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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大结局(下)

记载上写着,昌皇后生产的那天,只有明妃进去过。

偌大的后宫,昌皇后性格冷清,只与明妃交好。生产之时正值早朝,皇帝不在,接生婆子便特允明妃进屋。

所以不管受谁指使,又是被谁当做了牺牲品,有机会杀害昌皇后和新生子的人,只有明妃。厢柳或许逼迫了她,亦或许利用了她,但明妃的确害了两条人命。

褚听风想,当年那个看见他这个从“死人”肚子里生出来,而一瞬间大彻大悟,从而让接生婆子赶紧带着他和字条逃出宫去的恶人,应当就是明妃。

眼看着厢柳听从了自己的建议,直到眼睁睁看着她死,褚听风都没有告诉她他到底是谁。

他只是跟她说,等她下去见了他母亲,她便知道了。

景林海、厢柳死后,褚听风将那页写有记载的纸拿回给刘寰。

“作为交换,三年内你不能称帝。”褚听风将和厢柳的约定,跟刘寰讲清楚,但他眸中深邃,似乎早将刘寰看明白,“但是厢柳死了,又有谁在乎你和她的约定呢?”

刘寰见褚听风送到东西就要走,张口拦住他:

“我还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最初要进皇宫当神官。”

“若事事都想明白了,你还做得成你的皇帝吗?”褚听风顿住脚步,回头看他,脸上有苦笑,“你母妃之事,你耿耿于怀这么多年,你坚信她没有害人,可是如今呢,你明白了当年的事,你是意料之中的快乐吗……”

刘寰不快乐。

褚听风知道,刘寰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快乐。

……

大忠的朝堂巨变,比宁国的要发生的早一些。

少桀面对中毒晕倒的严陶陶,又盯着桌上那个放着“蹉跎”的盒子,知道时间紧迫,自己没有其他的办法可以救她。

他看着昏迷中严陶陶青紫的嘴唇,而她中镖的肩膀,已经变成了黑色。

“对不起……”少桀到底只有十几岁,面临如此抉择和随时都要离他而去的严陶陶,他没忍住掉了一滴泪。

然后他用力擦掉那滴泪,抱起桌上的“蹉跎”就出了客栈。

城外五里的林子,此时再去,少桀相信那里不会再是几个布人偶,而会是虚循山的人拿着解药真的在等着自己了。

果不其然,再次驰马而来,林中寂静,这种寂静少桀最清楚不过——是杀气吓退了林中所有的虫鸟。

少桀下马,将装着“蹉跎”的石头盒子放在地上,然后看着四周说了一句:“东西我带来了,解药呢?”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到有什么锋利的东西带着风声而来,少桀连忙侧身躲过这些暗器。

暗器就像是在打招呼,随后林中便有人走出。

秦骖看着地上的盒子很是满意,但他看向少桀便似笑非笑:“褚听风在大忠杀了景林海那个老东西,害得我刚刚依靠的靠山就这么倒了,要知道,我可是为了表忠心还把‘泪’给了那个老东西。结果不想他死的那样快,废物一个,最后还是我自己拿了回来……所以加上褚听风这笔帐,你又想要解药救严陶陶,单单利果寺这个盒子可不够。”

他的话让少桀听后一惊。

少桀他们的推测,是认为秦骖只知道他们拥有严陶陶从利果寺拿回来的“蹉跎”,而并不知道其他也在他们手上。却不想这秦骖其实都知道。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少桀深吸一口气,装着不懂,“而且一码归一码,冢主现在根本不在,我只想要解药。”

再没有解药,不出两个时辰,严陶陶必死无疑。

秦骖冷哼一声,让手下将地上的“蹉跎”拿起来:“不懂我在说什么?妄环冢的‘心’呢?既然我能找到我们虚循山的‘泪’,我不信你们找不到‘心’。”

少桀刚想说话,秦骖又接着说道:“还有名因楼的‘红袖’,江湖上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名因楼却被人一把火烧了,世上从此再无名因楼,那么名因楼的宝贝被谁拿了?不是我有意抬高你们妄环冢,只是若要我在江湖上一个组织一个组织的找,我会最先下手的,一定是你们。”

“醒世藏被世人垂涎,我们岂可能轻而易举便拿到其中三样?”少桀还在挣扎,攥着拳头,“你不过是不讲道理,小人行径,故意为难我!”

少桀不愿再与秦骖多废话,而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将三样东西都给秦骖,若让秦骖这种人得到醒世藏,真的成了一方霸主,那才真的是人间劫难。

于是,做好鱼死网破之准备的少桀,身影突然一动,速度之快,让人看不清。他突袭秦骖,手中寒光一闪,匕首架在秦骖的脖子上。

少桀语气带着杀意,牙里有冷风:“我现在就要解药。”

“孩子果然就是孩子。”秦骖却不以为然,大笑出声,“你捏着我的性命的确让我很害怕,可你想过没有,就算我给了你解药,你这样对我了,我会让你拿着解药平安离去吗?”

