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下起了雨,船舱里有些闷,露蓠吃过午饭,在甲板上找了个有遮挡的地儿,躺下吹风。快要睡着的时候,手机滴滴响起来,是个陌生号码,确切的说是个组合奇怪的陌生号码,看着不像是国内三大巨头运营的。
估计是广告推销的网络拨号,她没接,一直等着它自动断线。结果,仅隔了几秒钟,手机又响了,还是那个号码,她还是没接。
电话第四次被呼叫时,她终于接了,对方这么持之以恒,她很担心自己不接,对方会呼到死。
接听键刚一按,一个男性声音传来:“露蓠吗?”
“嗯。”上来就这么直接的叫名字,她想听听对方接下来要推销什么东西。
“阎少陵死了。”
“你说什么?”她一下子坐起来:“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我只是通知你一声,阎少陵死了,你要是对他还有感情,就来参加他的葬礼,见他最后一面。”
“不可能,你到底是谁,不要开这种玩笑!”她的手指捏紧了电话。
“是不是恶作剧,你来了不就知道了,明天我们会在珠江殡仪馆为他举行告别仪式,所有的朋友都会来。”
“你……”听筒里传来嘟嘟声,对方挂了线。
她绝不相信阎少陵死了,好端端地,他怎么可能会死,可这通神秘电话又是什么意思?是余盛的人设下的陷阱,引她上钩的?不对,她和阎少陵的事,怎么可能会被余盛知道,不可能。
突如其来的一通电话,让她陷入了谜团之中,头脑正混乱,电话又响了,这次是短信,还是那个号码,发来了一张照片,点开看,是海滩上放了一具浮肿的尸体,脸部虽然已变形,但依然能看出是阎少陵的轮廓。
露蓠的心脏重重地跳动了两下,撞击的胸腔都颤了颤,她立马点击那个号码,回拨回去,结果却被清冷的女音告知是空号。
不对,哪里不对,一定有不对。她从地上站起来,走到栏杆边,把身子半仰出去,任由海风、雨水尽情地肆虐,她需要冷静下来好好地串一串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
千岁找上来的时候,就看见她像个疯子一样仰靠在栏杆上,长发糊住了脸,纹丝不动。
“又犯什么傻。”他撑伞走过去,站到她身边问。
露蓠没回应他。
他伸脚踢了下她的腿:“跟着我好不容易聪明了点儿,你这脑子一进水,又得回到解放前。”
露蓠还是不理他。
他把伞举过去,挡在她的上方:“公共场合不是你洗澡的地方,适可而止了。”
“嘘,等等。”露蓠终于出声了。
“怎么着,难不成你是在听大海的声音?”
“..……”
“说话啊,又哑巴了?”
静默了一分钟的样子,露蓠突然收回了身子,她拨开头发,胡乱地抹了把脸,接过千岁手里的伞,说:“走吧,回房间。”
千岁没动,盯着她看了会儿,问:“出了什么事?”
“没事,我只是想淋会儿雨。”她若无其事道。
“嗯,走吧。”千岁没有再多问,他脱下身上的衣服,罩在她的头上,给她使劲儿搓了搓头发,然后把衣服裹在她身上,揽住她的肩,拿过伞撑着,带她往船舱走去。
下到二层的时候,迎面走过来一个人,是哑巴,他先是看了眼搭在露蓠肩上的手,然后又随意地扫了千岁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倒是露蓠一直盯着他,直到擦身而过。
千岁突然停了下来,他侧身回望哑巴的背影,喃喃道:“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他。”
“都是一个船上的人,肯定不是第一次见了,走吧,我要赶紧回去换衣服,全身湿淋淋的,太难受了。”露蓠硬拉着他往前走。
“这个时候知道难受了。”他斜睨她一眼。
“是啊,快走快走。”露蓠拉着他开始往房间跑,哑巴转身,面色阴沉地看着他们消失,才离开。
凌晨1点50分,渔船终于到达了芭提雅港口,露蓠和千岁扮成渔民的模样,在叻宾的掩护下躲过了海关的检查。
疏荼已经等候多时了,接上他们后,就把车开到了山上的一栋民宿门口。
“整个房子都被我租下来了,你们就住在这里吧。”疏荼领着他们进屋介绍道。
“哇,住这么好的地方,感觉我们是来度假的。”露蓠四下地打量着屋子感叹。
“让疏小郎破费了。”千岁往客厅的藤条椅上一坐,毫无诚意地道了声谢。
疏荼也不介意:“很晚了,你们早点休息,我明天再过来。”
“你不住这儿?”露蓠有点诧异。
“我另有住的地方,明天咱们再商议怎么找余盛。”疏荼把房门钥匙放下,然后便离开了。
“他竟然不跟我们住一起,难道不需要监视我们了?”露蓠有点纳闷儿。
“管他呢,我先去泡个澡了。”千岁毫不在意地上了楼。
疏荼离开了民宿,并没有回自己的别墅,而是去了附近一家度假酒店。他径直找到107号房,按响了门铃,开门的是阿什丽,她似乎知道他这个时候会来,穿着一件性感的白色丝裙,一开门就兴奋地跳到了他的身上,两个人立马火热地吻在了一起。
疏荼知道这样做对不起噰噰,可他控制不住自己。阿什丽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吗,好像也没有,他只是想放纵自己,他只是想做点儿自虐又痛快的事。
