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自从他们四个逃出了那万蝠古窟，来到一天山间小溪处梳洗一番后，萧风本想就此离去，但张小凡突然提议道在这里过一夜，考虑到陆雪琪可能支持不住长途跋涉，刚好他也受了一些伤，当然更重要的是碧瑶看着张小凡明显不舍的神情，没办法，他只好同意在这里过一夜了。
只见劫后重生的喜悦，缓缓地，在他们二人的脸上浮现出来。碧瑶的嘴唇动了动，仿佛明眸之中有水波流动，朦胧中带着晶莹，她一声微带哽咽的欢呼，一种在无限巨大的压力之后的解脱，竟再也想不起其他事物，只觉得天很蓝很蓝，山好高好高，清风阵阵，满山滴翠，绿影婆娑，树涛涌动，这世间竟是处处有动人心魄的美丽。
“我们、我们活下来了！”她欢叫一声，对着青山蓝天。
张小凡大声笑着，在她的旁边，看着她放开怀抱，展露着世间最美丽的笑容。
这是当他不存在吗？萧风手里端着一碗药正喂着怀里的陆雪琪，看着两人相拥的身影：是不舍吗？啧啧，日久生情还是一见钟情？
“咳咳”
忍不住干咳两声，提醒他两旁边还有他，不，两个大活人呢。虽然一个还在昏睡，但幸好无法看到，不然早拿剑刺向相拥的魔教妖女和青云叛徒这对狗男女了。
陆雪琪吃了他在附近找到一些草药熬制的药，顿时呼吸平稳了不少，脸色也不是那么苍白了，至少也有了一丝血色。
萧风松了一口气，幸好，不然不但他师尊哪里他交代不了，就连田灵儿那他也不好交代。
听到他的咳嗽声，张小凡和碧瑶两人相拥在一起的身体猛地一僵，瞬间分开，尴尬的坐在火堆边，一时间四处无声。
山林之下，一股喷香美味，四溢飘散。
也许在那洞中饿得很了，碧瑶忍不住口中生津，吞了口口水，却见张小凡倒是不慌不忙，看了看火候，习惯性的把手伸到腰间一摸，突然脸上一怔，随即面露喜色。
碧瑶讶道：“怎么？”
萧风听到，也一阵疑惑，看着张小凡喜出望外的神色有些不解他在高兴什么。
只见张小凡喜滋滋地从腰间拿出一个小包，笑道：“想不到干粮都丢了，这些东西倒是还在，前几日还一直没注意呢。”
碧瑶往那小包看去，只见张小凡小心地打开包裹，露出了几个小瓶小罐子，心下好奇，拿起几个闻了一下，登时呆了，望着张小凡几乎是说不出话来：“这、这可是些盐巴调料……”
张小凡满面笑容，道：“是啊，我下山时就一直随身带着，就是怕万一有在野外留宿，也好做些好吃的，没想到今日倒是派上了用场。”
萧风这时锤死他的心都有了，你一个修道的还真当自己是厨子了？
不过，真香！
只见张小凡，小心地把这些不知是五香还是盐的东西洒在兔子肉上，然后慢慢转动树枝烤着，空气的香味是越发的浓了。
馋死他了，不愧是大竹峰首屈一指的大厨，这手艺真不是盖的。
过了一会，张小凡凑近闻了闻，喜道：“好了，可以吃了。”
张小凡的话音刚落，萧风已然凑了上来，“那啥，我来先替你们试试好不好。”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却是已经取下了树枝上的兔肉撕下一只腿，吹了吹，啊！真香，好吃。
“喂，你...”
萧风将手中的兔肉塞给了碧瑶，堵住了她的嘴。
碧瑶立刻伸出手去，接过了这兔子肉，正要张口，忽然间看到张小凡一脸温和笑容，看着自己微笑，林间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点点滴滴洒了下来，有几点落到他的脸上，竟是那么爽朗。
不知为何，她脸上突地红了，转过头去，背对张小凡，这才吃了起来。张小凡愣了一下，不过也没在意，自己也早饿得不行了，一把撕下另一只兔子腿，大口啃了起来。
吃了一半，他忽然看见碧瑶转过身来看着他，微讶道：“怎么了，对了，这肉还好吃么？”
碧瑶脸上有淡淡的红晕，树林深处吹来的轻风，轻轻掠起了她柔软的长发，拂过白皙的脸畔。
“很好吃呢，呃……”
张小凡：“怎么了？”
碧瑶：“……我吃完了。”
她的脸有淡淡的温柔，有一丝幽幽的羞涩，张小凡微微张嘴，竟是痴了。
“咳咳...”