少桀被说的愣了一下,而就在这个愣神的瞬间,秦骖眼中一沉,一边手肘向后重重一顶,正钉在少桀肩膀处,然后秦骖抓住少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手,一个翻身就钳住少桀,令其动弹不得。

二人的处境瞬息变化,少桀眼看不敌,挣扎几下后,怒瞪秦骖。

秦骖拍了拍少桀年少的脸,啧了两声:“好好的孩子,却要在我手里废了。”

“你别碰我。”少桀转脸到一边,用力梗着脖子。

“啪”一个耳光随机打在少桀的脸上。

秦骖一脸的阴狠:“我不过杀了一个褚汉,褚听风这几年来便处处与我作对,让我虚循山数次不得安生。大家既然同在江湖,为什么你们妄环冢就不明白什么叫井水不犯河水?嗯?”

他似乎越说越气,捏着并提起少桀的脸皮,用力之大,直接将少桀的脸捏红。

少桀咬着牙,生生受着。

“你不是要解药吗?我给你就是了。”秦骖从怀里掏出一包粉末,粗鲁地塞进少桀的嘴里,“我知道中毒的不是你,可我就是要给你吃。解药我给你了,我们这码事便清了。现在我们商量一下别的事……我若抓着你不放,我估摸着褚听风也差不多已经从大忠赶回宁国了。”

少桀被那包粉末呛的一直咳嗽,咳嗽出了眼泪:“咳、咳咳……你休想、休想利用我们对冢主做什么……”

“哼!”秦骖眼神示意手下绑住少桀的手脚,然后将他扔在地上,“我倒要看看,一直端着他那股子潇洒善良的褚听风,在面对醒世藏和两个最重要的人的生命时,他会怎么选择!”

秦骖话音刚落,就听耳边两声呼啸,他面前的两个手下突然直直向后倒下,每人胸口皆插着一段树枝。

方才他几乎没听到任何周围有人来的动静,可是面前两个手下倒下后,秦骖就看见了不远处立着的那个老熟人——褚听风。

褚听风面色冷静,向旁边迈了一步,露出身后的两个石头盒子。

“不用你找我,我亦不用多考虑。醒世藏我可以给你,解药和少桀,我都要带走。”褚听风背手而立,衣摆被夜风吹拂,“至于你对我的怨恨,我对你的厌恶……我们两个自己解决。”

秦骖见褚听风出现,攥起了拳头。

“好。”

……

三日后,严陶陶在客栈醒来的时候,像是做了一个极累人的大梦,浑身酸痛,脑袋昏沉。

阳光从大开的窗照进来,将人照的暖暖的,心里热热的。

她看见屋里坐着的那个人的时候,还以为自己依旧在做梦。

“褚听风?”她揉了揉眼睛,确认不是幻觉后,有些激动,“你……回来了?”

严陶陶其实有无数个问题想问褚听风,比如“你在利果寺消失后去哪儿了?”“阴柔和尚说你不要我了是不是真的?”“你就是段祁对不对?”“你是昌皇后的孩子,你和刘寰是亲兄弟对不对?”……

可是真见了褚听风的面,严陶陶却鼻子一酸,什么都问不出来,也似乎不知道从哪儿问起,更似乎突然觉得那些问题都不重要了。

于是她问了一句废话:“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褚听风也望着她,“你的身子刚解了毒,应该还觉得乏力。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问我,可我怕你没有精力听。”

他说着走过来,与她一起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反正我不走了。你可以每天问一个,我可以慢慢回答你。”

严陶陶的确有最想问的:“我昨晚中毒了,少桀他……”

她怕少桀做傻事。

“他没事。”褚听风宽慰她,“醒世藏被秦骖拿走了,不过今日江湖上便传开了,他……疯了。”

是了,昨夜秦骖看到三个石头盒子后,心里眼里便只有醒世藏,怎么会还想着和褚听风动手?所以他几乎是摆脱褚听风一般,将少桀和解药扔了过去。

然后他扔了一颗巨大的烟雷,便带着手下和三个盒子消失不见。

“为什么疯?”严陶陶不解,且听到醒世藏被抢走后,便抓紧了褚听风的手。

褚听风垂眸,温柔地将她紧张的手揉开。

他缓缓解释道:“名楼中红袖,叫‘红袖’的东西,却被一个男人守着。古寺中蹉跎,叫‘蹉跎’的东西,却被最珍惜时间修行的和尚守着。东方山有泪,虚循山的‘泪’,却被一个连眼睛都没有的瞎子守着。西方冢有心,守着妄环冢那个‘心’的,是一个生来不同,心脏在右边的女孩子……”

醒世藏的内容,充满了矛盾。真真假假,对立的两面被揉在一起,让人感叹。

再加上醒世藏最开始的主人,便是那个出了家的宁国始皇帝宁牧,所以这一切联系在一起,总有一种让人忍不住细细思量的禅意。

“对立的,就是一起的。真的,也就是假的……”严陶陶沉吟片刻,福至心灵,“醒世藏是真的,也是假的……”

名因。

利果。

虚循。

妄环。

醒世。

褚听风点点头:“名利虚妄醒,因果循环世。宁牧前半生征战立国,与杀孽和皇权并立。后半生大彻大悟,才给后人留下醒世藏。”

勿贪,勿恶,别抢,别怨。珍惜当下的人,珍惜当下的日子就对了。

严陶陶久久不说话。

褚听风将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感受着照进来的似乎是这二十多年来最好的日头。

“陶陶……”

他蹭着她的头顶,眸中有水光。

“听风这个名字我用了这些年,如今它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它应该把它的另一半找回来。”

“嗯?”

