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要吃泡面了。”
我整个人瘫在床上。
“我又得吃屎一样的猫粮了。”
元宝瘫倒在我的身上。
“悲剧啊。”
“悲哀啊。”
“看看你的杰作,你把这玩意煮了吃吧,多放点辣椒。”
她跳起来,扒拉着地上的那把锤子。
“还不怪你,那车上那么多饭盒你不拿,偏偏提了个工具盒下来。”我轻轻摸了摸她的脑门,“要不要再来一次?所有的事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我已经元气大伤,没有力气了,你这个猪队友。为什么你的‘了难’还没有生意呢?”
“不知道啊,优惠力度已经那么大了,总不能让我打白工吧。”
“大概是看上去就跟你一样不靠谱吧,把客人都吓走了。”
“那怎么会,你看那页面多么高大上,他们又看不到我房间这里。”
“那怎么还没人搭理你。”
“难道是社会发展快了,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了,矛盾都给消灭了,没有什么麻烦等着给我解决了?”我抠了抠鼻子,元宝的尾巴在我脸上晃动,“一定是推广力度不够,现在信息这么发达,得找些人来写点软文,帮我捧一捧,吹一波名声还不就出去了。”
“可你是个穷鬼,连写软文的枪手都雇不起。”
“是的啊。”我出神地看着有些霉变的天花板,觉得那些霉菌大概也长进了我的身体,“都是钱生钱,有钱什么都好办,请些枪手,买点热搜,推点软文,几天就可以全国知名。碰到了不了的难就砸钱啊,只要肯砸钱什么困难都好摆平,那才是真的了难。”
“那你不做了吗?”
“说不好,先看看吧,想想像我这种穷屌丝又能了什么难呢?自己屁股都擦不干净。不过,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失败了,放弃又不羞耻。”
“对了。”元宝用前爪拍打着我的脸,试图把我的脸转过来,“埋伏在草丛里的时候,我看着树上贴了张悬赏公告,你要不要去看看了解一下,先搞点钱改善下伙食才是正事,说不定还可以叫失主给你写个软文,打个广告什么的。”
顺着元宝的指引,樟树上果真贴着一张公告,主要内容大概是走失了一只狗、地点特征什么的,而最吸引我眼球的是最后四个字。
“重金酬谢。”
我把公告扯了下来,小心地折好,又规规矩矩地贴到了屋子里最显眼的墙上。
“你有什么看法?”
我敲打着公告,墙面发出“咚咚”的闷响。
“看来,丢的是一只狗。”
元宝跳到了桌子上,蹲坐在面前。
“说点有营养的东西好吗?”
“你看我这饿得面黄肌瘦的,还能有什么营养。”
“那这是什么?”
我戳了戳她圆滚滚的肚子。
“什么也没有。”
她似乎憋了一口气,弓起背把肚子收了回去。
“那你觉得这事咱怎么干才好?”
“我已经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了,我觉得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元宝蹦跶到了地上,悠闲地晃动尾巴,准备离开。
“站住。”
她没有搭理我,懒散地继续往前走着。
“站住。”
我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看着四只大长腿在空中胡乱挥舞。
“你要干甚么,我只是一只可怜的小猫咪。”
“这个事,我觉得你来办靠谱。”
“凭什么啊?又是我。”
“你看,丢的是什么?”
“狗啊。”
“对,狗,这不就到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了吗?”
“为啥?拜托,我是猫啊。”
“不都差不多嘛。”
“怎么差不多!你怎么不去跟猴子说话呢?”
“也对哦。”我挠了挠脑袋,“但你可以发动发动你野外那些兄弟姐妹朋友嘛。人多力量大,他们都是混野生社会的,如果有只走失的狗,他们应该多多少少能知道点风声。”
“那我要上好的罐罐和上好的小鱼干,很多。”
“现在是勒紧裤带过日子的时候,组织上也很困难,不要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谈条件嘛,拿出一点奉献精神,懂不懂?你做的工作,付出的努力,我们都是看着的,是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呸,你以为出去搞情报不需要花代价的啊,亏你还知道他们都是混社会的,那肯定就得按社会上的规矩来。”她的爪子轻轻拍打着地面,“就像你们人一样,问情况请吃个饭不过分吧,带点随手礼应该吧,更何况上上下下各种关节怎么都要打点。没有这东西,事情不好办啊。”
“听上去倒是也有点道理,难道你们猫也吃这一套啊?”