萧风实在不忍心打破这美好的一刻，但是，真所谓死贫道不如死道友，与其让我不舒服，还是让你们不舒服好了。
于是，张小凡突然惊醒：“啊！”。
碧瑶脸色一变，刹那间红成一片。
他头上冒出汗来，口里结巴，语不成句：“我、我没看，不是，你看我……啊，不，啊，给你吧。”
说着闭上眼睛，将手中的兔子腿递向了碧瑶，不知怎么，竟是不敢睁开眼睛。
良久，只听碧瑶“扑哧”一声轻笑，眼波温柔，竟是有说不出的柔媚风情，低低地、带着一丝微笑道：“你把这个给我吃么？”
萧风捂住脸不忍再看，提醒道：“小凡，你拿错了。”
张小凡不解，向手中看去，登时面红耳赤，无地自容，原来他递过去的给碧瑶的，是右手正拿着的自己啃了一半的兔子腿，而大半的兔子肉，自己正抓在左手放在身边。
不、不、不是的……”张小凡困窘之极，闪电般把那丢人的兔子腿给收了回来，又讪讪把完好的兔子肉递了过去，嘴里呐呐道：“我是、是、是想……”
“我知道。”碧瑶接过那兔子，撕下一块肉放到嘴里，轻轻咀嚼，“很好吃，我这一生中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就是你现在烤的这只兔子。”
张小凡心中一跳，只见碧瑶秀美清丽的脸庞上，半是微笑，半是认真地说着，心中一荡，不敢再看，一张嘴咬在那啃了一半的兔子腿上，埋头苦吃。
萧风摇摇头，打算助张小凡一把，至于能不能成那就不是他所能决定的了。
“小凡，你觉得什么是正道，什么是魔？”
碧瑶震惊的看着他欲言又止，而张小凡听到他的话，面色一僵，顿时沉默了良久，干涩道：“碧瑶小姐，如今我们万幸得保性命，从那山腹中逃了出来，你我也算、算是交了个朋友，不过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今日就在这里分手了罢。”
萧风一脸懵逼，气的想打死他这个大傻x。
碧瑶没有起身，但身子仿佛抖了一下，萧风看不到她的神情，过了一会，才听到她低沉了声音道：“哦，是道不同么？”
张小凡苦涩的点头道：“是，我是正道，你乃魔教，自小我师长就教导于我，正邪不两立，下次再见，只怕你我已是敌非友。你在那山腹中顾我救我，我心中实在感激，这份恩情，来日有缘，我自然会报答你的。”
碧瑶怔怔地看着清澈水里倒影出来的那个朦胧的人影，低低地念了一句：“报答我吗？”
张小凡应了一声，道：“是，我们恩怨分明，若非你救我，我决不可能活下来，来日若有我效力的地方，我自当效劳。”说到这里，他忽觉不妥，赶忙又加了一句：“不过你可不能让我做出对不起师门道义的事来。”
萧风忍住打死张小凡的冲动，沉声道：“小凡，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觉得究竟什么是正道，什么是魔？”
想了想微微一叹，阻止了张小凡开口，“洞内的天书，你悟得了什么？”
却听张小凡低声道：“正道捐弃而邪事日长，所以正道就是除魔卫道，匡扶正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魔道，便是以魔入道，吸食别人的精气修练邪功！妄想成仙入道，这便是魔道！”
一边的碧瑶顿时勃然大怒，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话语也尖刻冷漠起来，道：“除魔卫道，匡扶正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在开什么玩笑？你们正道中人造的孽也不比我们这些魔道中人少吧，当年正魔大战，你那些神仙祖师不一样是见人就杀，老弱妇孺也不放过！”
“胡说！”张小凡勃然大怒，“这些都是你们魔教所做的好事，你以为我不知道，当年你们杀人盈野，生灵涂炭……”
碧瑶怒道：“那些都是你亲眼看见的么？还不是你的师长告诉你的，他们为了自己的脸面，又怎会告诉你真话？”
张小凡冷笑一声，道：“那么你又可曾亲眼看见了？你在这里告诉我原来正道为邪，魔教为正，又岂不是你的长辈粉饰自己祖辈的话语！”
萧风猛地站起身来，惊动了吵闹的两人，在两人脸上巡视了一边，缓缓说道：“看来你还是没有真正的悟懂天书啊。”
“正亦魔，魔亦正，道亦佛，佛亦道。”
“佛有漫天神佛，也是漫天魔佛。”
“道、佛、魔，什么是道，什么是佛，什么是魔？”
不管张大嘴巴发愣的两人，他继续说道：“有句话你说的没错，‘正道捐弃而邪事日长’，但是眼见未为真，耳听未为准。为正道，当行走天下，读万卷书，破万里路。看尽人生百态，尝遍酸甜苦辣咸。”
“魔道，是一种历来被人们所误解的，与传统道法所不同的另类处事求道之途。”
“魔道并不是说就是邪恶之道，而恰恰相反，魔道的修行与道教和佛教虽然不同，但是殊途同归，道家讲究顺应自然，即人们所常说的道法自然，佛讲求超脱轮回，而魔道讲的自在由我，是一种不受世俗伦理与轮回所限，放荡不羁的超脱轮回的处事方式。”
“此外，如果说魔道是为自己活，那佛道便是为别人活。魔道可能会为了自己的利益牺牲掉大众的利益，那么佛道就会牺牲属于自己的利益去保全大众的利益。因此，正所谓，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这便是佛！”
“我自在我，我是道，也是佛，亦是魔。守住自己的本心，才是自己的正道！”
“纵然道也好，佛也好，魔也罢，殊途同归，万变不离其宗，吾即正道。”
说完，萧风不在理会百口莫辩、一脸复杂的两人，打坐闭目开始休息了。
...
也许是紧张了太多天，萧风很快就睡着了。
林间微风，依然轻轻吹动，吹过树梢，吹过绿叶，吹过静静流淌的小溪，泛起轻轻涟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