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而且，十年前的我，是抱着一种疑虑和恨意离开的。
事隔了这么多年，当年我因为爱因为恨的那些小情绪是多么的任性和多么的胡闹，那样突然的离开，这些真心待我的朋友们又该是抱着何种想法的呢！
愧疚，不安，焦虑，自责……
我果然是恶魔，轻易地将各种负面的情绪加诸于他人。
让曾经鲜活的干净的圣洁的灵魂便得沉重，变得沾满肮脏的魔族血液。
我沉沉地闭上了眼，心底，泛滥上几许愧疚。
“还是不能够原谅我吗？”
倏然，一个暗哑到令人心悸的声音想起，我情不自禁地睁开眼，恢复本来面目，用自己猩红的眸子看着离我十几米远的少年，不，宫莲已经成长为一个成熟的男子。
他高大俊美，冷漠沧桑，长期的军旅生涯，让他的眼神多了丝不羁和冷寂。
我不自觉地看向自己花了十年修复好的左臂。
心底，纠结，挣扎，爱慕，悸动，贪恋……
我有些好笑，时隔十年，我再望向他的那一刹竟是一种眷恋。
我还爱他。
不，我一直爱着他。
可是，心底的那丝不确定和忐忑又是那般的明显，我始终不曾遗忘的是，他是为了别的女人才要想杀我的。
这么些年，我这才意识到，我恨地不是他伤害过我，而是，他是为了别的女人伤害了我。
我明显地嫉妒了。
宫莲见我不说话，眼神冷漠，下一秒，他提起长剑，在我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刺向自己的胸膛。
全世界的声音都在此刻停止了一般。
就连城墙上的风，也不再呼啸，不再盘旋。
我几乎无法相信我看到了的一切。
我开始怀疑这一切这不过我沉睡时的一场梦靥。
梦境中，为了祈求我原谅的那个男人，用长剑刺破胸膛，用鲜血洗刷愧疚。
然而即便是幻梦，我依旧痛到窒息。
情不自禁地张开双翼飞到他面前，将他揽在怀里。
我手足无措之极，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对这样的场景。
怎么会这样？明明，刚才还生龙活虎的俊美男人，一刹之间，便选择了死亡。
我的手上沾满了血腥，鲜红的血液沁入我的体内，我头脑中空白一片。
治疗，治疗，治疗好他啊！
我割破自己的手腕，将血液倾注入他的伤口，可是没有啊，根本没用，我只感觉宫莲的生命在流逝，在消散。
像是一阵风，吹过了，然后离开了。
“对不起！”他张了张嘴，呢喃道，迅速消散的血色，他的脸恢复成最初的样子，漂亮的银色眸子，俊美到极致的容颜。
我只是摇头，摇头，眼泪直掉。
这么些年，即使被背叛，被杀戮，被抛弃，我从未哭过，然而，此刻，看着眼前我无法挽留住的东西，我泪如泉涌。
那一刹的宫莲，仿佛之间，回到了在槟诺斯的那个学生，高大俊美，透着一股忧郁和骄傲，美到令人心惊。
“忘记我好吗？”他低低地向我要求。
我根本不知道可以说什么，只是拼命地将自己的血液注入他的伤口，具有治愈作用的血液，可以治疗一切外伤。
而我，希望宫莲活下来。
好好的活下来。
即便心里记挂着别的女人，我也可以不在乎的。
可是，请你活下来好吗？
我抱紧了他，感受着那犹自带着温热的体温，声音沙哑地哀求：“不要死，不要死！”
只要你不死，我可以一切都听你的！
“小白夜，我爱你，但是，我累了！”他轻轻地将我拥入怀中，四周都是静默地刺激的血腥气。
他那样疲惫。
我心底涌过一抹震撼，但很快地是自责。
我记得十年前他就说过爱我，但是我并不相信，然而此刻，他终究用他的生命证明了他的爱。
但是，他说，他累了！
他不想爱了！
经历过整整十年的孤苦和疲倦，他已经爱得满心疲惫。
十年，他为我取得天下。
十年，也终于让他对我的爱消散成空。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呢？
只是倚靠在他泛着血腥气却依旧干净明朗的怀抱里，任所有的孤独所有的寂寥将我淹没。
