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波和宋星原家住隔壁,两人从撒尿和泥巴的年纪就在一起玩耍,而且小学初中直到现在都是同班同学。只不过念完初中以后,宋星原是自己考上的重点高中,而宋波则是靠家里买名额做的插班生。
论起来,宋星原和宋波还是表兄弟。他们两家所在的宋郢,几乎所有男性都姓宋。族谱上记载,民国战乱年间,有宋氏兄弟逃难到此建立村庄,至今相传不过五六代。村里年纪相仿的男孩,不是堂兄弟就是表兄弟。
宋波转身来到宋星原的房间门口用力一推,发现门从里面反锁上了。“星原,星原”他一边捶着房门,一边大声喊叫。宋星原并不搭话,过去将门打开,然后快速翻身上床,捂着被子继续让身体回暖。
宋波进门后对着宋星原坏笑,窜到桌边就要翻书包。宋星原当然知道他要干什么,不过这次他也爱莫能助。刚要发话,他转念一想:宋波这家伙成天吃喝玩乐,寒假过的跟神仙一样,也该给他点教训尝尝了!于是宋星原也坏笑起来:“你急什么,作业不都是第二节课上完才交上去嘛,抄起来还不快的很啊!”
“也是,就我这抄作业的速度,一节早自习就够了!”宋波屁颠屁颠的缩回双手,表情变得很真挚,说:“赶紧起床啊,别开学第一天就迟到!”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着实让宋星原冒出满身的鸡皮疙瘩,他盯着宋波,咂吧嘴楞了好几秒,才勉强吐出一个字:“好”。
宋星原穿好衣服开始洗漱,宋波则像是缠在裤腿上被拖来拖去的塑料袋一般紧紧跟着他,嘴里还嘚吧嘚,嘚吧嘚说个没完。“我跟你说,上星期去老姐家过了几天,路上差点被吓死!以后除非能坐飞机直达,要不然就算拿枪顶着我脑袋,我也不会再去四川了!”
宋波说到这里停下来,他满心期待宋星原会接话,却迟迟等不到任何回应。于是他又继续往下念叨:“那个山路弯的呀,一圈一圈一圈,绕着大山一路向上,又一路向下。开车的司机都是五十多岁老头,一个个叼着烟,眯着眼,跟没睡醒似的,转弯也不减速,对面来车也不减速,就贴着万丈悬崖猛踩油门,奶奶的都给我吓尿裤子了……”宋波越说越激动,声音也变得尖锐,看来那真是一场噩梦般的回忆!
宋星原注意到他的变化,便吐掉嘴里的刷牙水问道:“大姐这次给你多少零花钱?”宋波一愣神,激愤的情绪立刻烟消云散,坏笑着说:“哥中午带你潇洒一把!”宋星原露出无奈的表情,斜着眼说:“我们一样大的好不好!”宋波立刻回他:“我月份比你大呀!”
“星原,我前两天从广播里听到一个交友信息,是个天津女孩子发的,我准备给她写信,你要帮我想想怎么写啊……”宋波仍然紧跟着宋星原,嘴里不停的说。这时宋星原回过头,用哀怨的眼神注视着他:“大哥,我要去拉屎,你别跟过来行吗?我怕拉不出来……”宋波这才停下脚步,憨笑着说:“好,那我先去吃饺子,你快点!”
厨房里热气蒸腾,煮饺子的水已经烧开。妈妈向汤锅里添一瓢凉水,然后盖上锅盖,确保饺子煮熟的同时皮不会散开。宋波在旁边搓着手咽口水:“真香!婶子手艺真好!”。妈妈笑着摊开几只碗,起锅分别盛满饺子,对宋波说:“能吃就多吃点,饺子包的多。”“好嘞!”宋波端起一碗就吃上了。
村子里保存着最淳朴的民风,邻里之间尤其亲切。
宋星原开始吃饺子的时候,宋波已经吞掉两大碗。早饭过后,两人和家里打个招呼,便蹬上自行车去上学。宋郢与县城的临河一中相距二十来里,路上零零散散骑车的同学汇到一起,大家说说笑笑便到了学校。
新学期的第一天见面,女孩们兴奋的手拉着手,说着假期里的新鲜事,聊着对方和自己的变化。“你这身衣服真好看”“你怎么把头发剪了啊?嗯,短发也挺适合你的!”一位故作沮丧的说道:“我寒假长胖了好多!呜呜呜……”,另一位立刻瞪大眼睛跺起脚来,激动的不停点头:“哎呀,我也是,我也是!”然后两人便一起开怀大笑“哈哈哈……”
男孩们更喜欢扎堆,一群人勾肩搭背,神聊海吹。大家比谁吹的更夸张,比谁吹的更刺激,直吹到连自己都不敢信了才肯让出发言权。女孩们的轻声细语被男孩们捶着课桌的怪笑声打断,便会皱起眉头无奈的翻起白眼,她们的眼神既鄙视,又厌恶!——这种鄙视和厌恶,从此便潜伏在体内。在她们往后人生的各个阶段,只要见到聚集在一起的男性,这鄙视和厌恶就会被唤醒,并引发极大不适,甚至怒火中烧!
“哎哎哎,你们瞧瞧张红霞那样子!”眼尖的刘磊瞅见了女孩们的小动作,急忙提醒大家。可是,这哪用他提醒,谁不是隔三差五就贼头贼脑的偷瞄女生呢!男生们那些声情并茂的胡说八道,那些离奇夸张的拙劣表演,还有那些从电视机和漫画书里搜集的才华,不都是为了在女生们面前显摆吗?然而,面对来自女生的敌意,如果不立刻反击,便意味着背叛团伙,必将遭人唾弃!
听到刘磊的控诉,男生们争先恐后的批判起来:“这丫头一天到晚的看谁都不顺眼!”“拉倒吧,就她还看我们不顺眼?”“她这就是没有公主的命,却得了公主的病!”“对,对,她怕是觉得全班男生都暗恋她呢!”宋波也脱口而出。
这时,旁边趴在课桌上的宋星原,幽幽的冒出来一句:“还是我家芳芳好!”众人瞬间愣住了,还是宋波率先回过神来:“去你的吧,那是我家芳芳!”他说着便抡起拳头半真半假的砸向宋星原。这下可炸了锅,男生们都同仇敌忾的嚷道:“那是我家芳芳!”然后对宋星原“拳打脚踢”。宋星原双手把头一抱,咧开嘴得意的笑起来。
胡芳芳此时已经在座位上摊开书包,细心的取出课本和文具。她是公认的班花,五官精致,身材高挑,白净的脸庞如出水芙蓉般清新,大大的眼睛清澈明亮,眨一下便泛起阵阵秋波。虽然这时的她还只是个高中生,穿着校服,扎着马尾,但样貌好看已经是所有人对她的第一评价!别说只在这个男多女少的理科班,就算放到文科班,放到全年级、全校来评比,胡芳芳也是一朵无可争议的花。所以,高三(七)班男生们对她这朵班花的归属权寸土不让——哪怕这种争夺只发生在口水战里,也异常惨烈!