“听风乐陶陶……我们成亲吧。”

【尾声】

大忠三十年,帝刘珣殡天,因未立东宫,子嗣皆不满十岁,故其弟刘寰继位。

同年,宁国朝堂动荡,太后厢菡吃斋念佛,再不见世人、不问世事。朝堂日渐换血,帝宁昭坐稳皇权。

而放眼江湖,亦是波折四起:

醒世藏被虚循山独有,虚循山之主秦骖欣喜打开和醒世藏有关的几个盒子,却发现里面皆是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打击之大,秦骖疯癫。虚循山自此淡于江湖。

第二年,大忠景皇后生女,寰帝为其取名“匋匋”,景皇后大病一场。

同年,宁国太后厢菡,薨于寺庙,国丧三月。国丧期出,宁昭选妃,充盈后宫,得一绝世佳人,一举封后,称“萧后”。

第三年,大忠迎战侵入的央顺军队,寰帝亲自带兵,征战六个月。六个月后两国议和,央顺提出用和亲方式交换土地,寰帝同意。一个月后寰帝归朝,身边带回燕容帝和亲送予的女子,并赐该女子名号“陶妃”。

景皇后见女子眉目间神似一人,从此大病不起,亦再不见寰帝。

同年,宁国萧后生产,得一对龙凤之胎。

宁昭大喜,赐名“朝朝”与“暮暮”。

【作者有话说】

《天子脚下》这本书的正文部分到这里就结束了。至于番外,我会写几个,不过应当是几天后再更新了,因为匪哥想先休息个三四天,缓一缓每写完一本书后心里的那种失落感和成就感交织在一起的复杂的心情。

怎么说呢,《天子脚下》虽然不是我写的第一本书,但是我写的过程中并不轻松,写完之后也并不是多满意。

如果让我说这本书有哪里不足,我能巴拉巴拉写出来很多条:比如铺的背景过大,自己却驾驭的不是特别好。又比如一开始想写的人物太多,后面却发现篇幅并不允许我太随意。再比如有些细小的漏洞和逻辑错误……

能意识到不足,说明我未来还有很多可努力的地方,我很开心。

另外,真的很感谢一直以来陪着我更新的编辑和读者,毫不夸张的讲,你们是我坚持写下来的最根本动力。

匪哥其实是个玻璃心加老闷骚,匪哥其实每天看评论无数次,每次看到你们夸我,我都开心的在天上飞。而每次看到不喜欢某些剧情或者某个人物的,我也会难受。

但是我知道,始终有人看,有人支持,也有人质疑,就说明我写的还可以。

很早之前我就跟我自己说过一句话。

“书嘛,一本一本的写。日子嘛,一天一天的过。”

写小说对于我来说,就像过日子。

我只管用心给大家写故事,就好了。

感恩。

番外1不思春的皇帝不是好皇帝

宁国皇帝宁昭最近很心烦。

为什么呢?

因为他的萧皇后半年前刚生了一对龙凤胎,早出生半柱香的哥哥被取名叫“朝朝”,后出生的妹妹被取名叫“暮暮”。

萧暄为自己一下生了两个可爱的孩子,儿女双全,宁昭刚开始还开开心心的当父皇,可是没几天就发现生活并不如意。

“朕有多久没有留宿皇后那里了?”

就比如今天下了朝,宁昭批着批着折子,突然感觉很委屈,放下朱笔就耷拉着眼睛问身边的大太监。

大太监掰了掰手指头,最后数不清了,笼统回答:“大概自从皇后生产后,皇上你就没留宿过皇后那里了。”

宁昭攥着手敲敲额头:“难道是朕不想吗?”

“这个……”大太监明知宁昭是自言自语,可还是不敢不回答,“皇上每天都去皇后那里看望茁壮成长的小公主和小太子,自然不是不想……只是皇后每到晚上就会催皇上离开……”

“啪”宁昭一掌拍在案上,脸上的委屈之意更重:“说的是!朕堂堂天子,居然要被自己的皇后每天赶回这书斋孤零零的一个人睡觉……”

寂寞。

可怜。

而罪魁祸首还是自己的两个亲生骨肉。

朝朝和暮暮那两个小娃娃刚刚过了半岁,都被养的白白胖胖,香香软软。

每天宁昭抽出那么一点儿时间去看朝朝暮暮的时候,都会被两个小家伙完全俘虏。他是抱也不敢动作大了,摸也不敢用力摸,每次看着朝朝暮暮哼哼唧唧地冒个鼻涕泡,宁昭都能在小摇篮边被萌到腿软。

可是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哪里都好,就是有一点让他这个父皇恨的牙痒痒,那就是——他们抢走了萧暄。

按理说,宫里的孩子万事都会有管事的嚒嚒的负责,晚上睡觉自然也是有人抱走陪着,伺候着晚上的拉撒和喂奶。

可是朝朝暮暮却像是和普通的孩子不一样。

只要有人抱着他们走出离母后萧暄超过十步的距离,他们必定放声大哭,哭的凄惨又壮烈,就好像再也见不到萧暄了。

醒着的时候抱不走,宁昭还试过在朝朝暮暮睡着后让人抱走他们去别的房间睡觉,可是只要被抱走超过十步,两个娃娃就会醒来……

当母后的哪里舍得看着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天天这么哭,所以萧暄自生产后一直都是留着朝朝暮暮在自己房间睡觉的,她也不怕辛苦的晚上亲自照料他们。

最辛苦的是宁昭。

因为孩子晚上都在自己身边,虽然他们还很小并不能听懂人话,但是萧暄总觉得晚上留下宁昭在房里不太好,怕大人的“事情”影响到两个孩子成长。

最开始萧暄刚说出自己这个理由的时候,宁昭再三表示:“我就是想晚上守着你和孩子,我保证绝对不动别的心思。”

他信誓旦旦,萧暄半信半疑,留了他一晚。

可自从萧暄有孕后就忍着的宁国皇帝,终于能和自己的皇后再次同床共枕,怎么可能做得到安安分分?

