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村里的几个年轻男女一起出发进山,根据千岁的指点,他们顺利找到了金环蛇经常出没的地方,按事先计划好的放出诱饵后,便以最快的速度给自己涂上了药汁。
很快,蛇群就出现在了视线范围内,一发现投放的小鸡,它们就如同饿狼扑食般朝这边飞蹿过来,丝毫不顾忌周围站着的人类。
木塔他们就等着蛇群靠近,准备照千岁教的找机会快速抓捕,可没想到的是,蛇群逼近后不仅吃鸡,还攻击人,而且异常的凶猛,他们身上涂的防蛇药似乎作用不大。
在群蛇的疯狂攻势下,几个年轻人纷纷倒退躲避,更没想到的是,这些蛇好像很懂战术,竟然还形成了包围圈。
本还壮着胆试图抓蛇的年轻人们都被这阵势吓到了,全乱了手脚慌了神,他们手里持着竹竿胡乱地挥舞驱赶,金环蛇不但不怵反而竖起身子,“嘶嘶”地吐舌头似在示威。
就在包围圈逐渐缩小,眼见着就要被群蛇围咬时,一股幽幽的箫声从附近传来,蛇群顿时像被控制了一样停止了前进。众人只见千岁吹着一支短小的玉箫正在朝这边靠近,原来是他操控住了蛇群,众人俱是松了一口气。
胆大的木塔正要趁机去抓一条暂时失去攻击力的金环蛇,突然,又一声怪异的声音响起,音色像哨笛,可仔细听听似乎又不太像,弯弯绕绕的尖利曲调听着十分诡异。
此声一出,蛇群好似被解封了一般又开始蠕动起来,所有人四下寻找声音来源,奈何草木深深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眼瞧着,蛇群全都复苏,重新活跃起来,千岁也开始转调,原本温润的箫声一下子凌厉起来,高亢的音调压制住怪音,使得金环蛇开始倒退。
怪音似乎不甘心就这么被千岁制住了,它再次变换曲调,转至低频的音色有意避开了箫声的冲击,蛇群又继续前进。
千岁不慌不忙地也再次变调,外人听着像是二重奏变奏曲,其实两个乐器暗流涌动,斗曲斗得是高下难分,蛇群也像失了感知力一样开始原地打转。
蛇圈里被困的几个年轻人都呆愣愣地听着两方魔音,看着群蛇失控乱转,一时都忘了危险,一个个失神地站着。
就在大家以为这迷幻的音乐会无止境地缠绕下去时,后起的怪音生硬断掉了,千岁的箫声也随之停止,像是套在头上让你窒息的袋子突然被拿开,所有人如梦初醒地大喘息,精神都似虚脱了,一个个歪坐在了地上,蛇群也像是进入了冬眠,一条条盘着身子不再动弹。
远处,露蓠抓着一个女人的胳膊将她拉扯着走过来,疏荼跟在她们后面,面色不怎么好看。
待他们三人走近,大家伙这才看清被露蓠擒着的女人竟是在族里住了快有一个月的祝敏言,这女人平时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倒是她男人不怎么爱说话,小两口在这居住一直很本分,没惹过麻烦,连生活习惯亦都很适应,几乎跟本地人没差了。
她这会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刚才控制蛇群的怪音是她制造的?
“果然是你。”千岁看着祝敏言笑得意味深长。
“你设计的?”祝敏言挣脱开露蓠的钳制,很冷静地看着千岁。
“还不算太笨。”千岁随手捡起地上一条金环蛇,像拿着一条皮鞭一样把玩起来,蛇在他手上反应也是奇了,就那么听话地任他亵玩,毫不反抗。
“是你对我下了蛊?为什么要害我?”木塔从地上爬起来,走到祝敏言盯着她的脸问。
祝敏言嗤笑了一声,很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你这么心急地动手,是不是你那短命相公快撑不住了?”千岁笑得像个老狐狸。
祝敏言眼神一下子凌厉起来,恶狠狠地盯着千岁,“你他妈乱说什么!”
“我说你男人马上就要一命呜呼了,你救不了他的,就别再白费力。逆天改命,他那弱鸡的命格扛不住,而你也会背上来世都还不起的大因果,生死有命,何必强求。”千岁一字一句,语气平淡,话却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说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里,也说进了疏荼的心里。
“如果子荀有事,我要你们所有人给他陪葬。”祝敏言目光阴沉地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口气倒是不小,事到如今,还执迷不悟,简直无药可救,自寻死路!”千岁双眼盯着她,难得的一脸正气凛然。
“哼!”祝敏言撇嘴冷笑,刚要出口反击,身边一直未出声的露蓠忽然插言道:“强留一个不爱你的人在身边,有意思吗?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做伤天害理的事,值得吗?”
祝敏言被她说得一愣,她慢慢地转过头,望向露蓠的双眼流露出了一丝几不可见的哀伤,定定地静止了两秒,轻声道:“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呵,你是想说我不懂爱吗?如果爱是强迫、欺骗、伤害,是蛮横、禁锢、掠夺,爱需要牺牲很多无辜之人,那我确实不懂,在场的每个人都不懂,也包括你,做了这么多蠢事,你到底是为了爱,还是为了心底的不甘呢?”露蓠的声音是少有的冰冷,
祝敏言不再说话,她身体微颤地扬起头缓缓闭上双眼,一滴泪珠快速滑过耳后,像是开了路一般,一条条泪痕开始止不住地显现。
千岁见露蓠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祝敏言,便故意咳了一声,露蓠似没听见,没有反应,他又看向疏荼更加刻意地清了清嗓子,谁知这厮也跟入定了一样。他有点儿无语,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突然多愁善感起来了。
好在那个叫木塔的小伙子及时出了声,“祝敏言,别耽误时间,赶紧跟我们回去向族人认罪!”