“那自是当然,没钱寸步难行,你不花钱去办个事给我看看。”
时间挤挤总会有的,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金钱。我在凌乱的屋子里寻找,终于挖掘出了一片没有被开发的金矿。那是另一堆废弃已久的快递盒,小山一般占据了屋子阳台的一侧,元宝经常在这里头探险,每个盒子上几乎都留着她的牙印和抓痕。好在这并不影响它们的价值,几番讨价还价,纸盒换成了钱,又变成了小鱼干和罐头。
我跟元宝做着出发前最后的思想工作和纪律教育,她懒散地歪躺着,眼睛里是小鱼干和罐头的倒影,尾巴在身后不耐烦地甩动。
“这些东西相当的来之不易,可以说是我省吃俭用、软磨硬泡、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换来的。”
“别恶心了,这不是拿快递盒子换的吗?”元宝眼睛眯成一条缝,“怎么会有快递盒子?还不是你浪费钱买那些垃圾玩意得来的,跟省吃俭用有什么关系。”
“严肃一点。”我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记牢了,你手中的每一颗粮食都是来之不易,都是饱含辛苦,这些东西不是用来个人享受的,是用来工作的,是用来换取更大胜利的。要让每一分钱都用到点子上,让每一分钱发挥一毛钱、甚至一块钱的作用。”
元宝打了一个哈欠,眼皮不由自主地往下落。听到小鱼干包装袋的声音,又瞪大了眼睛。
“这个东西叫做什么?”
我指着手中的一袋小鱼干。
“小鱼干。”
元宝舔了舔鼻子。
“美味。”
“不,这个叫做责任!”
她的脑袋不耐烦地转了过去。
“为什么叫做责任呢?就是说,你每次看到它,就会想起我的辛苦,就会想起组织的期望,就会有那种必须完成任务的使命感,有那种不完成任务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责任感。没困难要上,有困难更要上,没有困难制造困难都要上。听懂了吗?”
元宝点点头,宛如庄严的哨兵交接仪式一般,从我手中接过任务物品。
“有没有感受到那种沉甸甸的责任?”
我轻轻抚摸着她柔软的背脊,光亮的皮毛像是耀眼的勋章一般。
“是挺沉的,这分量。”
她转头就走,四条腿蹬得飞快,只留下一个坚毅的背影。
“越来越懂事了,看来我的思想教育工作还是做得很有成效的嘛。”
我暗自说道,刚准备喝上一口水润润喉咙,却听见楼道里风驰电掣般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了。
只见元宝气喘吁吁地又跑了上来,咕噜一下歪倒在地上。
“不用找了,没戏了,那狗早就让人找着了。”
说罢,她自顾自地打开了包装袋,圆滚滚的脑袋转动着,试图整个钻进去。
“什么啊?已经找着了啊?”
“是的,是的,还找什么啊,没戏了。”
几番折腾,她终于放弃了把头塞进去的想法,用探进去的前爪捞出几条小鱼干,再迅速装进嘴里。
“确定了吗?”
“当然确定了啊。”
她的声音含糊不清,混着嚼动的小鱼干“咔咔”作响。
“你这么两分钟就问清楚啦?!”
我把她拎了起来,用眼神去检验真假与否。
她的目光在闪烁,身体左右扭动着,嘴巴里的忙活却不曾停下。
我继续看着她,发动持续的目光攻势。
在强大的攻势面前,她终于认怂,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跑下去又跑上来的实情。
“我只是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小猫咪。”
“你这是见利忘义、欺骗组织、公款私用,还对抗审查!现在对你的非法所得予以收缴。”
我一把夺过那袋小鱼干,再从她嘴里将半条还没来得及咽下的“赃物”拖了出来。
“还有罐头呢?藏哪儿去了?”
“都在这啊。”
她委屈巴巴地舔着舌头,似乎还在回味嘴巴里的味道。
“我们的政策你是清楚的,劝你老实交代,争取宽大处理,不然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哦,对了,好像有个打开的肉罐头,我刚刚跑上来得急,忘记拿了。”
“现在带我去指认,如实交代问题,可以考虑视情算作争取宽大处理的情节。”
“我真是天底下最可怜的小猫咪,从事这么危险的敌后工作,还一点好处都没有。”
元宝在前头引着,我跟在身后。走进草丛,俯下身子,眼前是一个空空如也的罐头盒子。
“好啊!原来你早就吃完了啊,竟敢不如实供述,看我怎么回去收拾你。”
“我明明没有吃啊。”她显得很委屈,低着头在罐头里嗅着,尾巴在身后快速地左右甩动,“我本来很想吃的,这下好,吃得这么干净,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我直起腰,不远处蹲着一只狗。
揉了揉眼睛,好像的确是那一只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