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萨克维尔睡得很早。
层层叠叠的树林,冰冷而坚硬的柏油路面。那些不愿掉落的枯黄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
萨克维尔睁开了眼睛,再一次从地面上坐起。
他又回到了那个成因不明的怪梦里。
这一定是幻境……毕竟梦应该不能接着上次的继续做下去。他在心里如此想着。
“好吧。”萨克维尔开始自言自语,反正这里也只有他一个人,“两个问题:一,这是哪儿,二,我应该如何离开这个奇怪的地方。”
“不论如何,先四处看看吧。”萨克维尔站起身。他四下打量了一圈,公路两边的林子透着诡异,正常人应该都不会想往那边走。傻站了一两秒,他决定随便挑一边走小一段看看。
“既然是公路,总是有头有尾的。”萨克维尔喃喃自语着,然后乓的一声,他的鼻子就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这一下撞得相当厉害,疼得他捂着脸几乎蹲下。
过了一小会儿他才重新抬起头,然而他的眼睛却告诉他面前什么都没有,还是那条宽阔的、没有遮挡的灰暗公路。
他伸出手往前摸了摸,真的碰到了一层看不见的坚实壁障。
这是什么,空气墙吗?
萨克维尔突然想起了一样东西,鱼缸。他现在就像鱼缸里的鱼一样感到费解。
他伸出手去,试图找到这个空气墙的边界,然而一直走到公路的边缘都没发现墙壁的边缘。他又换了另一边,甚至往上跳了跳,结果也是相同,他没能找到任何一个缺口。
“……没辙了,再看看另一边。”萨克维尔没有办法,只得转身向后走,这次他学聪明了,一直往前伸着一只手,看着很傻,但这应该可以有效的保护他的鼻子。
如果往后走的时候还碰到了空气墙,那就只能试着向两边的树林里探索了。
路过路边那块孤零零的路牌的时候萨克维尔还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现在行走的方向与路牌上的箭头一致。
“也许那牌子上写的是‘前有危险’呢?”萨克维尔在心里吐槽着自己的傻样,“以这个姿势去迎接危险,就算死也会死的很有性格吧?”
他笔直的往前伸着左手大踏步行进着,用胡思乱想给自己壮胆,仿佛一个坏掉的发条士兵。
没能走多远,“咚”,他再次撞到了新的空气墙。
“唉。”萨克维尔有点泄气。这下只能往那黑漆漆的森林里探索了。
“知识还是力量?”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想起。
萨克维尔悚然一惊,耳朵上的狼毛都根根竖起。
“谁在说话?”
“知识还是力量?”那个声音又问了一遍,语气和语调都和上一次一模一样。声音很清晰,甚至可以说是字面意义上的振聋发聩,但音色却难分男女。
“知识还是力量?”声音再次响起,而且比前两次都要响。
这个声音,他似乎是想让我作出什么选择……
萨克维尔试探着开口:“……力量?”
那个声音瞬间沉寂了下去,这使得萨克维尔的心里有些紧张。
会发生什么?
他能离开这个幻境吗?
就在这时,萨克维尔感觉周围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他必须保持伸着左手的姿势,一步都动不了。
刻啦一声,他左手触碰着的空气墙壁产生了裂痕。一开始只是一个小点,紧接着便崩解出了裂纹,那些裂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蔓延开来,像树枝一样分叉着,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一直一直的延伸出去,直至他视野之外的天边。几个呼吸之间,萨克维尔便再也看不到空气墙壁后面的世界,光线经过折射,从各个不同的方向反射到萨克维尔眼中,呈现在他眼里的便只剩下一片雪一般的白色。
看起来这堵高和宽都远超想象的墙壁就要崩塌了,然而萨克维尔就站在墙壁之下,并且他一步都动不了。
这使萨克维尔产生了一个自嘲的念头:“不作死,就不会死……”
就在这一瞬间,白墙在他面前崩碎了,一场白色的暴雨倾泻在萨克维尔的身上,几乎要将他冲走。
紧接着,他的耳畔响起了无穷无尽的呢喃和低语。那些低语有的狂躁,有的悲伤,有的狂喜,有的疯癫,有的虚幻,有的真实,如同钢针一般杵进了萨克维尔的脑海。
萨克维尔什么都听不懂,但他无法拒绝那些声音,他总是忍不住想要去分辨那些不可知的话语究竟是什么,越是想要倾听就越是听不见,越是抗拒那声音就越是诱人,这种交织的痛苦几乎令他发狂,但他却动不了,连眨眼都做不到。
在呢喃的狂潮中,他的耳朵开始流血,眼睛也流下了血泪,这种折磨几乎要使他发狂,但他现在连发狂都做不到。终于,他再也无法忍受,昏死了过去。
…………………………
“哈——————”
在恐怖的吸气声中,萨克维尔猛地从床上弹起,他如同刚从水里捞上来一样,浑身都被冷汗所浸透。不算厚实的窗帘下透着亮光,天已经亮了。
“梦……哈。”萨克维尔捂着脸,晃了晃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如果,如果只是一个梦,那也太真实了。”
该起床了。萨克维尔慢腾腾的起身,伸手去拉窗帘,却莫名的感觉自己动作好像快了不少。他疑惑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发现了一些异样。
肌肉,他的手臂上出现了线条分明的肌肉。
这不可能,这是萨克维尔的第一反应。
衣柜的柜门里贴着穿衣镜,他猛的从床的这一边滚到另一边,将衣柜门一把掀开。
结果是,这一切真真切切的发生了。不只是手臂,他发现自己全身都包裹着与以往完全不同的结实肌肉。
他又想起那个幻境来。这难道就是他所要求的“力量”?