祝敏言轻笑了一声,抬手抹了一把脸,转过头看向木塔,她双唇微张似要开口,却又微顿了两秒,最后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所有的错都是我一个人造成的,请你们不要怪罪子荀。”
一行人刚走到山脚下,就见尤米急匆匆朝他们跑过来,她边跑边喊:“有人闯圣湖,有人闯圣湖……”
木塔冲上前一把抓住尤米,“谁?谁闯圣湖了?”
尤米气喘吁吁地抬手指向祝敏言“她,她男人,闯……”
祝敏言一掌拍开身边的露蓠,撒腿就往圣湖方向狂奔,众人也赶紧跟过去。露蓠刚跑两步,就被千岁拉住了,“你干吗?”
“一会儿可能会出事,你要紧跟着我,别冲动。”千岁表情难得的严肃。
露蓠突然有点紧张了,“会出什么事?你有什么瞒着我吗?”
千岁扫了眼前方停下来正回头看着他们的疏荼,低声叮嘱:“总之要小心点。”
众人赶到的时候,湖边已围了很多村民,大家都翘首望着湖深处,隐约可见孟子荀撑着桨立在舟头,很多人站在岸边冲着他喊:“年轻人,快回来,今天是龙神出关,不能进湖啊!”
“喂,你不要命啦,龙神出关,会起浪的,船根本顶不住!”
“作孽啊,龙神出关,要禁湖,你这么闯会惹怒龙神的!”
祝敏言一边往湖里跑一边嘶吼:“孟子荀,你干什么!孟子荀,孟子荀……”
“快拉住她。”老族长命令一下,几个妇人立刻奔过去把她往回拽,露蓠也要上去,被千岁拦住摇了摇头。
“放开我!”祝敏言挣扎不断,像疯了一样拼命往湖里冲。
“族长,借一条船,我们把他带回来。”疏荼走到老族长身边说。
“可是,马上就要起浪了,很危险。”老族长担忧地望着远处,“每年的今天都是禁湖日,圣湖会起很大的浪,人不可……”
老族长话还没说完就见妇人们胡乱挥舞着手喊叫:“啊,什么东西!”
是祝敏言放出了几只飞虫蛊,她趁机挣脱出去,跑上岸边的一艘小船往湖中央划去。
“族长,不可再犹豫了,我们会把人带回来的。”疏荼有些急迫,他边说就边往另一艘船走去,露蓠本要跟上,却再次被千岁拉住,她不明所以正要询问,就见疏荼已回头冲他们喊,“跟我上船啊!”
露蓠一把抓住千岁的手,拉着他一边跑一边说:“人命关天,咱们先救人,其他的见机行事。”
三人上了船,刚划出一段距离,就感觉到浪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了,船身很明显地晃荡,追上祝敏言后,疏荼果断跳到她的船上,帮她稳住将倾的小船。
此时,湖面起了浓雾,孟子荀的身影已完全不见,两艘船也没了方向,不知道该往哪里划。
“孟子荀!孟子荀!孟子荀!你给我出来啊!出来!!!!”祝敏言已在崩溃的边缘,她双手扒着船沿,大半个身子探出去嘶喊。
露蓠也急了,冲着祝敏言喊:“你不是有情蛊吗!催动情蛊啊!”
祝敏言闻声回头,惊住了所有人,她双眼竟流出了两行血,“情蛊死了。”嘶哑的声音里全是心灰意冷。
“情蛊死了?难道孟……死了?”露蓠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千岁,“他死了?”
千岁面色凝重,轻声开口:“我不知道,这里什么都感知不到。”暗中掏出铃铛在背后轻摇了两下,铃音竟未有变化,他的眉头骤然紧蹙,人若没死,情蛊怎会……
“朝着一个方向划吧,先出了这迷雾再说。”疏荼在对面船上喊,他率先撑着桨往前面划去。
露蓠跟在后面,很是不解地问千岁:“孟子荀为什么要跑到这湖里来,要自杀也没必要弄这么大动静啊。”
“他是要除了身上的蛊。”千岁的表情有些古怪,“自古有一个传说,蛊术除了蛊师能解,龙潭无底之水亦可解。”
“龙潭无底之水?是什么东西?”露蓠听得迷糊。
“传说龙从水里出关时,会形成巨大的漩涡,那漩涡里的便是无底之水。”
“真有龙?族长说今天是圣湖龙出关的日子,孟子荀难道已经找到无底之水了?这孟子荀到底在哪儿呢?”
千岁笑得意味深长,“呵,跟着疏荼,前面说不定有一个‘误打误撞’等着咱们呢。”
露蓠不明所以,还要再问,忽听到疏荼的叫喊声“有船”,紧接着便是祝敏言的叫声“子荀!子荀”。
露蓠和千岁闻声,赶紧快划了几下追上去,只见前方雾气稀薄,湖面上隐约有一处漩流,孟子荀的船就在外围打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