宫莲，他怎么可以这么狠！
他告诉我他爱我，却也只能算是爱过我了！
他走向了消亡，而我，终将走入孤独的永生。
宫莲对我说了最后一句话，他说：“等来生吧！来生我再来爱你！这一世，我已经厌倦了！”
伴随着话音落下，他的整个身体在风中消散，化作万千细小的光芒，消失在魔界的长空中。
“叮铃”“叮铃”……
熟悉的音色，是宫莲手中那只纯蓝色则的月神之戒掉落的声音。
宛若魔咒般的声音，回荡的我的脑海一阵耳鸣。
我回想起很多年前的一幕，我的左臂在光芒中幻化成尘埃，戒指滚落地表，没想到，一切重新发生的今天。
是宫莲的死亡。
我的眼角，不自觉地滑落泪珠，伸手一抹，血红一片，竟流出了血泪。
我拾起蓝色的月神之戒，缓缓站起，伫立在浩荡的黑暗军团之中，四周静谧死寂，所有的人都带着错愕怔愣地看着这倏然发生的一切，根本无从反应。
而我的心，随着那丝光芒，死寂。
来生，来生！
多美的承诺啊！
我是不是可以尝试着等待！
又是不是真的能等得到他的来生！
然而，宫莲，当你许下这个承诺的时候，是不是已经知道，我会去等，用自己无边无际的永生，去等待你如流星划过的一生。
宫莲，我爱你！
所以明知道你给我开了一张空头支票，我却只能等待，守候，期盼！
终成最孤寂的姿态！
我最终成为魔界的王，站立在死神古堡的最顶端，俯瞰着整个魔族。
死神古堡是我出生的地方，我在这里孤寂着长大，在这里接受万民的朝拜，在这里流过血，却又回到了这里。
时光的流逝得晦涩却匀净，古老的铜镜里，我的倒影一层未变，血红色的眸子，小巧精致的脸，幽沉的神色。
这么些年，身边的那些人都渐渐衰老，死亡，就连鲁格也苍老的不像话，背都微微佝偻起来。
光阴倾泻一地。
只余下我，魔界的女王，永生的高贵血统，站立在岁月的浪尖，一层不变。
大部分时候，我会流连于魔界的入口处，那里有无数往生的亡灵，他们姿态麻木，只有嗅到彼岸花的气息之时，才会忆起往生。
彼岸花镜会告知他们所有的过往，包括记忆中最爱的女子。
而我，一直在等待，等待那个曾经说爱我的男子忆起我，然后走向我。
可是，花开花落，重又再度花开，时间过了整整两千年，我都未曾见到宫莲，当然，我也未曾见过秋月徵，菲角，羽小青……
甚至连商紫、羽小白，我都未曾看见过。
漫长的等待熬到心底发慌，我问落：“他们会去哪？”
那些老去的灵魂，那些散落的花儿，他们到底去了哪里，缘何，我守候不到他们的灵魂！
落叹了口气，道：“不在人界，不入魔界，那只有一个可能，进入了神界。”
神界。
那是创世神耶和华和天使们居住的地方。
同魔界，泾渭分明。
然而，我孤寂的心却被点染了。
对的，我要去神界找他，去找宫莲，然后告诉他，我要和他在一起。
“那么神界的入口在哪里？”
既然有魔界之门，但定然有神界入口。
想到这里，我终于露出这么多年来的第一个笑靥。
心里，涌起丝丝缕缕的欢喜。
“白夜。”落的声音不无哀叹，许久，他才冲我说道：“在神界，诸魔被判为异端，对待异端，只有一个结论，格杀勿论。白夜，你在魔界呆过数千年，身上的暗者气息，会轻易地将你陷入困境。”
我蹙眉，可随即笑了：“那又怎样？我的能力已经在两千年的修炼中达到最巅峰，落，你也曾说过，我现在的存在几乎是无敌的。”
“那只是在人魔两界的无敌，或许在神界，你仍可以一战，但是，白夜，寡不敌众。数千名高阶天使的围攻之下，你又有多少必胜的把握，更遑论寻找到那个人。”
落总是习惯称呼宫莲为那个人，带着隐晦的、神秘的口吻。
我曾问过为什么，落总是缄口沉默。
“我不管，我一定要去！”
我望天，小宇宙熊熊燃烧，为了爱情而精神振奋。
“沉睡吧！我的女王！”落语调清灵飘渺！
哈？
这种时候，我怎么可以沉睡，而且落的沉睡，并不是指普通的为了修复身体的沉睡，而是专属于我的一种特别成长方式。
沉睡过后，我的所有魔法甚至武技都会消失，但是基数会越来越高，以后修炼魔法也会更简单。