是以,那晚朝朝暮暮被哄睡,灭了灯后萧暄和宁昭刚刚躺下,宁昭就灵活的一个翻身,把自己从自己的被子里“送”到了萧暄的被子里,双手也仿佛有自己的意识,落在萧暄的腰上,捏住了那条细细的带子……

“幸好你一下生了两个,如今儿女都有了,以后我们就不生了。要不然十个月十个月的熬,好好的人都要熬成废物了……”宁昭手下窸窸窣窣,嘴也不闲着,边低声叨叨边咬萧暄的耳朵。

却不想紧接着被萧暄一脚踹下床。

她用的力气并不大,把人踹下去后就起来点了灯。

“皇上,你骗我。”萧暄脸上有潮红,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严肃,“我们说好的在朝朝暮暮还离不开我的时候,你先不碰我的。以后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总之在朝朝暮暮可以离开我这个当母后的身边之前,皇上你先在书斋睡吧。”

……往事不堪回首,回忆着当初开启自己委屈岁月的那一脚,宁昭就更看不下去折子了。

但是自己的女人和孩子自己还得一如既往的宠着,连句狠话都舍不得放的宁昭,又只能把火都撒在别的地方。

“最近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周边有没有搞小动作的小国?需不需要朕亲自领兵去会一会?”

宁昭重新拿起桌上的笔。

大太监一脸苦相:“自从皇后有孕,皇上便醉心朝政。如今宁国上下一派繁荣,国泰民安,连大国央顺和大忠都要和我们小心翼翼地相处,哪里还有小国敢放肆啊……”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突然一个小太监抓着一只鸽子一路小跑进来。

“皇上,这个月的家书到了。”

一听是“家书”,宁昭立马两眼放光,连连招手:“快拿上来,朕自己读!”

既然说是家书,那自然是宁昭的妹妹严陶陶写来的。

自三年前兄妹相认,牵连皇室和江湖的“醒世藏”一事尘埃落定后,严陶陶并没有选择跟宁昭回宁国,而是跟着褚听风和少桀回了妄环冢。

妄环冢在那之后再也不涉及江湖恩怨,冢里的杀手们也都销声匿迹,他们搬离了春城,而搬去了哪里,江湖上并没有人知道。

宁昭也不知道。

但好歹作为严陶陶的亲哥哥,宁昭在褚听风那里还算有那么一点点面子。

褚听风会每个月让冢里的信鸽捎来严陶陶的亲笔信,而宁昭每次会留着信鸽,再写一封回信让信鸽捎回去。

如此三年多。

边打开卷着的纸张,宁昭边臭着一张脸发泄自己的不满:“要不是看在他褚听风这么霸道是因为喜欢朕妹妹的份上,朕早就跟着他这臭鸽子找到他的老窝,给他掀翻了……”

旁边的大太监想笑不能笑,下意识地接话茬:“皇上不是派人跟过人家的鸽子吗,结果被鸽子从宁国遛到大忠,又从大忠遛到央顺,最后还跟丢了……”

“闭嘴。”宁昭瞪了他一眼。

原本以为还会是陶陶的信,却不想这次换成了另一种大气不羁的字,落款也变成了“褚听风”。

信的内容言简意赅,很日常:

“陶陶身子不适,今日有我代笔。有一喜要报,月前冢里大夫说陶陶有了身孕,至今日已有三个半月。原本身子无恙,几日前开始闻不得荤腥香臭,时常作呕。笔墨味重,故由我代笔。许是即将成为人母,感时伤怀,陶陶两次与我提起,思念家兄,并提起还未见过朝朝和暮暮。兄妹情深,血浓于水,如今太平盛世,应当多多相见,我深表赞同。是以,我们二人决定下月中旬,启程前往宁国皇宫,到时希望备好……”

后面褚听风长长一串,居然都是叮嘱的关于严陶陶衣食住行的要求,细到睡觉的被子一定要是几斤几两重,否则怀着孩子正是敏感期的严陶陶会做噩梦……

宁昭一看严陶陶有了身孕,心中激动,看到后面这长长一串又不免冷哼:“这种琐事写这么详细,就好像来朕的皇宫住几天还不如他小小一个妄环冢一样……”

罢了,看在他这是关心陶陶的份上,宁昭都可以忍。

直接忽略中间那长长一串,宁昭看到最后一段。

“另,等我与陶陶抵达宁国皇宫之后,希望不要有人跟她讲起两月前央顺燕容送了一个女子给大忠刘寰为妃的事情。并非是我心眼之小难

以容人,而是陶陶孕期敏感,不想她多心……”

