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将车停在了蓝天旅社门外。岩温贼兮兮地藏在一个垃圾箱后面,他看到车里的阎少陵,吓得一哆嗦,“小阎君,你,你怎么也来了?”
阎少陵厌恶地瞅了他一眼,没吭声,疏荼开口问:“有什么动静吗?”
“大哥,我看见那个秃头老男人了,那肥婆娘打电话叫他来的,不知道他们说了些啥,然后肥婆娘就走了,秃子一人在里面看店,不过这会他进里面去了,没在前台。”
“很好,你陪小阎君留在这里,我们进去看看。”疏荼拍拍岩温的肩以示肯定,然后又对车上的阎少陵说,“小阎君,你在车上等候吧。”
阎少陵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岩温看他脸色苍白,赶紧讨好地上前,“小阎君,您要不要喝水啊?我去买。”
阎少陵没理他,直接关上了车窗,闭目养神。露蓠见没有问题,就和疏荼进了旅社,前台确实没有人,两人往里面客房走,边走疏荼边低声问:“你闻到什么了吗?”
露蓠闭眼感受了下,摇摇头,这家旅社门面看着挺小,但里面弯弯绕绕的客房倒是不少,两人一间一间地摸过去,很多空房,只有几间传出人的呼吸声。
奇怪,秃头老板去哪儿了?两人在里面绕来绕去,愣是没找到,更没看到任何服务人员,公共卫生间疏荼都看过了,也没人。
“我有种预感,可能打草惊蛇了,他现在或许正在某个地方处理尸体。”疏荼对露蓠说。
露蓠再次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复又失望地睁开眼,“没想到,受点伤,竟然有些感官失灵了,我什么都感受不到。”
“需不需要……弄点动物血给你?”疏荼有些犹豫地问。
“不用。”露蓠故意龇牙道,“我吸过人血了。”她想试探下疏荼的反应。
疏荼怔忡了大概两秒,道:“你没事就好。”说罢,就走开了。
露蓠倒有些诧异,若有所思地跟了上去。
两人细细地摸索搜寻,终于在一间锁头生锈的密封储藏室里有了发现。
他们撬开锁进去就察觉了问题,这里面全是一些废弃旧物,一件值钱的东西都没有,门和窗竟然都被锁住了,尤其是窗户,还被钉了一层木板。
他们将杂物挪开,没走两步,就发现一处地板松动,疏荼蹲下身用手轻轻地敲了敲,声音听着不太对,他找了根棍子沿着砖缝撬起了一大块地砖,推开下面的铁板后,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地下通道,一股阴冷之气迎面扑来。
露蓠眼睛一亮,她有些激动,“我闻到了,是尸腐气,下面一定有尸体,我先到前面开路。”
她沿着窄陡的楼梯慢慢下去,是个弃用的地窖,面积不大,连着条黑漆漆的通道,不走到底,根本看不出还有一个拐角的存在。
拐过两个转角,眼前出现了点点昏黄的灯光,一道开有小窗的铁门在尽头透着阴森的死气。
浓烈的尸腐气正是从铁丝网里传出的,露蓠悄声凑到窗前往里看,光线暗淡的地下室里一个秃头男人正在奋力地拆卸着一面墙上的砖,旁边一个破床垫上躺着一具赤裸腐烂的尸体。
她一脚踹开铁门,里面的男人吓了一跳,惊惧转身叫道:“你们是谁?干,干什么?”他随手拎起脚边的铁钎,冲着前面的露蓠挥舞过来。
露蓠冷笑一声,长腿一抬就踢掉了他手里的武器,没等他反应过来,头部就遭到一拳重击,紧接着心窝又被一顶,直接撞上墙又倒地。他蜷缩着身体哇哇大叫:“救命啊,杀人啦!快来人啊!”
疏荼上前用脚掌抵住他的脸,说:“再大点声,把警察都叫来。”男人立马闭了嘴。
露蓠极厌恶地瞅了秃头一眼,蹲身至尸体前,这是具年轻女孩的身体,虽然已腐烂,生出了蛆虫,但是狰狞模糊的面容还是能大致认出模样。
她眼睛瞪得老大,嘴巴也张着,面上似痛苦恐惧又似悲愤不甘,右脚踝上绑着一条红绳。这就是徐琳琳无疑了,浑身血污确实跟她母亲在梦里见到的一样,脚上的红绳,露蓠也在照片中见过,是她母亲编的。
长叹一口气,露蓠转头轻声对疏荼说:“是徐琳琳,死亡时间应该就是一个月前,身上有利器伤,也有击打伤,具体死于哪种原因不清楚,不过可以确定岩温当时确实没有捂死她,只是窒息昏迷而已。”
疏荼望着这个死状凄惨的小姑娘,眼里闪过一丝怜惜与愤怒,他狠狠地冲着秃头连踹了几脚,“人是你杀的?”
“哎呦,哎呦,我没杀人,饶命啊!”秃头抱着头边滚边喊。
“哼,没杀人,这尸体是哪来的,现在是要藏尸,把尸体砌进墙体里吗?”疏荼捡起铁钎抵在秃头的脖子上。
“我,我没有,救命啊,救命啊……”秃头双手握住铁钎,仍挣扎着抵赖。
露蓠缓缓地站起身,轻推开疏荼,左手掐住秃头的脖子一把将其提起抵在墙上,右手一拳一拳地打在秃头脸上,边打边吼:“救命,你想让谁来救你的命?这里谁能听见你叫救命?私自囚禁残害未成年少女,你以为你还有的救?大声喊,把警察喊来啊!!!”
