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笑啊可笑,祁言蹊那样骄傲的人,居然被人戴了绿帽子,你说可不可笑,哈哈哈哈哈哈。”
粉黛看了封九幽一眼,将杯中倒满酒,十分不解地问道:“九哥哥似乎是特别讨厌祁大人,这是为何?”
封九幽笑声顿住,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几分不悦。
他端起酒杯,看着里面清澈的液体,摇着酒杯道:“他那人太过于正经,而我,最讨厌这种人。”
粉黛嘴张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封九幽看了一眼她,唇角扬了一下,语声荡漾地问道:“粉黛喜欢祁言蹊那种君子?”
粉黛摇了摇头,喝了酒的面部晕红。
她专注地看着封九幽,十分认真地道:“纵然天底下其他的男人再好,我也只喜欢九哥哥你一个人。”
封九幽面对着世间男人都喜欢的绝美面孔,听着她口中这般认真的话语,眼里却没有任何的波动,只是阴郁着脸,嘴角挂着冷笑。
封九幽没有接话,粉黛心里虽然有些难受,可两人相处时日已久,自然清楚他的为人,所以粉黛自己找话题又道。
“这段时日,你都在忙什么?都没有时间来陪我了。”
“我在调查外域。”
“外域?”
粉黛惊了一下,将酒壶放在桌上,一手抓住封九幽的胳膊道:“九哥哥,你知道的,有些事情,我们不能知道的太多。”
“放心,我心里有数。”
“只不过摩陀教有一圣物,名曰血琉璃,传说血琉璃可以控制天下动物,还有移魂的作用……”
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封九幽的目光晦暗,幽幽地盯着前方,“只不过可惜了,它已经消失了很长时间了。”
“九哥哥,你想要血琉璃?”
封九幽冷笑两声,看着面前粉黛完美无暇的面孔,薄唇轻启道:“我要那东西作甚,不过是他想要罢了。”
粉黛神色变了变,却还是忍住没有出声。
封九幽摸了摸她的头发,柔软顺滑的感觉让他心情好了一些,起身说道:“我在这里已经很长时间了,该走了。”
粉黛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阳光正好,她有些不舍地道:“这就要走吗?晚上还来吗?”
封九幽将她拥到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神色平缓地道:“不来了,今晚我有事要做。”
待封九幽离开之后,粉黛趴在窗上看着那红色的人影越走越远,目光里都是缱绻之色,却又带着无尽的忧愁。
*
“你说我手腕上的这红色光圈,是外域的圣物血琉璃?”
许不语眨了眨眼,有些惊讶地问道。
祁言蹊在一具尸体旁边用匕首挑拨着尸体里面爬出的虫子,神色不变地回道:“我目前不过是怀疑罢了。”
“疫病的来源果然和水里面的那些黑色的东西有关,水入人体之后,很快便繁衍成这些虫子,他们吸取人身上的血肉,慢慢的,人变得越来虚弱,直到死亡。”
祁言蹊语气平淡,甚至可以说是足够冷静,“所以,我才会不让你喝锦州城内的水,想象一下,你身体里虫卵破壳而出的样子……”
谈话间,由于许不语的命令,蚂蚁大小的黑色虫子,从尸体的各个孔窍钻了出来。
尸体是具成年男性,他的身体极为消瘦,像是皮包骨头一般,他身上的虫子越来越多,最后竟然覆盖住了全身,看起来既恐怖又恶心。
“不管是锦州城本地的大夫,还是太医院的太医,亦或是不念大师,他们都不会对尸体做出什么过分的行径,这也就导致了,大家完全没有想到,让锦州百姓惨死无数的疫病,居然会是这些虫卵。”
祁言蹊的话语冷静,许不语听得认真。
末了,她叹了一口气,然后看着地上被黑虫覆盖住身体的男尸,语气无奈地道:“大人,纵然我们知道了疫病的原因又有什么用,你看看,锦州城地大物博,人员数目众多,他们所有的人,喝的都是一样的水,也就是说,所有人的体内都已经有了虫卵,包括我在内。”
想到那碗红糖水,再看地上涌动着的虫子,许不语只觉得浑身发麻,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原因,她觉得五脏六腑都痒的难受。
“我知道,不过你忘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我说过的,血琉璃的事情。”
许不语又是一声苦笑,她抬起右手手腕,那里的的确确是有一圈像是血一样流动的光圈。
“大人,我觉得你是太高估我的能力了,我不懂什么血琉璃的事情,可是我的异能,只能是控制蚂蚁虫子甚至是鸡鸭鱼鹅这样的动物,最重要的是,每一次都有数量的限制,如果超出了数量大小,我的身体压根承受不住,我会死的。”
一个两个人,她或许可以用异能将他们体内的虫子催出来,可锦州城那么多人,就算是她再努力,也不可能救得了那么多的人。
祁言蹊目光复杂,他看着许不语那张苍白稚嫩的脸,不知道接下来的话,是不是应该继续说出来。
“大人,你是不是有知道解救锦州百姓的方法?”
