不愿说出来,也总有她的一方顾及,但为何……
我眸色平和,说道:“今日你有意跟随,你家小姐遇害一事,你竟在场,当日发生过什么也该尽数说出来吧?你放心,这里只有我一人,我虽算官府中人,但该说的会说,不当讲的不会讲。”
“当日……当日”她支支吾吾,许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还是尽数说了出来:“当日晚间,我端着些糕点去给小姐,刚走到小姐闺阁前,发现小姐闺阁的门窗未关,我想着小姐平日里总是心细些,断不是这般的。我轻步通过一则木窗往里头看去,未曾想室内小姐早已满身血迹。而凶手却在擦拭着手中的利器。我被吓得不轻,未曾出声躲在一侧,直到那凶手走掉。小姐生前待我极好,我有对不住她之处,可我也无甚法子。”
如此
我问:“那你可曾看清那凶手样貌?”
“未曾。”她应道:“当日那凶手遮挡着面容,不过,我看清了他颈上有一块可怖的胎记。”
可怖的胎记,那周文斌所道之言……
!
念起那县令曾说过的有些事情,一些个答案像是即将要呼之欲出一般。
我隐藏下眼里的异色:“你家小姐遇害,你当日在场虽未供言。但你也有你的一方顾及,你如今说出来了就已极好。你且放心,官府不会让你家小姐遭冤屈而死,凶手不出时日定能伏法。我亦有事在身,便不多留。”
“多谢。”她欠身行礼罢,落寞的回转过身去。
这世间之事,是是非非,孰对孰错
我轻声叹着,背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