“哎呦,哎呦,别打了,别打了,求求你了……”秃头鼻青脸肿地哭嚎着求饶。
“这个小姑娘求你的时候,你有没有放过她?”露蓠越说越愤怒,她加重左手的力道,掐得秃头面部充血直翻白眼。
“先别弄死他,你去把阎少陵带进来吧。”疏荼伸手阻止。
露蓠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冲动的情绪,她将秃头扔在地上,走了出去。
疏荼居高临下地冷眼看着秃头,“说吧,这个女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该明白,这个时候抵赖是没用了,早点坦白,少吃点苦头。”
阎少陵跟着露蓠进来时,秃头正在交代自己的罪行,“我当时坐在前台,就看见一个男的慌里慌张地从客房那边冲出来跑了,我不放心,就过去看,瞧见房门半开着,走过去,就,就看见这女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一开始我以为人死了,可壮着胆凑近试探了下发现她只是昏迷了。
“我,我当时色迷心窍,就关上门把她给,给上了。
“后来那丫头醒过来就大喊大叫,说自己男朋友是‘不夜天’的阎什么,会让他来杀了我,情急之下我就把她又打晕拖到了这里。
“这丫头实在是娇嫩漂亮,我就忍不住,时不时,下,下来一趟,大概过了一个月,她似乎也听话了些,我就给她弄了些水果吃,谁知道她趁机抓起水果刀要捅我,我一气之下,就把她,杀了。”
阎少陵听着秃头的供述,震惊地看着地上惨不忍睹的女尸,他难以相信这就是那个漂亮鲜活,长得像姑姑的女孩,双手微颤地想要触碰,却又在半空中停下,他无意识地不断吞咽着,眼睛失焦地望着尸体,整个人失魂落魄般坐在了地上。
“你把人关在这里,你老婆知道吗?”疏荼瞧了他一眼,转头又继续审问。
“她不知道这个地方,这房子是我们从别人手里买的,我也是无意间发现了这个地窖。”秃头丧气无力地回答。
“人找到了,这个杀人犯交给警察处理,报警吧。”疏荼对露蓠道。
“嗯。”露蓠望向阎少陵,叫了一声“小阎君”。
阎少陵似是被唤醒,他面部僵硬两眼猩红地站起身,拾起地上的铁钎凶狠地捅向秃头的下体,露蓠眼疾手快地挡了一下,铁钎偏捅进了秃头大腿根,“啊!!!”秃头一声惨叫直接昏了过去,阎少陵杀气四溅,他快速拔起铁钎后还要再插,却被疏荼出手制住。“滚开!”他咆哮着出拳挥向疏荼。
“你不能杀他,交给警察,自会有他应得的惩罚。”疏荼挡住他拳头吼道,刚要夺过铁钎,阎少陵就扑身过来,两人立刻厮打起来。
其实二人都憋着怒气,此刻拳脚间谁也没克制,俱拼尽全力地下狠招,由着他们这样发泄也好,露蓠走出地窖,报了警又叫了救护车。
她带着警察医生进来的时候,疏荼和阎少陵已停止了打斗,两人都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她刻意瞧了一眼,谁胜谁负不知道,不过两人脸上都挂了彩。
警察抓了岩温,又对露蓠三人录了口供,折腾了一夜。天亮时,三人才走出警局。
露蓠打发疏荼去给她把前些天藏在山里的车开回来,她则跟着阎少陵回了他的出租屋里。
从警局出来,阎少陵就一言不发,到了家,就躺到床上一动不动。露蓠在屋子里烧了壶开水,又借楼下邻居的厨房,下了碗番茄鸡蛋丝瓜面端了上来,“起来,喝点水,吃饭吧。”
“没胃口。”阎少陵翻过身面对着墙。
“死亡对你来说是最平常的事了,为什么你这么大的反应,包括昨天我中枪,这两件事勾起了你的回忆是吗,与你姑姑有关。”露蓠坐在床边很笃定地说道。
阎少陵猛然坐起,凶狠地盯着她,眼神愤怒又复杂。
露蓠看着他很温和地笑道:“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戳到你的痛点了?你姑姑是被……”
阎少陵猛地从床上跳下直冲到她面前,一把捏住她的下巴,表情扭曲地咬牙打断,“你知道什么?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走!走!”
“你把饭吃了,我就走。”露蓠不在意地拨开他,把桌上的面端到他面前。
“……”阎少陵不说话,只是瞪着眼浑身似在极力隐忍地剧烈呼吸。
他不动作,露蓠就那么端着碗站在他面前,亦不动。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阎少陵愤愤然地夺过碗坐在桌边,大口大口凶猛地吃了起来。
露蓠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看他吃着自己亲手做的面,心里竟有一丝尘埃落定的幸福感,这几日,经历了太多的不好,她和阎少陵都看到了彼此最黑暗最私密的一面,可现在的这一刻,什么都不重要了,什么都不用去纠结,什么都不用去在意了。
突然,她生出一个念头,就在这个小房子里和他一起平平淡淡地过日子,一定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