祁言蹊闭上眼,不忍心去看许不语。
想到锦州城那些苦苦哀嚎的百姓,他心里是万般挣扎。
如果没有大火烧锦州城,或许他还会再犹豫一日,就算是自己拼命去城外采药,也不愿意让许不语做出牺牲。
可是今日大火弥漫,他在去城门的路上,见到的全是因为病痛而无法躲避火箭的百姓。
他们的眼神绝望,没有丝毫生的希望。
那些人中,有老人,有孩子,还有怀着身孕的女子,他们痛苦的哀嚎声,凄惨的救命声,时时刻刻地在他脑海里回响,让他良心一次又一次的受尽折磨。
“血琉璃主人的血,能救这些人的命。”
许不语看着祁言蹊。
祁言蹊睁开眼睛,目光复杂,可还是冷静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喝的城内的水?”
“昨晚。”
许不语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疫病的原因真的是因为虫卵的话,那么她也早就应该感染疫病了。
可是她如今身体并没有任何虚弱的症状。
也就是说,她喝了城内的水,却并没有患疫病。
她的身体如果不是像不念那样,是特殊的体质,自然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和她手腕上的光环有关……
“我愿意试一试……”
许不语明白祁言蹊的不忍,所以她选择自己主动说出口。
“我替锦州城的百姓谢谢你。”
祁言蹊望着面前瘦弱的少女,心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她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乡野稚女,可就是因为莫名奇妙来的神秘手环,就要承担起这样的压力,而且这份重担还是自己带给她的。
“大人,我没有那么伟大的。”
许不语扬唇一笑,却没有接着说下去。
鲜血从手腕滑落,流到井水之中,许不语的脸色苍白的像是白纸一般,她觉得自己快要站不住了。
“够了,足够了。”
祁言蹊在一旁看着不停流淌的鲜血,脸色苍白地对着许不语喊道。
他几步来到许不语身边,一把扯过她的胳膊,撕扯下身上的衣服,将许不语的手腕紧紧地包裹住。
许不语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这样真的够了吗?”