萨克维尔对着穿衣镜研究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甚至还对着镜子动了动狼耳朵。这一身肌肉不能说是肌肉发达,但是线条分明,还能看到四块腹肌,这对于一个没怎么锻炼过的人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他感受了一下身体各处的发力,流畅自然毫无生涩,这种熟悉的感觉令他自己都不相信这是他在一夜之间获得的东西。他很健康,很灵活,也比之前更加强壮。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萨克维尔有些不敢置信的坐在自己的床上。
我说要“力量”,它……他就真的给了我“力量”。那“知识”会是什么?
那破碎的墙壁意味着什么?墙壁之后那恐怖的呓语又是什么?
自己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了。萨克维尔在这些谜团面前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像是好奇与恐惧的交织,令他心跳加速,欲罢不能。
冷静,冷静,萨克维尔对自己说。谜团再多,现在多想也无益,总之下次进入那个幻境再继续探索吧,如果还有下次的话。
在床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想法,萨克维尔起床穿衣。幸好这一身肌肉不是很夸张,否则衣服都穿不下了。
等他下楼后他才发现,他睡着的时间远比自己想象的要久。早饭的时间早就过了,大厅的时钟显示现在已近中午,嬷嬷已经差不多做好了午餐,已经在长桌上放好,还多放了一套餐具和一把椅子。
高扁和史迪潘在楼下玩牌。他们每人握着一手花花绿绿的卡牌,在一个有着有着六条道道的牌盘上对弈着。白兰度也在楼下,他的额头包着纱布,已经看不出还有流血。他站在史迪潘身后看他手里的牌,手里夹着一根没点燃的烟。
萨克维尔下楼和几人都打了个招呼,史迪潘和高扁沉迷打牌貌似没听见,白兰度则看着他,没有什么太多的反应。眼看着距离午饭可能还要一会儿,当萨克维尔开始研究高扁他们的纸牌应该怎么玩的时候,艾德琳的房门打开了。
夜魔小姐穿着白色底上有着紫色竖条条的宽松背心和紫色的短裤,披着一件白色的开襟连帽卫衣,遮住自己白皙的肩膀。她在家里的衣服完全不复古,不过这本来就不是一个复古的时代。
她赤着脚趿着拖鞋从男孩们旁边走过,路过白兰度的时候还从他的指缝间抽走了烟。
“吃饭不准抽烟,没收了。”她把烟揣进自己的衣兜里,“开饭。”
吃午饭的时候,萨克维尔感觉自己没了昨天晚上的好胃口,他几乎和史迪潘同时放下刀叉,看得史迪潘一脸的疑惑。
“用不着客气,吃啊,嬷嬷做了这么多。”史迪潘试图指出萨克维尔在假客气。
萨克维尔则打了个嗝作为回应:“不用了,饱了,真的饱了。”
午饭之后,没有人离开,嬷嬷很快将桌子收拾干净便进了厨房。大家都坐在原地,昨天艾德琳说过要讨论一些事情。
“好吧,我们来开个小会。”艾德琳说着。她摸出了自己的烟盒放在桌上,在里面取出了一支烟,想了想,又把这根烟放了回去。
随后她就不管她的烟盒了,只是悠闲的往后一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