是的,和阿什丽在一起是种自虐,他会对噰噰心生愧疚而一遍遍自责,也会对自己正面临的处境心生逃避而一阵阵怨憎。但他和阿什丽在一起又是痛快的,她总能点燃他压抑的激情,释放他潜藏的叛逆,所以他控制不住。
短暂的一夜要结束了,他要回到别墅去,陪噰噰吃早餐。阿什丽舍不得他离开,却又没有理由继续留着他,只能乖顺地帮他穿戴好。
“你找陆阿奇报仇了?”他看着面前认真扣扣子的女人突然问道。
“没有。”阿什丽随口答道。
“陆阿奇死了,被人杀死了。”他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说道。
“死了好,姐姐泉下有知,也可以瞑目了。”她偏过头,摆脱了他的控制,继续扣着扣子。
“你一点都不惊讶?这可是你心心念念的仇人。”他眼中神色变了。
“我心心念念的人是你。”阿什丽抬头对他妩媚地一笑,转到他身后,帮他整理衣领“他死了,便死了,姐姐本就希望我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他死了,我也解脱了。”
“你知道他死了,所以才来找我的?”他转过身,把住她的脸问。
“是的。”她如实回答。
“是谁杀了他?”他眼神犀利地看着她。
“陆阿奇在缅甸得罪过的人,数都数不清,谁都有可能杀他,这是替天行道的好事,我何必去追究凶手是谁。”
疏荼不再说话,他盯着她的双眼,忽然凶狠地吻上她的唇。阿什丽被撩得意乱情迷之时,他又猛地放开她露出了一个邪邪的笑:“你会是我这边的。”
阿什丽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待他走后,她坐在床边,又想起了数天前双凤寨的那一夜。
风雨交加的深夜,她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谁?”她坐起身问了一句。
外面没人回答,只有敲门声不断持续着。她摸出枕头下的枪,慢慢走到了门边。按理说,不应该有外人来敲门,双凤寨外面有自卫队巡逻,她的屋子也有哑老爹看护,谁能在这个时候如此光明正大地来找她。
门外的敲门声突然停止了,她贴着门听了下,外面除了雨声,没有一点儿其他动静了。总不能是闹鬼吧,这事不搞清楚,她是不可能再睡得着觉了。
于是,她一咬牙,把子弹上膛后,猛地打开了房门。
是意料之中的空空如也,她持枪小心翼翼地走出去,正要四处搜查,猛然看见离她不远的一座吊脚楼前灯笼下,站着一个穿雨衣蒙着脸手拿荧光棒的人。
那人冲她打了记口哨,便转身往山上的林子里跑去。
这声口哨她熟悉极了,是姐姐生前呼唤她用的。所以听到这个,她什么也不想,跑进屋披上衣服,拿着手电,便冲进雨里,追了上去。
在林间绕了很大一圈后,前面的神秘人突然停了下来,并转身面向她。
“你是谁?”她一手持枪,一手拿着手电照过去高声问道。
神秘人没说话,只是将手里的荧光棒指向右边的一棵树。
她忙顺着示意的方向,举起手电看过去,白光照射下,一具双手被钉在树上吊着的尸体把她吓了一跳。
太恐怖了,她第一次见死相这么难看的尸体,乍一看,她吓得赶紧移开了视线,再次看向神秘人。
神秘人没动,藏在雨衣里的脸不知道是在看她,还是在看那具尸体。
他不会无缘无故地引她来这里,她按着心口缓了缓,又慢慢地把光重新照回尸体,眯着眼认真一看,她认出被钉在树上的竟然是陆阿奇。
是了,那张瞪着眼、张着嘴的脸,正是陆阿奇,哪怕鼻子已经给割掉了,她依然认得出他。赤裸的尸身上,从头到脚布满了各种伤痕,看得出死前受过凶残地虐打,应该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阿什丽一点儿也不怵了,心中甚至产生了一种快感,虽然她没有亲自报仇。
“是你杀的?”她扭头问神秘人。
那人依然没动也没回应,她笑了笑,朝陆阿奇走去。仅三两下,她就爬上了树,踩在一根树杈上,她掏出腰间别着的刀,探身凑近尸体,非常干净利落地将那对眼睛挖了出来,并扔在了地上。
她跳下树后,冲着神秘人喊道:“没眼睛的鬼,只能下地狱,永世受苦。”
“你该回去了。”神秘人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是特意伪装过的,沙哑又难听。
“谢谢你。”阿什丽跪在地上,冲他磕了一个头。
神秘人没什么表示,只是转身背向了她。
她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上前几步,压低声喊道:“小阎君,是你吗?”
对方背对着她,依然还是那句话:“你该回去了。”
阿什丽躺回到床上,那晚的一幕幕一遍遍在脑子里重播,她没有告诉疏荼凶手是谁,但是她心里坚信那个神秘人一定是小阎君,虽然外面都在传他死了,连Richard都说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