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到我死了。”陆琳琅说。
陆景珩闻言也不见惊讶,给她斟了杯茶,放到她面前,“噩梦罢了,无需多想。”他以为是之前的劫匪杀人吓到她了,毕竟年纪小,受惊后怕也很正常。
“我梦到……”琳琅有些犹豫,她不知道该不该向陆景珩坦白身份,也无法确定他会不会信自己的说辞。
“大少爷,二小姐正往这边来了。”正值这时,婢女秋实进来通传。
“说三小姐身体不适,歇下了。”
陆景珩毫不留情面,他知道这位堂妹是个能作妖的,平日里不敢往他跟前凑,如今怕是专程来彩云阁瞧瞧陆琳琅。
陆景珩的一名侍卫也进来通报,说是陆海回来了,正在明月轩等着回少庄主的话。
于是方才未说完的话,琳琅也只能咽在肚子里了。
陆景珩临走前叮嘱道:“好好休息吧,不用理不相干的人。”
陆景珩是从彩云阁的侧门走的,这边有一条回明月轩的近路。
待他走了,陆琳琅才回过神来,问身旁的春华:“这不相干的人,指的是二小姐?”
春华点点头:“二小姐脾气急,所以大少爷让您先不要见她。”
陆灵珂此刻吃了闭门羹,在彩云阁的正厅外气得咬牙,“她真以为自己是正经主子了!只不过是个捡来的外人,竟也如此不懂规矩!”
春华脸色也有些尴尬:“三小姐您先休息,奴婢出去看看。”
琳琅拉住她:“我和你一起去吧。”
如果想在陆家真的安顿下来,以后总是避不开见面的。况且琳琅也有些好奇,陆家的另外两位小姐到底是什么样子。
“你就是陆灵琅?”陆灵珂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由于原主人的身体属于这个朝代,陆琳琅是听得出来每句话的区别的,“我是陆琳琅,并非陆灵琅。”
琳琅,比陆灵珂的名字要多出一块玉。
陆灵珂不服气了,她才是正经的陆家小姐,凭什么让一个外人压了一头!于是摆出一副盘问的架子:“你没有父母亲人吗,为何大哥哥要带你回我们陆家?”
陆琳琅这会儿才将陆灵珂的样貌看了个仔细,比郡主这身材高出半个头,嗯,看起来非常健壮,如果要打架应该打不过。
为了避免引发冲突而挨揍,琳琅只好摆出一副温柔好相处的模样,转移了话题:“二姐你饿不饿呀,要不要留下来吃午饭?”
一声二姐让陆灵珂感到十分不自然,“算你懂事。”自己毕竟是陆家嫡女,无论如何都是要比这个来历不明的丫头片子更加尊贵的。于是直接在正厅落座,“先给我沏杯茶吧。”
春华连忙应下来:“二小姐稍等。”
“我是让她去。”陆灵珂指着琳琅道。
陆灵珂方才观察陆琳琅的气度身段,皮肤白皙,是个美人,看起来也像是娇养长大的,不像是穷人家的丫头。因而陆灵珂是想故意为难她,看她究竟敢不敢和自己翻脸。
琳琅微微一笑,“好,”又转头问秋实,茶叶在哪儿。在她的现代认知中,主人给客人沏茶是应该的,更何况她现在寄人篱下,算不得什么主人。沏茶而已,并不过分。
春华有些意外地望着三小姐,犹豫之下还是去备了另一个茶壶、上好的茶叶和烧好的热水来。
陆琳琅神色自若地完成沏茶步骤,老老实实给陆灵珂倒了杯茶。“若是二姐不留下吃饭,喝了这杯茶我便不送了。”
这句话说得高明,直接给陆灵珂预设了不吃饭的决定,作为大户人家的贵女,她总不好意思说自己一定要留下来吃饭吧。
而且琳琅的表情一直是温和无害的,让人挑不出错。
陆灵珂心有不悦,正要想个借口发作。下了课的陆景琰便高高兴兴地进了彩云阁,“琳琅妹妹,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玩的!”小少年陆景琰心性单纯,调皮贪玩,此时正提了两只蛐蛐,想拿来给琳琅看。
“啊!”女孩天性怕虫,陆灵珂惊叫一声,“三弟你怎能把虫子带进屋里来!”
陆景琰这才注意到陆灵珂,“二姐怎么来了?”
他虽单纯,但也不笨,联想这位二姐的性子,就猜到她该是来找麻烦的。他轻哼一声,“说二姐胆大呢,却连这虫子也怕。可若说二姐胆小,却也敢来这里找晦气,不怕大哥怪罪吗?”