“够了,真的够了。只要城里的人,喝了这口井的水,他们都会康复的。”
祁言蹊目光中有隐忍的疼惜。他看着许不语苍白的脸色,坚定地对她说道。
“那就好。”
许不语语声低微,目光里却放松了一些。
她可怜锦州的百姓,也愿意为他们放自己的血。
可她不能死,也不愿意死。
她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很多事情还没有做。
她的仇还没有报,她的父亲还在江南,她的母亲也在家里等她。
所以,她不能死,更不愿意去死。
两天之内,整个锦州城能动的百姓得到消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希望,去了城主府领了井水。
一天过后,喝了井水的百姓身体居然都好转了起来……
锦州疫病之事解决,太子慕容云带领祁言蹊一行人回京。
功为功,过为过,功过相抵,太子慕容云锦州一行,非但无功,反而被慕容无我狠狠地批了一顿。
“母后,都是儿臣没用……”
慕容云跪在地上,往日清朗的眉目满是阴霾,他低垂着头,神色自责而委屈。
他本是想给父皇看到自己的能力,可哪里想的到,自己去了锦州,不仅没有治得了疫病,除了他自己,带去的人全部没有回来。
光太医院太医就六个,全是经验丰富医德医风很好的老太医,更不用说那些跟随他护卫他的侍卫了。
甚至就连看门的方叔,也为了救他烧死在了火里,他身为太子,却只是让无辜的人跟着他一起死,实在是太无用了。
徐瑾怡闭着眼睛不去看自己的儿子,她的心里又何其好受。
一场疫病,让慕容云不但没有得到好名声,反而声名受损,让圣上对他失望。
“罢了罢了,你能平安归来,母后就放心了,再说了,疫病那般厉害,又不是你想到的?太医院的那些人就是一群废物,还有脸说自己经验丰富,能诊治各种疑难杂症,可到了锦州还不是自己都被传染,一群太医,居然都比不上一个成天只知道烧香拜佛的人,他们简直就是该死。”
徐瑾怡语气冷厉,出口的话里带着几分怒自。
人算不如天算,她原本也就是不想让太子去的,如今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她才不愿让自己的儿子顶这个罪名。
“母后,这本来就是儿臣的错,是儿臣求功心切,没有提前了解锦州疫病的事情,就带着侍卫和太医进了城,让他们丢了性命,二皇弟他不顾自己的安危,去锦州帮我,还救了我和锦州百姓的性命,他是我的恩人。”
“慕容云。”
徐瑾怡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目光里都是无奈。
“你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他们是你的下属,是你未来的臣子,他们本来的职责就是听凭你的调遣,就算是为了你而死,那也是他们的荣幸,你有什么好自责的,你实在是太优柔寡断了。还有,什么狗屁恩人,他慕容玉不过就是想抢你的功劳,只有你,心善头脑还简单,把那样的狼子野心之人当成好兄弟,人家可未必当你是兄长。”
“母后……”
慕容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被自己的母亲这般训斥,他本来就心中抑郁,如今更是愁绪难解。
“罢了罢了,说你千遍万遍你不听又有什么用,我要的是一个杀伐果断的太子,而不是一个只知道心善慈悲的太子,你给我记住了,皇家之中,哪有什么手足情深,只有尔虞我诈,如果你不加防范,只能是被人压在脚下,这么多年,如果不是我在背后做的这些事情,你以为你这个太子还能做的这般安稳吗?
“你给我记住,若你日后还是这般轻信别人,这般因为一点小事,几条人命就自责愧疚的话,那你这个太子之位,只怕会被别人抢走,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帝王之路,本就是需要用鲜血铺路。”
“我……”
“行了行了,你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剩下的事情,以后再说,我头疼得厉害。”
“是,母后要好好保重身体,儿臣告退。”
慕容云缓缓地走出寝殿,回过头望着这座富贵奢华的宫殿,心里只觉得像是有大山压着。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面上的神色郁郁,然后一步一步地离开。
阳光下,他消瘦的背影微微地弯曲着,显得莫名的萧瑟。
寝殿中,徐瑾怡的面孔在光影中晦暗不明。
她用手抚摸着茶杯,最后,脸色一冷,将茶杯重重地扔到地上。
“好,都很好,觉得本宫好欺负是不是,拿我的儿子当上位的梯子,慕容玉,你可是打的好主意。”
眼睛冰寒之色乍起,徐瑾怡生生将保养了许久的指甲掰断。
“一个一个的,真是一点儿不能大意,早知今日你会给我儿带来这么大的麻烦,当初弄死那个小贱人之事,就不该因为心软而放了你……”
话语刚落,她转头对着一旁的贴身侍女道:“给本宫磨墨,本宫要写信送出宫去。”
她是对儿子失望,可她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儿子就是她的命,也是她的护身符。
如果太子出事……想到自己这些年的所做所为,徐瑾怡背后发凉,她将手中的毛笔握紧,脸上的神色坚定而冷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