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凤飒爽,丹桂流香。
中秋节苏伟晔回到老家。
石头垒砌的庭院依旧,仿佛时光静止。
那盘石磨,那棵柿子树,那几间泥土地的房屋,连同那两扇泛白的木门。自己就在这里出生,玩耍,跑出去疯玩,下午这里会冒起炊烟,那是最美好的时刻,而饭菜一般是萝卜豆沫菜或白菜豆沫菜,红薯煎饼。
他就在这里,在母亲呵护下,一点点长大。在兄长支持下,走出这里。
苏伟晔感觉院子小了,房子低了,门前那棵高大的洋槐在秋风里不断飘下枯黄的叶子。
白发鬓鬓的母亲张罗做饭,父亲从田地里回到家中,唠叨着今年的收成。
一会,哥嫂带着小侄子过来,苏伟晔拿出给小侄子买的玩具车,他高兴地满院子跑。
倒上酒,吃着月饼,院落里充满浓浓的情义。哥哥是乡镇小干部,生活还不错,他们也为苏伟晔回来高兴。
以前苏伟晔觉得他们见识短浅,自己在世界知名公司怎么还劝自己回家,今晚,在这浓浓情谊的院子里,他开始明白了。
宁恋本乡一捻土,莫爱他乡万两金。
人,在寂寞时便思乡,因那是家的方向。无论身处何地或任何环境,总要守住自己的本份。
饭后,母亲告诉他,他所在的东屋被褥一直给他准备着。
泥土地面,泥土墙体,窗台上还放着他的书,床上是拆洗过的被褥,用塑料薄膜盖着,防止落上尘土,也防潮。
苏伟晔眼睛潮湿了,这是一个母亲给儿子留着的归宿,不管儿子到哪里,不管儿子多累,母亲永远不会抛弃儿子,永远盼着儿子回来。
仿佛知道儿子很快就回来,有母亲在,儿子永远不会流浪,母亲永远是儿子的家。
而谢芷嫣呢?她会孤独吗?
也许有月亮的夜晚,人们注定不会孤独。
因为有这样的月色,这样的清风。
走出大门,在洋槐树下的石头上坐下来,聆听月光的低吟,欣赏清风的飘逸。
慢慢的,心就成了和月一起合唱,和风一起漂泊的那只船。
白天远了,没有了表格的困扰,文件的冗繁,没有了噪杂的喧嚣,逐渐平静的心情长出一串串静谧,在漫漫地舒展,月光的声音,便合着虫声的呢喃,沁入心灵最脆弱的角落。
月亮,升了起来。大地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轻纱,远处的房舍,树木,近处灌木,草丛,还有珍珠似的露珠,喃喃的秋虫声,都融入在这份朦胧的虚幻之中。
自古以来,月亮就被人类注入浓浓的情思,特别是仲秋之夜。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面对如此壮丽的景色,诗人缠绵幽怨的意境,一不小心打动了古往今来的很多人。今夜,拨开浓重的月色,流浪多年的心,到哪里去寻找自己的心屋?望着故乡的月亮,他会更圆一些么,那些被曾经的月光浸泡着得美丽和忧伤,在这片凉凉的月色中,反衬着凄迷的酸楚,“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在故事开始和终极,做着某种延伸。
时间如同明亮的天空,依旧辽阔,像是来自远方的梵唱。张若虚感慨的道:“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不过那是一个优美的春夜,那个烟花弥漫的江边,他感到一种急促与永恒,一份无奈与一份豁达;后唐主李煜:“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他曾经过辉煌,后走向没落,虽是哀叹自己命运的不幸,却引起后人深深的同情。自古以来,因为这种光亮的存在,心灵的夜色变得清秀无比,思绪的灵气浮动,打湿了多少孤独的心情。
天空如同用水洗过一样,澄清碧蓝。晶莹剔透的月亮纯洁如玉。清辉在整个空间流淌。今晚,会有多少家团圆赏月,多少人飘若浮萍,多少心灵随着这皎洁的皓月爬上树头,迷失在这朦胧之中,凉凉的清辉融融如水,旁边的桂花飘来阵阵香气。就这样,多久了?几千年了?还是上万年了?大概从嫦娥飞向月亮的那天开始吧!
今夜,想念的人会怎样呢,会透过耀眼的霓虹灯寻找那份清辉吗,会在一碧如洗的空中洒满寂寞,任他长成相思吗?是的,不应有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感谢苏东坡的豪迈和洒脱。沐浴在共同月色里,即使在千里之外。
李白举酒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其实,他忘记了月中的嫦娥,来自原始社会的精灵。嫦娥寂寞么?自从吃下那不死药,飞进美丽寂寞的广寒宫,从原始母系氏族,直到今天。遥望广寒宫里,桂花树下,嫦娥一袭白衣,怀抱玉兔,浑身充盈着远古时代神秘和诱惑的气息,从这灵秀的月光中散发出来,美涣绝伦。嫦娥无疑是美的,善良的心灵,美丽的外表;广寒宫无疑是美的,水晶做的宫殿,桂子送香。可是孤孤单单的嫦娥除了玉兔,还和谁沟通?为什么美的东西都这么凄凉――甚至残酷呢?这是一个人类的定律?还是人们本身对美的欣赏折射出人类另一方面的残酷?其实,嫦娥也许并不寂寞,明亮绚丽的天河,人类的浩瀚纷杂的历史为伴,见到了多少金戈铁马的厮杀,多少悲欢离合的忧郁,多少生离死别的惆怅,又见到多少荣辱沉浮的悲喜,一切都闪烁在厚重的二十四朝历史中,如烟,如水……
尘世上哪一种鲜艳,能比的上月光的晶莹,有哪一种声音能比得上月光的纯净呢?或许人们太匆忙了,没有时间停下来,修整一下忙碌的思绪,看一眼苍白的身后。在一个疲惫不堪的霎那,也许本来是想逃避,也许本打算享受一下孤独,却被圣洁的月光击中。才发现世界如此流畅,竟然有如此的月色;才发现生命太匆匆,来去得太快。忽略了路边的风景,忽略得太多,却失落了最珍贵的心情;才发现被声色迷乱的耳目,被功利遮掩的心灵,已失去了感受最简单幸福的能力。
折叠起夜晚最暗的一面,用手接住水,用心接住光。让地面上流传千古的月亮,持续不断的赐予,连同一种久违的心情,如水般的沁凉。让心中最澄亮的部位,停留在天空一个最明亮的细节,让浮躁疲惫的心,徜徉在空中最明媚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