但是，如若沉睡，我的能力消失，手无缚鸡之力的我，不要说神界，就魔界而言也是危险的。
“白夜，沉睡之后你身上的黑暗气息便会消散，到时候幻化成天使才不至于泄露身份。”
落开导着我。
我面色有一丝凝重，这事关我的能力和修为，两千年的苦修，要舍弃，何其艰难。
旋即，我便接受了落的建议。
我要去寻找宫莲，而这是最隐秘的方法，或许会因此失去好不容易得来的修为，但是，有些东西，值得的。
沉睡的地点选择在人界，我并未告诉鲁格和我的手下，只是独自的选择沉睡。
一千年，在睡梦中一恍而过当我重新出现在人界的时候我已经是一名有着双翼的低阶天使，天使无性别，但我这时候的特征，金发碧眼，瘦削俊美，其实偏向于男性。
只不过，一如既往的……矮小。
我个悲剧。
我按照落的指示来到神界的入口，槟诺斯附近的一处密林里，在这里，我看到无数的低阶的天使伸展着双翼踏入神界。
我笑了笑，因为未知事物和即将要见到宫莲而感到有点小兴奋。
“咦，你是谁？怎么看着有点面生。”一个颇有些热情的声音响在我的身边，有些熟稔的味道，我转过头去看，琥珀色的眸子，宛如秋月一般，熟稔而美丽。
秋月徵！
不，他不是秋月徵，秋月徵是黑色头发，而这人是金色的，而且他不同于秋月徵的冷漠宁和，这人看上去很热忱，宛若一把火一般炽热。
这是我见到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天使，所以我笑了笑，道：“我看你也有点陌生，你是谁！”
漂亮的天使怔了怔，旋即笑着拍我的肩膀，道：“嘿嘿，哥们，用不着这么犀利吧！我是弥卡尔，负责魔界入口的副队长。”
弥卡尔吗？
我轻轻眯起眼睛回了个天使应该具有的纯洁笑容：“我叫陆斯恩。”
“陆斯恩，恶魔的意思？”弥卡尔搂着我的肩膀有些微的惊讶。
我很不自在地瞄了一眼停留在我肩膀上的手。
唔。
实在很不习惯这样的亲密如兄弟般的接触啊！
但弥卡尔未曾收回这只手，只是一脸神经兮兮地问道：“你是那个吧！”
“什么？”我并不太懂。
“玻璃。”弥卡尔在我耳边小声道。
“什么是玻璃？”我蹙了蹙眉，不太理解他为什么问我是玻璃。
弥卡尔看着我，一脸匪夷所思，随即他解释道：“你知道的，天使其实都是男性体征。所以有时候天使跟天使相爱，就会称为同性相爱。”
同性恋！
这样吗？
我笑了，斜睨着弥卡尔，问道：“那你是玻璃吗？”
弥卡尔显然没想到我会这样问，怔了下，随即笑容张扬：“就算我是玻璃，也是在上面的玻璃。”
我：神呐！请派另一个玻璃扑倒他吧！
有了弥卡尔的如火一般热情，我对神界迅速了解起来。
神界，即便是天使，也有着巨大的等级差别。
双翼天使是最普通最低阶的天使，这是神界的最底层，为数众多，我和弥卡尔都属于这一类别。
中间的则是四翼天使，并不算太多，一百多名的样子。
再往上则是六翼大天使，米迦勒、拉斐尔、加百列、乌利尔、沙利叶、雷米尔、米达伦，七大天使各司其职，掌管神界秩序。
而传说中的神之副君，天使长路西菲尔则拥有十二翼，他是最高贵最美丽的天使，掌管着整个神界。
然后，我和弥卡尔一起踏入了神界，在神界，漫天的紫荆花开得异常酴釄，我看到了传说中的未来花镜，亦即紫荆花镜，可以预判未来的镜子。
“看到了什么？”弥卡尔将手搭我肩膀上，笑着问道。
弥卡尔虽然只有双翼，但属于长得比较风骚的那种天使，这样一笑，浅金色的眸子微微眯起，像是春日阳光一样干净的无法抵挡。
据他自己所说，他是天使中的美男子，想被他玻璃的天使不计其数，不过他自忖十分纯洁，有着无比崇高的贞操和献身于神界建设的伟大热情，所以他一直洁身自好。
这个，我表示了深度的怀疑。
紫荆花镜和彼岸花镜一样，我所看到的永远只是空白一片，所以我笑着回答：“什么都没有。”
“切，又装神秘！”弥卡尔很不屑。
对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