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输了钱的肥羊正是林志宁,只是待他想明白被人用装傻充愣、欲擒故纵等等方法把自己的钱“赢”过去之后,乘坐的火车已经到了终点站。
到站之后,又是转乘汽车,再到部队,然后就是分兵到各个新兵营。
一个旅的新兵有两千号人,新兵营也有好多个,各个营还不是挨在一起的,再加上有接兵的人看着,林志宁再也没找到那个赢他钱的人了。
可是世事难料,新兵一营各个连队的宿舍隔着几百米,可是整个营的饭堂却是挨在一块的。分到二连后,林志宁偶然间在饭堂看到了那个人。
直接上去拦着他,把钱要回来……咋可能,林志宁敢肯定那人绝对不会还他钱。
可是不要回来心里又十分不甘,郁闷之际,林志宁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来了部队这一阵子,啥没学会,可是班长说的‘到了这里,有什么难题都可以依靠组织’,这句话他可记得十分清楚。
啥是组织,连队就是组织。
于是林志宁先给班长反馈,这事就顺理成章地捅到了连长孔杰那里,然后又捅到了营长那里。
这才有了三连指导员康波带着任北到二连来对质的事。
任北想着自己到了部队后没犯事啊,却没有料到麻烦的源头是来部队的路上引起的。
咋办?认吧,钱没了,那可是整整一万块钱啊,自己爹妈开饭馆好几个月才能挣这么多呢,坚决不能认。再说了,一旦承认了赌博,还不得被连长指导员猛批啊。二者取其一,当然是选择不还钱了……任北几乎是看到那个新兵的时候就想到了对策。
“任北,这个人你认识吧?”康波问道。
“啊,是你!”任北指着林志宁,先是露出一副惊讶的神情,然后转头对着指导员说道,“太认识了。”
听到任北如此快就承认,康波心里没一丝快乐,反而是一黯,这不就是等于认了赌博,而且还赢了人家钱了吗,在部队里别说新兵,老兵都严禁参与赌博,这下坐实了事实,就等着参赌的人挨处分,作为连队的管理者也等着挨批评吧。
二连连长孔杰嘴角一翘,对着康波说道:“既然认了,那现在先把钱还了吧,至于怎么处理,还得报营里……”
“啥?等等,指导员,什么钱?我不知道什么钱啊?”
任北突然露出惊愕的表情,双眼大睁,十分疑惑地望着在这里的几个人。
本是对三连那个新兵没多太留意的孔杰,神色一凛,此时开始认真打量起三连的那位新兵来了,只是目光中略带异样。
听了任北的话,三连指导员康波不惊反喜,心里想着……难道不是那么一回事。
“哎,任北,你可别不认啊,在来部队的火车上,我和你打牌,被你骗了一万块啊,这可是有很多新兵看到的,这钱应该还在你身上吧?”
听到任北全盘否认了赢了他钱的事,林志宁一激动,大声嚷嚷了起来。
咦?而且不是来了部队才和别人赌博的……康波心想这样就好办了,他再看了看孔杰,见他没啥反应,知道大概是早就在自己连队那个新兵那里问清楚了。
“没有啊,我什么时候赢了你的钱了,你可不要血口喷人。”这边任北也是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
“任北,你可要说实话。”虽然康波内心里偏向着自己带的兵,可是面上他还得做到不偏不倚。
“指导员,真没有,我真不知道这位战友说的是什么意思。”
“停!”一旁之前一直默不作声的二连长孔杰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先安静下来,待另外几人都没开口了,他才缓缓说道:“我看这个事得从头捋一捋,林志宁,你先把经过再说一遍。”
于是林志宁就把当日在火车上的事给说了一遍。
“任北,是这样的吗?”孔杰声音不像他的人一样,显得张力十足,反而有些低涩。
听林志宁把当日的经过讲述得十分详尽,康波心里没底,他有点相信这是真的了。
如果林志宁说的是真的,那这小子可不简单,还会使计诱人入套,弯弯肠子比较多。而且今天见了正主,还能面不改色不承认,看来是个有赖性的……带过很多兵,也见过各种赖皮兵的康波和孔杰几乎是同时想到。
“报告首长。”见孔杰问自己,任北表现得异常激动,他用快速地语气说道:“当时在火车上,大伙都看到了,他……”
任北指着林志宁,“他把他带的照相机,笔记本电脑,还有其他一些东西,拿出来给大伙看,说很值钱……”
“他还拿了好多钱给大家看,还说找人和他玩牌……”
“可是没人愿意和他玩牌……,本来我也不愿意的,因为我也不咋会,可是他硬要拉我去玩……这些都是有人作证的啊,不信你们可以打听。”
“我一直在输的,这些也是有人看见的……,幸好输得不多。”
任北很确信那日在火车上,是有人看见他被面前这位名叫刘志宁的新兵死缠乱打拽出来的,他也相信那天最开始输钱的时候,自己特意表现出来的唉声叹气,以及对方赢钱时候的趾高气扬,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的神情,也是很多人都看到的。
而至于后来改成对方输钱的时候,这白皙脸反而是杀红了眼,只顾着出牌了,没有了之前的趾高气扬,也一改之前的大声闹腾……任北相信自己的判断,至少除了当日和他们两一起玩牌的那人,以及当时挨着他们特别近的一两个新兵之外,其他人都是没太搞清楚状况的。
一两个人给他证明算得了什么,只要大部分人说的话对我有利就行了,再说这一车厢的新兵,当时挨着近的,按照概率,分在这个营的屈指可数,就当日一块玩牌的那位,就不知道在哪里了……打定主意的任北,丝毫不惧怕所谓的‘证人’。
果然,在听了这两人各自的一面之词之后,孔杰让人找来了几个西川籍当日乘同一辆火车的新兵,他们之中和任北与林志宁挨的近倒是有,但是描述的情况竟是和任北所讲的差不多。
因为几乎人人都记住了当日林志宁的显摆和卖弄,却没太关心他们后来赌博时候的结果。
这下二连长孔杰懵住了,三连指导员康波开心了。
“孔连长,看来以后有的事不能见风就是雨,得搞清楚搞明白搞透彻了再报到营长那里去才合适。”
康指导员说出的这“三搞”,让二连长孔杰脸色变得更黑了。
“任北,我还是要批评你,军人严禁赌博,当然,你当时还没有到军营,可以原谅,但是下不为例了啊!”