陆灵珂瞪了他一眼,虽心有不甘但还是迅速溜走了。她还未忘记上个月,在陆景珩出门前,她不过因为犯了点小错,在陆景珩的压迫下,母亲罚她抄五十遍《女诫》,还得在陆景珩离家前抄完。于是那三天下来,她的手酸痛无比。
明月轩,陆景珩书房内。
“属下这回去了京城,打探到了更为详尽的消息。”陆海刚回山庄,立马就来向陆景珩汇报。
陆景珩示意他说下去。
“靖宁郡主失踪之事已然传遍京城,官家似乎大发雷霆,将宁远侯父子召入京城,听说已将世子打入大牢看押。国公府上下乱成一团,国公爷病倒了,郡主的父亲威远侯、叔父定北侯都派了许多人马,在城里城郊到处搜查搜查。”
陆景珩忽然想起一事,“既然你查清楚了国公府的人口情况,那国公夫人,郡主的祖母,是否安在?”
“回少主,明国公夫人早在二十年前就病逝,国公爷也一直未有续弦。”
陆景珩蹙眉,二十年,那郡主如何见过自己的祖母,这就与陆琳琅今日说的话对不上。
“只是,少主命属下查探的,关于行刺之事——”陆海有些犹豫,“属下查出来了,实在有些不合情理……”
……
陆景珩进彩云阁时,就看到琳琅和景琰两个人分坐在两把椅子上,中间的桌案上放着一个漏盒,里面有两只打架的蛐蛐,两人像小孩一般聚精会神地盯着看。
“这也能看得津津有味。”陆景珩并未责怪,他看得出来他们玩的开心,琳琅气色也好了不少。
“大哥,琳琅还和我讲了许多这蛐蛐的习性,真是太有趣了。”陆景琰深觉琳琅妹妹讲的东西比陆夫子的那些满腹经纶有意思多了。
“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陆景珩问琳琅。郡主如何能这么懂蛐蛐,又不是乡野丫头。
“回哥哥的话,我是在一本书上学来的。”陆琳琅继续装乖巧。
一声哥哥叫的陆景珩心下一软,可好奇宝宝陆景琰偏要追问,“什么书?我也要找来看!”
“《昆虫记》。”琳琅微微一笑,心想你要是找得到才见了鬼了。
“陆观,陆观,给我去找《昆虫记》。”小少爷陆景琰习惯性地吩咐万能的侍卫陆观去帮他做任何事,琳琅有些同情地看着那个站在一旁的,名叫陆观的侍卫。
用过午饭后,陆琳琅踏实地睡了一觉,醒来之后神清气爽,大夫陆悬又来给她问诊把脉,说了一些医嘱,然后顺路前往明月轩向陆景珩禀报。
“三小姐的身体底子虽然不好,但只要加以补药调养,先天弱症也是可以弥补的。”陆悬道,“我稍后就回去写好调养的方子。”
陆景珩点头,“还有一事,她先前说自己不记事,今日却又说起家里人的事,我问了陆海,有些对不上。”
“莫非少主认为三小姐身份可疑?”陆悬是心腹,也得知了陆琳琅的真实身份乃是靖宁郡主。他与陆沧陆海都不明白为何少主要将人带回来,日后也许会招致麻烦。但主子的决定,他们无权质疑。
“这倒不是,她确实是靖宁郡主。我只是疑惑,她的记忆和身份仿佛对不上。”陆景珩是聪明人,几桩事下来,已经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若说她在福寿堂得表现是说了谎,但是今日关于那蛐蛐的事情,又怎么会是从小养尊处优的郡主能了解到的。“陆悬,你听说过一本名为《昆虫记》的书吗?”
陆悬摇头,“闻所未闻。”他又沉思了片刻,“少主,属下在十年前曾碰到过一起非常奇怪的病例,是江南某富贾人家的女儿,在一次不慎落水之后,昏迷了好几日才醒。只是醒来后却像是变了一个人,原是温静娴良的姑娘,却变得喜怒无常,恍若癔症。”
“你认为靖宁郡主受到惊吓,所以也生了这病?”陆景珩不这么认为,琳琅并非喜怒无常,她表现得再正常不过了。
“倒也不是,郡主的情形也是有所不同的。不知少主看不看那志怪小说?那话本子里似乎写过,有时候两个毫无干系的人会因一些特殊的境遇,灵魂交换,住进对方身体。”
“灵魂交换……”陆景珩向来不信怪力乱神,他思忖片刻,“你且先去忙吧。”
有人思考,有人睡觉,有人无理取闹。
陆灵珂一回到母亲的锦绣苑,便开始大吐苦水,先是抱怨陆琳琅的名字压了自己一头,再是说起陆景琰的不知礼数,最后便是拉着母亲的衣袖要她给自己做主。
陆若兰被女儿吵得头疼,“你是不是又想抄书了?”
陆灵珂连忙松手噤声,“娘……”用迂回战术跟母亲撒起娇来。
陆若兰翻了个白眼,“让你别去找不自在,你偏要去。那姑娘既然是陆景珩亲自带回来的,能是个好惹的善茬儿吗?你以为天下姑娘都像你一下没心没肺!”
“难怪她才刚进府,就和三弟关系亲热的很……”经过母亲的提点,陆琳琅在陆家二小姐陆灵珂心中,留下了有心机、城府深的初印象。
陆若兰叹口气,“你这几天就乖乖待着,明天我去那边会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