一封信看到这里终于看完,宁昭自己笑出声。

“褚听风啊褚听风啊,心眼小还不承认……哈哈哈哈。”

去年盯了大忠很久的央顺终于有了动作,主动入侵大忠领土。双方酣战半年后,决定议和。

也不知道燕容那个人是不是有点儿毛病,自己打着打着别人然后突然不打了,就好像突然觉得没劲了,提出和亲后还要给被打的刘寰送绝世佳人当妃子。

更让人难以理解的是,这么被人明摆着耍的玩的事情,骄傲如刘寰,居然还答应了。而且听说他只看了燕容送过去的那个绝世佳人的画像一眼,就答应了。

后来两国和亲成功,那女人被刘寰封了“陶妃”,还被宠上了天,这事儿还差点气死刘寰的皇后景兰儿。

只有了解内情的人才知道刘寰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那个女人长得和严陶陶有九分相像。

这事儿,故意恶心人的始作俑者燕容知道、在大忠皇宫安插了眼线的宁昭知道、明明已经退出江湖的褚听风显然也知道。

所以褚听风才会在意。

拿着这封家书,宁昭心情好极了,不过也有一个小小的疑问,他拿着那张纸问身边大太监:“能塞进信鸽身上信筒里的纸张,能写下这么多内容吗?”

大太监看了看四周,凑到他耳朵边小声说:“按理说不能。但是吧,作者说它能,它就能。皇上你要明白,你能不能尽早和皇后同房,也是作者说了算……”

得了提醒,宁昭如同醍醐灌顶,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是吗?那……如果朕发自肺腑的说‘颜有匪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不仅妙笔生花,其人还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远超朕的英俊潇洒……有用吗?’”

“应该有用……吧。”

“那还不快快快……趁着可能有用,赶紧送朕去皇后那里看看效果!”

片刻后,正在用午膳的萧暄眼看宁昭大步踏进自己的宫内。

“皇后吃着呢?正好朕还没吃,带了个大好的消息,与你边吃边说。”宁昭一屁股坐下,还向旁边招手,“上两壶好酒,朕和皇后今日要小酌几杯。”

萧暄见他高兴,不免疑惑:“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褚听风在信里说陶陶有孕了,而且他们下个月中旬就进宫来看我们。这么好的消息,我们是不是要喝两杯?”

“真的?”萧暄也是一脸激动,点点头,“是大好消息没错。那我今天就陪皇上喝一杯。”

眼看萧暄一杯喝完,宁昭又给她倒上。

萧暄却深知自己酒量,摆摆手:“我这酒量,再喝就醉了,到时照顾不了朝朝暮暮了。不能再喝了,说一杯就一杯。”

宁昭怎么会眼睁睁放过眼前的机会,摆出一脸委屈:“你不与朕同寝,还不与朕喝酒……朕过的这是什么日子……”

“那就……再喝一杯。”萧暄不忍,又饮了一杯。

有了再一再二,还怕没有再三再四吗?宁昭连哄带骗,萧暄就五六杯酒下了肚,软绵绵地倒在宁昭的怀里。

“咳……”宁昭好像做了坏事,有点儿心虚又有点儿激动的用眼神示意太监宫女们都退下,然后双手刚要环住萧暄的腰,不想萧暄自己伸手挽住了宁昭的脖子。

诶,这可不是我先下的手,是你自己投怀送抱……宁昭盯着萧暄红扑扑的脸心想。

“头晕……”萧暄趴在宁昭肩上喃喃。

“那我们去床上躺一会儿好不好?”

宁昭循循善诱,控制着自己逐渐沉重的呼吸,拦腰抱起萧暄,尽量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

为什么要轻手轻脚?自然是因为朝朝暮暮还在床边不远处的摇篮里睡着午觉,可千万不能吵醒了他们。

将萧暄放在床上,宁昭刚想拿下来自己脖子上她的手,再进行下一步。

却不想萧暄眯着眼睛,手上一使劲就把他的脖子拉了下去,咬住了他的唇。

宁昭突然受力,身子一沉,压在萧暄身上。

许是做了母后、有了母乳的原因,萧暄胸前丰满了许多。此时结结实实地撞上宁昭的胸膛,宁昭一下子从头顶红到了脖根。

唇齿相依,二人呼吸逐渐紊乱,还夹杂着酒气。这个时候宁昭若是还能忍,那他可能真的是个废物了……

“……忍不了了。”他刚刚还在萧暄身侧撑着的双手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床榻,然后低声吼了一声,终于紧紧抱住了萧暄。

衣衫褪尽。因为偶尔会哺乳的关系,萧暄的里衣原本穿的就不紧,宁昭轻轻用嘴一衔,小衣就落到了地上。

然后是仿佛无穷无尽的亲吻。

宁昭不记得上次亲吻萧暄是什么时候了,因为实在已经过了太久。

他那一年多隐忍的欲望促使他想要像他和萧暄的新婚之夜那样直接而鲁莽,可理智和经验又告诉他,他应该温柔的、体贴的、好好疼爱眼前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刚刚忍受了十月怀胎的辛苦,为他生了两个可爱的孩子。

