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画眉拿过来三套男子服饰。一件青色、一件灰色、一件月白色,都是适合日常穿的颜色,款式也是京城里富家公子哥平常穿得多的款式。除了衣裤,还有一黑一灰两双男子绣靴。云鸿将这些东西在身上试了试,都是按她的身量做的,合身极了。云鸿不禁感叹,没想到王府里有个如此顽劣的主子,王府里的下人做事还能如此周到细致,不容易。把衣服收好,云鸿还是如往常般度日,每日只在风栖阁里闲坐,看看书,刺刺绣,练练字,画画花之类,初一十五的日子,她就进宫去给庄贵妃请安,庄贵妃对她依然是刻薄态度,云鸿也并不在乎,反正每个月也只需要忍耐两天。有时候请安会碰到长乐公主,长乐公主总爱打听一些云霆的事,她灿烂得像阳光,比一般女子扭捏作态要可爱许多,除了聊云霆,两人还会聊其他许多话题,长乐公主大概是云鸿遇到的,最投机最亲近的好朋友了。不过除了初一十五,云鸿所有的日子都是在风栖阁打发的,白天开始渐渐变长,夜晚开始越来越短,开始有虫鸣,有蛙声,风越来越暖,而盛京的桃花,统统都凋零了,长出了茂密的叶子。这段时间,景行从未来过风栖阁,云鸿也没见过景行,不过王府就这么大,她总能听到一些关于景行的消息,比如去喝花酒喝得大醉,比如又买了个新美人回来,比如调戏了良家妇女被皇帝知道狠狠训斥了一番之类的,当然,听得更多的,还是有关于景行跟苏南的事情。哪日景行带苏南去游湖,湖上所有的船只为苏南一人表演;哪日苏南想吃只有江南才有的鲈鱼,景行就会不遗余力派人千里下江南,给苏南弄上几只鲜活的鲈鱼。有时候云鸿真是羡慕景行的命好,每天精力旺盛得无处消耗,只能做一些这样香艳奢侈的事来打发时间了。他什么都不用做,一切好的东西都包围着他,那是别人渴望的,费尽心力得不到的荣华。想起来甚是思念一个人,太久没有见到他了。
夏天终于到了,云鸿最喜爱这阳光热烈的日子了。换上男装,贴上胡子,再精心给自己易了容,一个身姿飒爽,剑眉星目的青年男子便出现了。只是太单薄了一些。不过云鸿也不在乎别人是否认得出,在大盛朝,民风开放,女子外出游玩也是常事,并不怎么稀奇。只是云鸿自知容貌过人,以前每次外出,哥哥都让她扮了男装才让她出门。既然真面目不适合外出,反正都是要易容的,干脆扮成男子也更方便一点,即使别人看出来了,也大都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只要不是把真面目示人就行了。穿上男装,整个人都变得利落起来,带上依旧是女装的琉璃,心情大好出门去了。走之前回头问画眉:“可要和我们一起去玩?”画眉倒是依旧温顺柔和道:“王妃和琉璃姑娘去吧,画眉还要留在风栖阁打点事务呢。”云鸿也不勉强,就带着琉璃走了。在王府里一路畅通无阻,出王府大门的时候,门口侍卫亦是目不斜视,仿佛没看到她们一样,这让云鸿欣慰极了,心中对画眉大为赞赏,画眉办事就是靠谱,虽说画眉做事就是为景行做事,但她还是对画眉心生喜欢。
主仆二人来到熙熙攘攘的大街,像是鱼得了水,鸟入了林,欢快极了。云霆公事繁忙,能陪云鸿的时间不多,云鸿常常乔装了跑去外面玩耍,云霆也是纵容的。经过成婚这段时间的压抑生活,终于可以跑出来透透气了。对于盛京的每一条大街小巷,云鸿都是无比熟悉的,她跑出来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这次出来,云鸿又发现,太久没有出来,街上总还是有一些变化的。正街多了一个画楼,多了一个胭脂铺,多了一个烤肉铺。原先也有些旧店有一些没开了,有一些重新换了一些新装饰等等。云鸿一边饶有兴致看着这些日子她不在而发生的变化,一边脚底生风,往大街一头匆匆走去。到了一座大楼前,云鸿抬头,牌匾上写着“落日楼”三个大字,寥寥落落,这是一座茶楼,客人们喝茶议事的好地方,在盛京中数一数二,有不少文人雅士在此吟诗作画,也有不少王公贵族在此闲说政事。所以落日搂不仅人多,而且大多是贵人。云鸿三五两下登上落日楼,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两人并没引起什么注意,不过是一个俊俏公子携美人出游而已。云鸿坐在窗口,看着路上来往的行人,面色平静如常,心中却说不出有些微微紧张。从赐婚圣旨下来开始,她再也没有见过景庭了,算起来两个月了,不仅没有见过,连一点联系都没有了。云鸿知道景庭每次下朝都会经过此处,每日相思煎熬,总该来看看他,哪怕是远远看他走过,也好过无尽相思。突然,琉璃轻声道:“公子,他过来了。”顺着琉璃手指的地方,景庭果然来了。一袭月白色锦衣,款款走来,身边几个便衣贴身侍卫,不经意间把他和路上行人隐隐隔开,皇子上朝若非储君,不必要每天穿朝服,只有非常正式盛大的场合才需要穿朝服。所以景庭下朝也不常常坐马车,自己走回来,一路上还可以体察体察民情。云鸿身体立刻紧绷起来,眼睛瞪得圆圆的,一眨也不眨,哪怕眨眼的那一瞬间,她也不愿意错过。景庭渐渐走近,他的身形五官开始变得清晰,瘦弱,单薄,冷漠,坚定。日思夜想的人就出现在眼前,然后渐渐走远,走远,消失,再也看不见了。云鸿双手紧紧握住窗栏,确定景庭真的走远看不到了,眼睛发酸,一眨眼,竟然滚出两颗热泪。琉璃见状,用身子遮住云鸿,掏出丝绢,忙给云鸿擦去眼泪,边道:“公子累了,琉璃给您擦擦汗。”云鸿立刻从失控的情绪里走出来,朝琉璃苦涩地憋了憋嘴巴。琉璃眼中有心疼,但还是甜笑,娇嗔道:“东街新开了许多好吃的店铺,公子陪我去瞧瞧,可好?”云鸿宠溺道:“走吧,我的小美人,本公子带你快活去。”说罢,折扇一挥,翩然潇洒而去。玩乐一日,两人也精疲力尽,欣然归去。
有时候,长久的不见面,思念可以克制住,可是若真的眼见到对方,思念之情愈加浓烈,不断牵引着,让人没有理智,无法自拔。自从去了落日楼远远望过一次景庭后,云鸿就怎么也克制不住自己,每天一定要准时准点去落日楼喝口茶,远远的见一见景庭。有时候景庭是和往常一样步行,平淡沉稳,有时候是骑马,英俊威武,有时候是坐在马车里,云鸿只能看着马车微微失望。这样的日子一久,心中更是越发焦虑,到底该怎么样才能和平解除她和景行的夫妻关系呢?难道真的要等皇帝贵妃统统归西?那岂不是黄花菜都凉了,谁能等得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