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居军营深处,现今听闻李宴之从北越那边得以脱身重归于东昭。想我当初孤身来此北疆之地,直到如今的北越边陲白隐城。当初从京昭便听闻了李宴之被北越俘虏的消息,有过震惊,李家满门忠烈,他若是出了事,东昭李家便从此没了后人……这对于李老将军和老夫人来说,何尝不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如今得以归来,也算上天的眷顾!
李宴之与我皇兄彼此间是知己亦是年幼时过来的平生至交。至于当初在西疆的恩情,我亦是记得的!
随着白隐城城楼的大开,李宴之在众多士卒的目光注视下策马入城而来。最先迎上前去的是李老将军李之年。如今时隔些许日子,却如隔了些许经年一般。父子俩再次相见虽有千言万语,却也静默着只字不言。
李宴之自马背上一跃而下,快步走上前来。面对着跟前两鬓花白的李老将军,红了眼眶,“噗通”一声跪倒在老将军的跟前:“父亲,我如今回来迟了!”
老将军见此也是红了眼眶,颤巍巍地伸出手去将他扶了起来,口中断断续续像是哽咽一般:“我儿归来便好……归来便好……”
在场的士卒无不动容,有些思家的更是见此眼角泛出点点泪光来……待他们稍稍平复了情绪,便朝着这边望了过来。
李宴之随着老将军走到跟前来:“王爷!”
语罢,朝着身侧的皇兄便要跪将下去。皇兄轻叹一声双手去扶,阻止他的下跪:“子君,男儿膝下有黄金!莫要轻易下跪!”
闻言,李宴之却垂下了眸子,语调像是历经沧桑一般沙哑:“当初末将被北越俘虏,本就辱没了东昭。本该在被俘之日便以死了之,却苟活至今。末将有罪!”
皇兄轻皱眉头,朗朗出声:“子君,你听着。你没罪!东昭无一人会怪你。勿要妄自菲薄!如今回来了,本王准许你多歇息几日,这几日便什么都不要去想!”
许久,李宴之终是长叹一声,缓缓的点了点头。他眸色悲怆,抬眸间似见到了我默然立身在一侧。
“郡主!”
我抬眸朝着他望去,点了点头:“将军如今回来就好!”
……
后来,我也曾听闻当日邢堰城外,李宴之被俘过后,是北越的那位慧清郡主执意救下的他……他这次能够平安回来亦是那位郡主……
这些传闻都是真的,李宴之回来之后他曾向老将军提起过许多他在北越的这些日子……老将军让他竟然回来了,就什么都不要再去想了,好生休养一些日子,也不必去管与北越的战事。其实都是心知肚明的,老将军其实也是顾及那位北越的郡主对于李宴之的恩情,李宴之若是上了战场难免会顾及这些,就怎能安心打好战呢……
……
战争的残酷在这些日子下来更是如此,北越的朝廷迟迟没有派遣援军过来。这世间的许多事都很难料想的到,沧澜城即将被攻破之际,北越的敌军如今已是退无可退。他们北越的亲王也在这几日战死在城外……
遍野的尸首,满地流淌出的红的刺目的鲜血。骇人的森森白骨在秃鹫的啄食之下散发出阵阵难闻的腐臭之味……
晚间的沧澜城内,北越军营深处。主营里里外外整齐的跪拜着将士,皆低垂着眸子尽显哀痛之色。
贺兰嫣整个人木讷的跪拜在前头,红肿着眸子。目光怔怔的望着前方静静躺在榻上的贺兰皓,眼泪却止不住的流淌下来。
她知道那个疼她的父王就躺在那,再也不会醒过来了。一切发生的是那么的突然,她的父王策马出城迎战的时候还是那么的意气风发,回来的时候被将士带回来的就只剩下如今这具冷冰冰满是鲜血的尸首了……听说她的父王当时在城外身上一共中了十只箭,是被东昭和西锦的将士乱箭射死的……她的父王可是北越尊贵的亲王,怎么就落得如此下场……
她哽咽着,跪拜着慢慢的朝着那方床榻移动过去:“父王……你答应过阿娘要照顾好我的,北越人都说你曾是……我们王朝最骁勇的战士,你怎么能……怎么能失信……”
她断断续续的哭着,哭的有些难以喘的过气来。
正当贺兰嫣悲痛的有些摇摇欲坠,欲往一侧的地上瘫倒过去时。另一侧的贺兰逸也是红着眼眶,赶忙过去扶住她。
“王兄,父王走了!我没……没阿爹了!”贺兰嫣哭的有些音色沙哑,她怔怔的望着贺兰逸的眸子,断断续续的说着。眸中的神色悲痛到了极点。
闻言,贺兰逸只觉得双眸酸涩万分,将哭的差点背过气的贺兰嫣扶将起来拥入怀中,轻轻的伸出手去拍打着她的后背:“嫣儿,你还有王兄!王兄答应过阿娘要保护好你的……”
怀中人如同失了魂一般,目光怔怔一动不动像个木偶一般。她如今这副样子,让贺兰逸感到心中无比的难过和心酸,他抱着她,下颚抵在她的青丝间,他背对着众人在无人能够看得到的角落暗自留下泪来。
……
半夜众将士离去,主营之中却只是留下了贺兰逸和贺兰嫣在那守着灵。
贺兰嫣整个人都是呆呆的模样,垂着眸子静默着跪拜在榻前。当初说好的等北疆的战事完结,便一起回到宝临去……可如今,也许从当时率军出征,就该想到的,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嫣儿,明日等把父王的尸身火葬完,王兄会派人送你回宝临去!你把父王的遗骸带回宝临,好生安葬!北越尊贵的亲王该魂归故里的!”
身侧传来贺兰逸低哑的声音,贺兰嫣听罢,心头愈发的心酸。她又红了眼眶,朝着贺兰逸瞥过眼去:“王兄,那你呢?”
迎着她带着几分探究的目光,贺兰逸却失了神:“王兄当然得留下来与我北越的将士共存亡啊!父王在战场上从不畏惧生死,我这个做儿子的,怎么辱没了他的英名?”
“王兄……”贺兰嫣哽咽着,怔怔的对上他坚毅的目光:“王兄,你明知朝廷是不会派遣援军过来的……嫣儿是不会走的。王兄要留下来与北越的将士共存亡,那做妹妹的当然也不能比你差啊!更何况,嫣儿是北越的慧清郡主,是不会临阵脱逃的!王兄,在这世上,嫣儿现今就只有你这一个亲人了,你若是在战场上有个好歹,嫣儿是断不会独活了!”
“傻丫头啊……”贺兰逸眸中似有泪光闪现,呜咽着出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