宁昭的吻落在萧暄的额头、鼻梁、鼻尖、嘴唇、锁骨……一路向下。

一个天子在这种时候极尽克制,温柔的像是对待自己的生命。

“嗯……”醉酒的萧暄突然咬了咬下唇,把宁昭的脑袋捧到自己面前。

她眼神中一半迷离一半清醒,像是有星星:“我可以了。”

像是怕宁昭还不明白自己的意思,萧暄一口咬住了宁昭的耳朵,带着娇嗔和害羞的意思,说道:

“如果一会儿我忍不住出了声,你就……”

“我就这样。”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紧紧贴上来的宁昭再次堵住嘴巴。

滚烫之吻,犹如烈火。

烈火焚身,相爱之人,逃不脱也不想逃。

【作者有话说】

半年了,匪哥拖了半年的番外,终于来了。我本想拖着拖着就把你们拖忘了,但是居然几乎每天都有人催我。我的内心是又感动又快乐又惭愧又焦虑。

其实不是故意不写,是一直没什么言情的状态。跟着我平时更新的老粉都知道,我最近真是状态不稳定到啥题材都写了,什么悬疑啊世情啊……

直到最近,也不知道是因为夏天快来了天气好,还是单身太久了有了新的人生感悟……匪哥突然有了状态,总想写一些甜甜的东西,而且简直到了不写要憋死的地步。

所以头脑一热,大刀阔斧开了一本新书甜文《我喜欢你时的内心活动》。

而且这还不够,我又想起来我还欠大家《天子脚下》的火车番外,于是我就马不停蹄地滚过来写了。

既然当初说了给大家开火车,那么开自行车开汽车都不算数。必须开火车!

不思春的皇帝不是好皇帝。

我知道除了宁昭和萧暄的番外,还欠大家褚听风和严陶陶的番外、燕容从前的断袖恋情的番外、神秘影子人的番外……

emmm……不能承诺一下子都写完,但是我保证我会慢慢填(火车要慢慢开,连着开是不行滴……)

好了,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最后还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

希望大家关注收藏我的新书《我喜欢你时的内心活动》,我依旧会在每天更新后的评论区与大家见面,并且时不时抽奖的!!!

说到这个份上,明眼人都知道好面子的匪哥在博得宠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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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书《我喜欢你时的内心活动》文案】

萝莉金刚女班长VS高大易推男体委。

做人只要有梦想,搂住前桌少年小蛮腰。

我喜欢你,我不能怂!

匪哥轻易不写糖,一写就是高血糖。

周一至周五更新,加入书架不迷路。

祝好。

番外2燕容太子的往事

1.

五年前。

在外人看来,央顺皇帝卧床多年,太子燕容年轻执政,早已是大权在握,稳坐江山。

可实际上,央顺朝堂暗流汹涌,面对一个稚嫩太子替父打理国事,臣子们心中难免不服,不服便会心中生贪念,生了贪念便会野心膨胀,只差把龙椅盯出个洞来。

好在燕容其人,年纪不大却心思老成,也称得上是心狠手辣,所以从父皇病倒那一日起,他就明里暗里防备八方。

为了坐稳帝位,巩固自己的威信,几年前那场不得已而为之的血洗朝堂,让燕容的双手沾满了鲜血。

有褚听风的帮助,妄环冢的杀手们拿着燕容所给的奸臣贼子和乱党佞人的人名册,在夜色中挨家挨户潜进他们的八进大宅,剑光一闪,眼睛都不眨地抹了他们的喉咙。

很快,朝堂之上不支持燕容的声音都没有了,因为那些人都死了。

可是燕容夜里再难睡着,即使睡着了,也会做噩梦。

在梦里,他仿佛看到那些人都跪在自己的面前,他们的喉咙被割开,湍湍冒着血柱,他们抓着他的靴子,血手印留在黄色缎面上,他们哼哼呜呜,说着“……别杀我、别杀我……”。于是燕容在梦里拼命奔跑,躲着身后这些血肉模糊的讨命人,可是跑了没一会儿,他就看见自己面前有一张巨大如山的榻,鲜红的人血瀑布一般从那张榻上流下来,燕容看得到,榻上躺着的是自己苟延残喘的父皇……

而每当从梦中惊醒,燕容都会紧紧抓住身边人的手。

身边人被这般唤醒,并不恼火。他脾气极好的下意识紧紧回握住燕容的手,还顺势翻个身环住燕容的腰身,薄唇摩挲燕容的耳后:“不怕,做梦罢了。”

他总是有办法安抚燕容。

“容今,我觉得那不是梦,那是帝王的宿命,我的宿命。”燕容感受着容今滚烫的手心,盯着未点灯的屋内某处黑暗。

感受到燕容今日因梦魇而存留的低落并不那么容易赶走,容今彻底醒了。

他灵活地钻进二人的被里去。

剥开燕容的寝衣,容今的手指点在燕容的腹上、胸前、颈间,伴随着他对他身上每一处的深吻和逐渐沉重紊乱的呼吸。

两个男人之间表达温柔总是耐心不足的,很快燕容也有了喘息。

容今扯掉了二人身上本就薄薄的衣衫,甩在地上,他的胸膛贴上燕容的胸膛,他终于将脑袋从被里伸出来,并且给了燕容一个激烈的吻:“宿命又如何?做帝王是你的宿命,我也是你的宿命。”

亲吻时容今的手也没闲着,他用力抓住了燕容身下与自己互顶的欲望。

“嗯——!”燕容一声低吼,方才的婉约与被动一下断了线,他抓住容今的手腕将他整个人翻了过去……

他将自己扎根在容今身体里,而他明白容今想表达的意思。

起起落落间,伴随着快感,燕容的眼前好像有漫天的大雪,而大雪之下,是他的爱人干净而有力的身体。

“是,从我被立为太子那天,我就不惧宿命了。”他深埋容今体内,趴在他白皙宽阔的后背上狠狠喘着气,“从我承认我喜欢男人那天,我就不会再放开你。”

2.

