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默然忍受命运的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间的无涯的苦难,通过斗争把它们扫清,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更高贵?”
第二天下午两点,卿若在三环的新公寓闭着眼旋转跳跃,收拾安放东西之余,深情地唱诵着《哈姆雷特》经典选段,她在大学的时候演过奥菲丽娅,非常喜欢这段。
新公寓楼下就是地铁和大型商超,正面朝阳光线极佳,更妙的是布置温馨惬意,新鲜百合花、素蔓纹的窗帘、浅蓝色的沙发、开放式厨房和吧台式饭厅,种种细节都是那么符合她的心意,刘瑜的朋友一定是个精致会生活的人。
“这是最后一箱了。”刘瑜将大箱子放在地上,扶着腰喘气。
卿若赶紧停下手上工作,讨好地递水:“感恩我家鲤鱼,利用午休时间帮我搬家。”
刘瑜甩了她两个白眼,以皇后娘娘的姿态高傲地接过,猛地灌了两口:“知道爸爸的好了吧,这下约也解了,家也搬了,咋过去一年的混账日子就算撇干净了。”他从搁置的包里掏出一份试镜邀请函,夹带着剧本,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鼻子都要翘起来了。
“这难道是.......!”
“我辛辛苦苦托关系求来的,孟山导演的新电影《绝对不说我爱你》,没有公开海选报名,只是小范围地内选,你去试试女主吧。”
卿若两眼放光,有些激动地咽口水,反复在牛仔裤上擦拭双手,不敢置信地说道:“孟山,文艺小清新商业化的第一人,连续两部电影都获得了十亿票房,这种内选机会要推荐人的吧,哪位大佬竟然肯推荐我这个顶级小透明。”
不知道想到什么,她表情又萎靡下来,唉声叹气道:“算了吧,我这气质人导演哪看得上,我邮箱里还躺着一堆三级片邀请呢。”
刘瑜用剧本重重地敲了敲她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就你这怂样还演三级片,不露胳膊不露腿儿,跟个封建妇女似的。这次试镜机会难得,我认识的卿宝是一个为了梦想会一往无前的人。”
“这样好的机会摆在我面前,当然要去争取!”卿若郑重其事地接过剧本。
刘瑜赶着回工作室上班,地点在三里屯,开车得要一会儿。三室一厅的公寓里就只剩下卿若一人,在经历破产后,她被突如其来的幸运砸昏了头,自从签在艾丽手下后她就再也没有拿到过这样正式的试镜通知。她一遍又一遍地抚着剧本的封面,缓缓翻开第一页。
就在这时,她的电话响了,是一串没有标记的号码。她拿过来一看,心里却咯噔住恍若蹦极,果然最近幸运值消耗太多了吗。她迟迟不敢接,电话却一直在震动。
她犹豫再三,最终接了起来,冷声道:“找我什么事。”
“也没什么,就是想再要点钱花花,最近手气不好。”电话那头是一个醉汉的声音,地痞流氓专用的语气。
“我没钱。”
好一阵哗啦的声音,是大量酒瓶子被掀翻了,他无赖道:“别着急拒绝啊,这次就给30万,我借钱的那些人可不好惹,上门要债都是喊打喊杀的,你妈受不了惊吓,万一被伤着了你得心疼死。”
“你又去赌!上个月你从我这里拿走20万的时候,说是最后一次,并发誓一定会好好对我妈。”卿若欣喜的心情瞬间消失,这是她永远逃不了的噩梦,她的继父方荣。
“我有这样说过?对对对,我会好好对你妈的,你把这当做最后一次,我保证再也不来骚扰你。”方荣低声祈求道,几个小混混将他团团围住,电话是扩音模式。
“这话你自己信吗?我一分钱都不会再给你。”
“啊!别打别打!”方荣痛苦地尖叫,他被人拿着铁棍子打跪在地上,他讨饶道:“我是她继父,她一定会给的,你们放心明天最迟明天她就有钱了,她最会钓凯子,身边都是有钱的男人。”
“听见没,小妹妹,你爸爸欠了我们15万,明天这个时候要不还钱,我们就只好砍死他了。”一个小混混捡起地上的电话,
隔着电话,卿若能轻而易举地想象到那边暴力的场景,她十二岁那年就习惯了,她冷哼道:“好啊,我求之不得,他死了我妈也能解脱了。”
“臭婊子,贱人,你信不信我打死你妈!你不是想做明星嘛,老子要曝光你的丑事!”方荣被踩在地上,嘴里骂骂咧咧地说着不堪入耳的话。
“骂什么骂什么,快点要钱。”
又是好一阵拳打脚踢,卿若不想再听,她掐断了电话,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强颜欢笑起来,继续收拾东西。她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没事的卿若,他离你很远很远,他找不到你的。她的东西不多,由于职业需求,大多都是衣服和化妆品,收拾起来很快。
她感觉有些累了,呆坐在落地窗前,几个大箱子把她围住,她的电话又响了。她瞟了一眼,是她预料的电话,备注显示为“那个女人”,电话挂断了随后又打了过来,一遍一遍没完没了。她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眼神呆滞,最后还是接了起来。
“若若,最近身体还好吗,好久没给妈妈打电话了。”声音弱弱的又十分殷切,像是一位想念女儿的母亲。
卿若疲惫地瘫在地上,后背的木地板有些凉:“你又把我的新号码给了他。”
“是他强要的,不给他就要打我。”对方委屈地解释着。
“他现在在你旁边吧,你总是这样,不要钱是不会想起我的。”这就是她的母亲梅丽,一个无可救药的女人。
10岁那年冬天,她的爸爸出车祸死了,第二年春天,妈妈带着她和保险赔偿金改嫁给方荣。方荣嗜赌且有暴力倾向,梅丽是一个软弱的女人,禁不住他的哄骗,赔偿金很快就被输光了。因此12岁起,卿若就不再问家里要钱了,她的生活和书学费来源全靠爷爷时不时的接济。等到她上高中,奶奶禁止爷爷再接济她,她便在外兼职做模特维持生活。
“若若,你就当帮帮他吧,没有他我也不想活了。”梅丽就是这样愚蠢又懦弱,是只能依附别人而存活的菟丝花。
“没有他你会过得更好,我从高中起就开始求你和他离婚,这么多年的家暴你还没受够吗?现在就去警局报案,我马上接你来北京。”卿若有些激动,甚至在低吼。
“若若,你就当帮帮妈妈吧,你还记得嘛,8岁的时候你深夜发高烧,妈妈背着你跑去医院,整宿整宿的照顾你。我生你的时候难产,硬是在肚子上开了一刀,疼得我好几周没睡好觉。”梅丽的语速很快,像是在急着证明什么。
“够了!别再说了......钱明天打给你。”她将手机抛在一旁,感觉自己从头到脚整个人都在发凉,她抱着胳膊蜷在地板上,电话那头还传来欣喜的欢呼声。
“你看,她还是要管我的!她是明星,能挣钱。”
“哈哈,这下有本金了,你放心这次我一定连本带利嬴回来!”
从一开始她就不该有任何期待,她的妈妈在改嫁的时候就死了。15万....算了还是给20万吧,拿少了方荣又要打人,看来只有找鲤鱼借一借了,鲤鱼知道后又要气得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