“是!我保证以后不玩牌了。”任北面向指导员,大声答应着。
“也不是不能玩牌,我们部队里面,周末啊,过节放假啊,可以打打升级啊什么的,只要不赌钱就行……”
“是,指导员,我明白了……”
……
看着康波带着任北得意地离开去,三连新兵刘志宁一副委屈地模样,低声说道:“连长,我说的真是实话……”
孔杰盯着林志宁看了片刻,然后再回想刚才那个名叫任北的新兵的一言一行,心里想着……不对!那新兵表现得太镇定了,如果他能够做到引人进瓮,这心里素质很强,自然也能够做到矢口否认,而且还让人找不到证据。
“你先回去训练,我先去办点事。”孔杰对着林志宁说道,他发现这个事还有一个关键的地方,必须亲自去查实一下。
……
三连会议室。
之前康波之所以不让连长张成带着任北去二连,最主要是他担心自己这位搭档性子急,再加上和孔杰不对付,怕几句话谈不对头就吵起来。
可是事与愿违,本来以为事情搞明白了,才带着任北回到自己连队,这二连的孔连长就又跟着来了。
“孔连长,这个事很清楚不过了,是你们连队那个新兵诬陷我们连队的新兵,看来你要好好教育一下你们的兵才行了。”看着来到自己连队,还在揪着这个事不放的孔杰,康波也实在摆不出好脸色了。
而一旁黑着脸一直不说话的张成,也是直愣愣地坐着,想知道面前这位孔老二究竟想干吗。
“张连长,康指导员,我认为这个事的关键点就是围绕着那赌资的一万块钱,如果能证明任北身上没有这笔钱,那么就是我们连队的新兵在说谎,但是如果有这笔钱在任北身上,那就另当别论了,你们说是不是?”
“嗨,孔连长,你的意思是我们还一直在包庇任北么?”康波有些怒气。
“康指导员,你先别激动。”孔杰努力想把气氛缓和一下,“我这也是为了查实这个事,如果证明了确实是我的兵撒谎,我就亲自在营长面前向您二位道歉,这可以吧?”
听了孔杰此言,康波看了张成一眼,见张成点了点头,他才问道:“好吧,那孔连长,你说该怎么查实这件事。”
“很简单,我们点验一下任北的东西就行。”
……
“所有新兵的贵重物品我们都是统一保管的,这是连队所有新兵存在我这里的贵重物品和现金的清单。”
因为部队每年从地方招收的新兵成分复杂,保不准有的人在家里的时候有三只手的习惯。
再加上为防止有的新兵因为吃不了苦,又或者想家想父母想女朋友而发生的逃离部队现象,所以只要新兵一入营,都会让他们把一些贵重物品和现金上交并统一保管,直到新兵训练结束,才重新发放给回他们。
孔杰拿着物资清单,翻到了任北姓名,上面注释着:存一千元现金。
不是一万,这数额远远对不上,而且存一千块钱再正常不过了,很多新兵都是带了一两千块钱来的。
“都拿进来!”康波让人把任北的行李箱,包括床上的被子褥子,以及他用的抽屉柜子里的所有物品全搬到了会议室。
“没有。”搜过一遍之后,孔杰皱了皱眉头。
“任北,你站过来点。”康波说道。
刚回到训练场才几分钟,然后从训练场又被叫回来的任北还没有明白是啥回事。
既然所有可以藏钱的地方都搜过了,那最后一个可疑的地方也就是任北身上了。
孔杰亲自操刀,他瞅了瞅任北衣服裤子上的几个兜,都是扁扁的,不像装有东西的样子。
但是为了确证一下,孔杰还是把手伸了出去。
军装的衣兜颇多,孔杰一摸任北上衣口袋,没有。
然后是裤子两边的裤兜。
也没有。
“张连长,康指导员,抱歉,打扰你们了,等一下我会在营长面前向你们道歉的。”
孔杰站直身子,说了一句话后,竟是片刻不留就走了。
平时净吃‘孔老二’瘪的张成,从没有想到竟然在这个地方让对方吃瘪,乐呵得直朝身边的康波肩膀上拍了一巴掌,然后对着门口那位‘被冤枉’了的士兵说道:“你这个新兵,不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