在遇见容今之前,燕容一直喜欢的是女人的身体。人人都知道当朝太子风流倜傥,宠幸美人无数,可也从没有一个女人能在太子身边留下,就像从没有一道菜能让太子吃两口。

不能暴露自己对任何事物的偏爱,以免授人以软肋遭人迫害,是一个上位者对自己最根本的保护。

可是后来容今出现后,央顺宫中无人不知,燕容太子和自己的一个近卫走的极近,当真成了食同桌、寝同眠的“贴身”侍卫。

燕容的断袖之名俞传俞盛,其中靡靡传的令人听后面红耳赤,他也不在意。

因为他觉得容今值得,也觉得自己能保护得好容今。

某日正午,吃完饭后燕容与容今在院中阴凉处小憩,容今眯着眼像是快睡着,燕容拿了桌上一个枣子砸过去……意料之中,被闭着眼的容今随意一抬手准准接住。

容今睁开眼,慵懒的换了个姿势:“偷袭我?”

燕容唇上带笑,不以为然:“看你每天好吃懒做,不务正业,怕你武功退步了而已。”

“嘁!”容今把玩着那颗红枣,“我的正业?”

“保护我。”燕容一脸认真,补充道,“保护你自己。虽说央顺内部的动乱我已平,可一直对央顺虎视眈眈的大忠和宁国的那些与我不利的人,也都知道你我的关系。容今,你对我很重要。我自觉如今我强大了起来,完全可以保护好你,可你还是要平时处处留个心眼。”

容今,你对我很重要。

耳边是燕容这句话,眼前是燕容的脸,容今心中一瞬间不是滋味,他感动又纠结,于是假装撇过去脸,不和燕容对上视线:“……嗯。”

此时的燕容还不知道,他违背伦理纲常守着的枕边人——在他身边待了几年的容今,从出现至今,一直是大忠皇帝刘珣和七王爷刘寰派来监视自己的一个棋子、一柄利刃。

待到必要的时候,两国利益直接冲突,容今也许会毫不犹豫……刺向燕容的胸膛。

3.

眼看着央顺非但没有在老皇帝倒下后如预期般大乱,反而是那群老臣让燕容的铁腕手段给吓唬的服服帖帖,远在大忠的皇帝刘珣难免大怒。

毕竟,燕容的父皇就是他好不容易毒倒的。用的是一种大忠才有的稀有贵重毒药,毒性慢、发作延绵,但是伤害性巨大,没有一丝救治的余地。

“此次是谁帮燕容度过的难关?”刘珣问从央顺回来的密使。

“妄环冢,褚听风。”

“江湖人?好啊,好极了……”刘珣眼中阴鸷,“此局耗时一年,好不容易收拾了老的,却被小的力挽狂澜,冒着巨大风险最后却竹篮打水一场空……你可去问过了王爷对此事的看法?”

“问过了。王爷说此时不可就此罢休,我们大忠根基不稳,不能眼看着那燕容受此一劫却因祸得福坐稳皇权,所以王爷说……那枚安插在燕容身边几年的棋子可以用了。”

刘珣思索一阵,仿佛才想起来:“他是说那个几年前被他在疫城救下的,然后被他安插在燕容身边的那个叫容今的人?那人居然还在燕容那条狐狸身边活得好好的吗?”

“不仅如此,那容今长得俊美至极,远超天下女子,已经把燕容迷得再也看不上女人了。”

……

半个月后,容今收到大忠送来的密信,上面言简意赅,让他杀燕容。

收到信的那天晚上,容今在燕容熟睡后,独自一人在屋顶上烧了那封信,然后对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若说纠结,其实不然。他其实没什么可纠结的,毕竟自己唯一的亲人、自己的妹妹还在大忠。

还在刘寰的手里。

当年刘寰在瘟疫中救下自己兄妹二人,容今是感激的。

可刘寰并非无所图,他肯救一群将死之人中的一对兄妹,本是看中了容今妹妹的那张脸。

兄妹二人跟在刘寰身边两年,容今学武,而容今的妹妹则从第一天便以要被送到央顺太子身边去的目的培养着。

那时江湖中很多小道消息,其中不乏说央顺太子燕容风流无情的。更可怖的是,还有人说燕容其人生的侏儒矮小,内心恶毒扭曲还有虐杀女人的癖好……

妹妹即将被送走前,容今在刘寰门前跪了三天三夜。

“我愿意替她去燕容身边,做王爷的棋子。”

刘寰看他两眼,眼皮都没抬,仿佛早已预料到:“好。”

容今那时还不明白,让他心甘情愿地去才是刘寰真正的算盘。

妹妹去,是去做妾;容今去,是去做侍卫。

像燕容这样警惕性强,枕边人绝不留两日的人,哪个选择更好显而易见。

屋顶的风有些凉,想起这些往事,容今苦笑。

“既来了,我能如何?谁又能让我如何呢……”

4.

再后来,容今就死了。

中秋宫宴,几个外邦人献歌献舞,有人不小心掉下了高台。

纷乱躁动之时,容今在谁都没注意的时候刺了燕容后腰一刀。

刺完后他将一脸不可置信看着自己的燕容轻轻放倒,他凑在他的耳边,有一丝哭腔。

“在我心中,谁都不及太子。”

然后容今高举着染满燕容的血的双手,奔上了高台。

他的衣摆带着风,衣袖和胸前都是燕容的血。

“我杀了你们的太子。”

四下顿时哗然。

他一脸傲慢,眼睛始终盯着燕容那边。

他看着燕容被冲上去的太医们围着,眼里闪着光。

四周的乱箭飞来的时候,容今有一种终于要回家的感觉。

他来自异乡,经历过父母双亡、流浪、挨饿、偷窃、瘟疫、被解救、被利用、被要挟……

他没选择过自己的人生。

他来世上时,一无所有;在世上时,别无选择;今日他离开,送他走的是万箭穿心。

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眼看着容今在刺伤自己后,跑到高处故意挑衅宫卫,似乎只求一死,意识模糊的燕容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别……别射箭……”

这几个字太轻了,没人听得见。

5.

五年后。

三国的皇室和各江湖组织因为一个关于携带醒世藏秘密的、多年毫无踪迹的宁国公主的传闻而发生了很多事情。

在整件事情中,有一个看似也很在意醒世藏,却实际上一直在搅浑水、让人看不明白他到底想要什么的人,就是央顺太子燕容。

直到后来,醒世藏一事已经过去,燕容和大忠新皇刘寰开战,以土地的名义。

央顺的军队就像燕容,狠而无所求。似乎赢不赢并不重要,活不活着也不重要,战场杀人才是目的。

大忠打不过央顺。

就在全天下都以为大忠会主动提出割地求和的时候,燕容又让全天下看不懂了。

他主动休战,请求和大忠议和。就好像这不过在他眼里只是一个和刘寰玩的游戏,然后他玩腻了,想换个玩法。

议和时,他还友好地送了刘寰一个绝世美人。

那美人和醒世藏一事中的主人公严陶陶长得有九分相似,三分神似。

骄傲如刘寰,面对燕容明显戏弄自己的做法,却留下了那个女人。

容今死后,燕容身边多了一个叫岑江的侍卫。

岑江美,艳而不可方物,远超女子。

因此燕容时而调侃他,与他说一些肉麻的话,嘲笑他不像个男人。

岑江有时看得懂自己家太子,有时又看不懂。他有时觉得太子离自己很近,可有时又觉得太子离自己很远。

那种远不是距离上的,不是言语上的,而是感觉上的。

像是有个人挡在他们两个中间,可岑江看不到摸不着,只有燕容看得到。

燕容每次看他,都像是望向两人中的那个影子。他有时一言不发坐在岑江旁边,却好像陪着一个遥远的让岑江摸不到的影子。

燕容很少饮酒,更不易饮醉。

可是这年中秋,宫中设宴,燕容就喝醉了。

那天宫里请了名因楼的头牌来献舞,因为爱拍马屁的礼官他们听说燕容曾经在名因楼对这个不男不女的头牌青睐有加。

关于这档子风流韵事,江湖上版本很多,有一个版本传的比较戏说和深情:说燕容去名因楼的那天,名因楼正因为传出了和醒世藏有关的消息人满为患。名因楼的人为了趁机大捞一笔洗劫客人们的口袋,在楼里撒了迷情粉。所以凡是进到楼里的人,都容易动情产生幻觉,进而任人摆布掏光口袋。燕容那晚中了迷情粉,错把“天外飞仙”的头牌当成了自己曾经失去的挚爱……

高台上的舞伎一身红衣,带着面具,衣摆飒飒,一半柔一半刚,五分勾引五分推搡。

燕容醉了,他盯着台上,一只靴踩在龙椅把上,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见他如此,岑江心中有个疑问,他知道自己若想知道答案,可能此时是唯一的机会了。

“太子为什么一直以来要针对刘寰?”

“嗯?”

燕容微微抬眼,转过头来。

他端详着一脸认真的岑江,脸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我就是想让他尝一尝,只能守着心中挚爱的影子、饮鸠止渴过活的日子,是一种如何煎熬的感觉。”

燕容声音染了沧桑,带着叹息,不知为何他得逞的笑着,却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悲怆。

“……嗯。”岑江不再说话。

其实他早就知道答案。

只不过自己早就知道和听燕容亲口说出来,自己内心的难过还是会很不一样就是了。

“现在在心里骂我吗?”燕容见他低头,问。

“嗯。”

“恨我吗?讨厌我吗?”

“嗯。”

“因为我让你做了别人的影子?”

“嗯。”

“要离开我吗?”

岑江被第三个问题问得一愣。

“不,”然后他摇摇头,眼神里有光,“太子心中有遗憾,眼里有爱人的影子,若放不下,太子此生守着就是了。”

“我只想守着太子。”

因为我和太子心里住着的那个人想的一样,在我心里,谁都不及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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